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穹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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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若不是阿缈,咱们现在也不可能丝毫未伤地站在这里啊……”

“够了!”拉珍的脸色有些阴郁,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跟女儿竟为了一个小小的禁卫而责备她这个做母亲的。

“身为禁卫领军,保护帝王一族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难道我说错了么?”

她忽然起身,神情冷冽地说道:“宫宴之上,竟有刺客混入,这本就是禁军的失职,而桑缈身为禁卫领军自是罪不可逭,更何况世子因他而身受重伤,真要细细追究下去,恐怕还要罪加一等。若不是念在其父桑吉多年来为国立下不少汗马勋劳,他现在还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皇宫里么?”

一席话落,夏旭宫内寂静无声,宫女、侍奴纷纷垂首,噤若寒蝉。

桐紫儿煞白了脸,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母后,轻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桑缈在母后的心里如此的卑微,原来王族与臣民之间隔有如此遥远的距离。

“出去!”凝滞的空气中忽地划过一道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

桐青悒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拉珍轻声开口:“全都出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极轻极缓,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一般,然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清冷目光如寒风扫过众人的心口。

拉珍猛然一震,在那目光的注视下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自己儿子那种淡漠如水的清冷性子她是从小看到大的,无论何时,他的神情永远漠然,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可是今天,这样的目光却是她头一次见到!

她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然而,那双清冷的眼睛里,分明多了一丝隐隐跳动的怒色!

叮嘱了宫女和侍奴几句之后,甬后拉珍便带着未平的惊讶和满心的困惑与桐紫儿一起离开了夏旭宫。

甬后刚走,桑吉便领着妻子洛云和女儿桑珠来到了夏旭宫外。侍奴通报之后,很快就让他们进去了。

桑吉及其妻女一踏入桐青悒的寝殿,便朝着半卧床榻之上的桐青悒俯身行大礼。

“桑将军这是做什么?”桐青悒皱眉,示意侍奴将他们扶起来。

桑吉拒绝了侍奴的搀扶,执意跪在地上说道:“微臣今日是特来向世子殿下请罪的!”

“将军何出此言?”

“微臣无能,臣子桑缈身为禁卫领军却未能保护世子周全,反得世子挺身相救,害世子身负重伤,臣汗颜。”桑吉俯首在地,一字一句都透出无限感激和惭愧。

桐青悒沉默地看着桑吉,漠然的神情隐隐颤动。这个戎马半身的铁血将军,从未因任何事情而屈服,如今却为了桑缈弯下了铁骨铮铮的腰身。如此深沉内敛的温情,一如“那双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丁点儿杂质,坚定而令人动容。

“将军请起!”他一如往日的淡漠,轻缓地开口:“桑将军战功卓绝,功高望重,是我象雄无人可及的一代功臣名将。虎父无犬子,桑缈领军如此年纪已胜过无数精锐强将,担得禁军重任,其才能亦可见一班,将军何需汗颜?”

桑吉抬头看向桐青悒,眼底闪过了一丝光亮。

“时候不早了,宫门就要关了!”桐青悒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合衣躺下。

侍奴见状上前送客。

“多谢世子殿下,微臣告退!”这一次桑吉屈膝行将礼。

洛云与桑珠一齐行过礼后,便如来时一般沉默跟着桑吉离开。

走出夏旭宫的时候,桑珠揽了揽母亲洛云的肩膀,相视而笑。天边一抹金色的夕阳趋散了三双眼睛里的阴霾。

望了眼绿茵院的方向,桑吉揽着妻子依依不舍离去身子,对桑珠说道:“好好照阿缈!”

“嗯!”桑珠点了点头,却看到母亲洛云眼眶中竟溢满了泪。

“放心吧,娘亲。”她笑着安慰道:“阿缈不会有事了,您刚刚不是也听到了世子殿下说的话了么!”

洛云试了试眼角的泪,望向绿茵院的方向:“这么多年苦了那孩子了,只希望阿缈能平平安安地渡过十三岁这道坎!”

暮色中传来了绵长低沉的号角声,桑吉和洛云又看了眼绿茵院的方向,转身往皇宫大门走去。

桑珠目送着父母的背景消失在宫门外,然后转身向绿茵院的方向走去,经过夏旭宫外时,她忍不住驻足望了眼适才进去过的那座殿堂。此时,皇宫上下的宫灯渐渐亮起来,团团金色的光芒透出精美的镂花宫灯,华丽而温暖。当夏旭宫内最后一盏宫灯点亮的时候,她才举步走向绿茵院。

一进院门,便看见两名宫女和太医站在桑缈居室的门外焦急徘徊。

“出什么事了?”桑珠一惊,疾步上前。

两名宫女和太医一见她连忙行礼。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脸色不安地问道:“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面,阿缈他怎么了?”

“回郡主,刚刚太医来替领军大人换药,奴婢见领军大人刚睡着,不想惊动大人,便自作主张替大人更衣,谁知……”其中一名叫做小蓝的宫女说到一半,便看到桑珠的脸色倏地变了,惊得惶恐地直磕头:“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怕担误了领军大人的伤势,所以才擅作主张……求郡主开恩!”

桑珠强自镇定下心神,缓缓问道:“桑领军醒了么?”

“奴婢刚替领军大人解开衣带,便惊醒了大人,然后被赶了出来……”宫女小蓝说着,额角已冒出冷汗:“奴婢不知领军大人不喜生人碰触,触怒了领军大人,还望郡主开恩饶恕奴婢这一次,求郡主开恩!”

“你们退下吧,以后桑领军的起居由我亲自照料就好了。”

“多谢郡主!”两名宫感激地连磕三下响头,起身退下。

桑珠暗自松了口气,转眼看向一直沉默立于门旁的太医不觉一惊:“您是……”眼前身着太医常官服的竟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