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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爵孟恪生之奇遇(3)

§§§第十三节记释放囚虏时

我从前在吉勃德打了胜仗之后,从法兰西游历到英国,此时英法正在交战,到了喀来斯海港,见法船一艘恰好驶到,船里有英国水手一大群,被法人从阵上捉来的。我想彼等各为其主,不幸兵败被掠,很为可怜,所以想了法子要将他们释放,后来竟被我做成了。

我制造了两个极大的翼,每片长九丈阔三丈,造成之后,把它粘在身上,扑了两扑,竟会高飞起来。这时候天还没有破晓,及至飞到船上,诸人正在酣睡,就是看守舱面的人也都睡了。我就用三只铁钩,钩住了船上的三支桅尖。这三只铁钩,原是我带来的,每次缚在绳索的头上,从空中将钩子掷下,恰巧把桅尖一一钩住,把帆船向上一提,即离了水面几尺,从此奋翼狂飞,约飞了半点钟光景,已经到了杜浮。此时英人已出了险,我的两翼没有什么用处,即卸了下来,送与杜浮城的巡抚,至今还安放在博物院里供人观览。

§§§第十四节记猎犬事

我和船主海蜜启程到东印度的时候,带着生平最爱的猎犬同行。这头猎犬取名盘儿,最是灵巧乖觉。不是说句恭维的话,就是照它大小,打了一头黄金的,也没有我盘儿贵重哩。走了几天,大家测度起来,离开陆地还有九百来里,但是盘儿已经不住的拿鼻子嗅着,大家见了很是诧异。我对大众道:“此时离开陆地一定不远,因为我的盘儿已经嗅着了鸟兽的气味。”众人听了这话,一个个哄然大笑,以为我有誉狗癖的。但是我看重盘儿的意见,仍旧丝毫不变,和他们辩论了多时,后来气愤起来,就昂然地说道:“你们船上的人,有几千几百只的眼珠,我的盘儿不过有了一个鼻子,但是我终究相信它的鼻子,不能佩服你们的眼光,情愿将我一百金元的路费和船主赌个东道:倘然半点钟内没有鸟兽发见,我就将一百金元奉送,若是有了,就要船主送我一百金元。”海蜜原是一位和平仁爱的人,听了这话,又大笑起来,就请医生克老福君替我诊脉,恐怕我脑子里有了什么病症。克老福君诊过了,报告我身体健全,丝毫没有坏处。于是我赌赛的念头越发高兴,又向船主作第二次请求,船主就允许了。彼此决定的言语刚才出口,但见小艇里的水手,拿铁叉叉住了一尾极大的鲨鱼。这个小艇原是从我们船上放下的。水手们将鲨鱼拖到船上,准备取它的油,等到破了开来,众人大喊了一声,原来它肚子里有了一群鹧鸪,而且还是活的。

鹧鸪在鱼肚子里住过多时了,所以其中有一只正在孵卵,内有一卵已经变了小鸟了。我们就把这小鸟放在船上的猫群里,那老猫见了它,很为欢喜。有时小鸟飞了出去,回迟了些,老猫就十分盼望。鹧鸪群内还有母鸡四只,一路行程常有鲜蛋可食。由此,一百金元就赢到了手是不用说了。

§§§第十五节记游月轮事

我从前因为遗失银斧,曾到月轮里去游历一次。这件事情已经说与诸位听了,但我后来又去游过一次。这第二次游历较为详细,所见的也比前次格外有趣,所以将记得的一一说了出来。

从前哥黎武的《大人国游记》,说这种国内也有百千万亿的人民,与我们世界上的人数相差不远。这种议论,人总以为是寓言,不是实有其事。但是我总信以为真,思访之于世界之外,备了帆船,一路行去。南至南海也没有什么奇异的事情,不过有几个生翅的男子和生翅的妇女在空中飞行,或是舞蹈,或是做戏罢了。

到了第十八天,忽然起了一阵狂风,把我们的船,从海里直吹了起来,离开海面至少也有三千里路,不料越吹越高,到后来接连来了几阵大风,将船上的大帆小帆一叶叶地吹得十分饱满,因此在云端里头,足足行了六礼拜。往后就到了一块极大的陆地。这陆地仿佛是一座光明灿烂的岛屿,形状是浑圆的。我们到了那里,寻见一所极方便的港口,就在港里泊了,立即上岸,原来这个地方也有人民居住的。

我们立在地上,向下一望,但是城郭山岭、江海树木,一一的在眼睛里,那就是方才离开的旧世界了。回起头来向现在的新世界一看,只见这里的人民大半骑在秃鹫身上。我们旧世界的人,出门骑马;月轮的人骑在鸷鸟身上,也是代步的意思了。

此时月轮里的国王正和日轮里的人打仗。国王见我是远方来的,不胜钦敬,欲将战事委我,我再三谢却了。这个新世界里的东西,没有一件不是十分伟大的,就是一只虱子,也大过我们的绵羊半倍。他们打仗时候所用的大宗兵器就是红罗卜,拿了红罗卜当飞箭用的。大凡一受了这红罗卜的创伤,没有一个不立刻就死。倘然没有红罗卜的时候,就用芦笋作飞箭,那盾牌多是土菌做的。

狼星里的居民也到月轮里做买卖。这种居民就算月轮里的客人。他们的脸很像猎犬,两只眼睛生在鼻尖上,却没有眼皮;睡的时候,就把舌头吐出来掩没了眼孔。他们的身体虽然长短不齐,大概终在一丈二尺左右,至于本国人的身体,没有一个不是长三丈六尺的。他们所吃的东西,也先用火煮熟了,和我们相像。他们的吃法却是不同,每逢食物煮熟之后,就将自己的左腰揭开了,把所煮的食物尽数放在胃里,放好之后,立即把左腰门关上,直待下一个月的这一天,方才再吃。他们的饮食比我们节省得多,一年之中不过十二次罢了。自从我告诉旧世界一日三餐的习惯,他们欣慕不已。

月轮里有性命的东西,无论是人或是别种动物,都是从果子里化生的。专产人类的一种树木,比产别种的更为华美,它的枝是直的,叶子是肌肉色的。果子多是坚果一类,约四尺来大,见果子的颜色变换了,知是成熟之候了,小心采下。倘然他们的意思喜欢这种果子愿它成人,就放在一个很大的沸水锅里,不到几点钟工夫,壳就裂开,壳里的人就跳了出来。

在壳里的时候,已成就了各种性质,预备出世后,分认各种事业,比如那个跳出来的是武士,这个跳出来的是农夫,又一个跳出来的是戏子,各有各的用处,不过在壳里的时候,所知道的多是些理论,及跳了出来,就把理论去实行起来,不久就可以练达了。

及到年老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死亡,不过如烟雾一般消散罢了。至于流质的东西,他们从来不吃,所以只有食、没有饮的。手上只有一个指,却无论什么手工都做得来,和我们有五个指头的一般无二。头颅生在右臂之下肘腋以内,好在是活动的,倘然出门去游历,或是干什么累赘的事,他们就将头颅放在家里,单把身子去干了,因为不论身体和头颅相隔多远,总可随时商议、彼此咨问的;如有身份高贵,或才能出众的,要去考察人民的风俗,或是调查各种的事情,他的身体仍旧安居在家里,不过派了他的头颅出去罢了,隔了几时就欣欣然回来,把所闻所见的一一报告。

他们用肚子的法子,简直和我们用皮袋相仿。我们所有的东西,可以放在皮袋里的,他们就放在肚子里,肚子可以随意开关,毫不费事。至于内部的机关如心、肝、肺、经络,为我们旧世界中人所有的,他们一概没有,倒也十分爽快,内伤病是从来没有的。他们的外体竟是一丝不挂,从不受冠履衣裳的烦苦。

他们的眼睛可以随时装上,也可以随时取下,且更可装在手上,远望近视和生在头上的一样合用,倘有时遭了危险,以致或损伤了一个,或是失落了一个,就可向他人租借,或向人购入,好在别人的眼睛装在自己身上,一般也合用的。因此之故,出卖眼睛倒也成了一项生意;更奇怪的,他身上的东西,大概多是一例,独有眼睛一项,皆别出心裁,争奇斗胜。我在月轮里的时候,就算绿眼睛和黄眼睛两种最多。

我以上所说的事情,看起来不免有些离奇。诸君有不信的,尽可自己到那里去游玩,到那时候,便可以知道在下的为人,要算游历家中最老实的了。

录自《少年》杂志第5、6、7号(1911年7、8、9月)

孙毓修(1871~1922)作家、版本学者。江苏无锡人。早年就学于南菁书院,在苏州从美国牧师学英语。1907年在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任高级编辑,主编儿童读物。先后编辑《童话》丛书、《少年》杂志。译有《伊索寓言演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