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炮楼里的女人:山西日军性奴隶调查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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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盂县调查实录(4)

冯壮香

(调查时间:1983年1月至1995年7月)

由于我和冯壮香的娘家同村,所以从小就知道一些关于冯壮香的一些事情,她同刘面换的遭遇一样,是在同一天被日军抓进据点的。听到的传闻只是一个大概,并不知道详尽的情节。记得上世纪80年代的一年正月,我曾经向她提起关于她被抓到进圭据点的事情。谈话中她把被抓的经过和一些细节告诉了我。想不到后来她去世了,还没有来得及起诉。1992年7月到1995年8月之间,我先后又找到了解她情况的张润五、邢子英、刘风山等老人,又找到她娘家的几位当时记事的老人,进行了一些补充调查。最后又找到进圭村的叫罗金梅的80多岁的老人,补充了一些当时他们见到冯壮香在进圭据点的受害经过。我把冯壮香的自述,加上几位老人提供的事实共同整理如下:

我于1926年6月12日生于山西省盂县西潘乡羊泉村附近,离羊泉村还有2公里,是一片散落的自然村。日本兵来了以后,把我所在的自然村划成了无人区,我们家被迫搬到羊泉村居住。

有一个叫林士德的家伙,从前在八路军里担任小干部,在一次战斗中负了伤,日本人的枪打掉了他的一颗睾丸,盂县县委安排他在羊泉村养伤,他在羊泉人民的保护和接济下,身体慢慢地好了起来。开始的时候,他的身体还不能允许到处乱跑。后来身体好了,没有事情干,就走街串巷到处游逛。山里老百姓是非常善良的,无论他逛到谁家,大家都留他吃上一顿饭。因为他是一个八路军干部,在抗日前线受过伤,所以村民时时处处都给予他方便。

林士德在羊泉村把伤养好之后,不愿意再回去过那种游击生活,不愿意为了躲避日本鬼子,整天都睡在山洞里受苦。于是他竟然在一天夜里,躲过村子里的岗哨,在一个汉奸的引导下,偷偷地跑到进圭据点,找到日军的队长自首投靠了日军,当了一名铁杆的汉奸。

林士德对羊泉村的情况太熟悉了,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没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他的叛变给当时羊泉村的党组织和抗日群众造成很大损失。林士德把羊泉村的几万斤公粮的藏匿地点告诉了日军,于是粮食被一下子抢劫完了。共产党区委办公地点受到了包围和打击,牺牲了几个八路军战士。

没想到不仅如此,他还要对村子里的女人下手,把这些姐妹们献给日军。

我的家庭比较富有,家中有兄弟姐妹七八个,我是老大。从小担负着家里的劳动和教育弟妹的义务。我15岁嫁到另一个村庄。我从小性情温顺,不爱多说话,但是模样儿长得很好看,平常也不轻易出门,一旦出门,脸上都要抹上锅底灰。这一切都被林士德看在眼里,告诉了日本兵。

日本兵抓抢羊泉村女人的行动,是趁我在春播时帮助娘家劳动的时候动手的。人们刚刚吃过早饭,日本兵在林士德的带领下,把羊泉村包围了。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分兵三路,一路到刘面换的家里抓刘面换,一路去抓我,另一路去抓刘二荷。林士德不敢到刘面换和刘二荷的家里,他平常看到我家人老实好说话,就自己带着日本兵到了我家。

那一天,刚刚吃过早饭,我爸爸手里拿了一把镢头,牵着我们家的一头骡子才走出门,家里其他的人都还在,我和妈妈在炕头上坐着,正准备做些针线活。忽然就听到院子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日本兵就闯进了我的家里。

家里姐妹五六个,看见日本兵进了我们家,都知道准没有好事情,吓得一个个爬上了我和妈妈在的炕头上,挤成一团。我是老大,看见日本兵进来,最先躲到母亲的身后,可是看到小的都围过来,我就让开,把我的小弟妹们推到母亲的背后,母亲张开一双胳膊把大家都护在一起。一家人在一起话不敢说,大气都不敢出。小弟妹们有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他们知道,日本兵进家就是灾祸到了,但是又能怎么样呢?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动上一动。日本兵进到门里就在整个屋子里寻找花姑娘。

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兵是人人都惧怕的,我们家除了我和妈妈两个大人外,其余的都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林士德对坐在炕头上的我妈妈说:今天皇军来你们家,主要就是要你大女儿到进圭村为皇军们做些杂务,例如洗洗衣服扫扫地。他是想用这个办法把我骗出家门。可我老实的妈妈竟然不知道这是骗人的把戏,但也不愿意就这么让我过去,于是说了一些不能让我去进圭村的理由。但是林士德说这是日本太君点名要我去的,如果不去,惹火了日本太君,就不好办了。我妈妈听了也就不由得相信了他的话。

我没有相信他的鬼话,我对妈妈说,是林士德骗人。但是妈妈说,不这样也没有办法,现在的世道是这样,在日本人面前,没有道理可以讲。如果有什么不测,全家人的性命可是最重要的。可怜的妈妈只好半信半疑地将女儿交出去了。不过她向林士德说,让她的女儿到那里做杂务劳动,她的女儿不怕劳动。但是如果到了进圭村出了其他的问题,她会和他没有完。

我妈妈是一个家庭妇女,无事不出门半步。对林士德的坏人行为知道得很少很少,只是听丈夫说林士德不是一个好东西,跑到日本人那里干事去了。而在此之前,林士德在羊泉村养伤的时候还经常到我们家串门,还吃过几次派饭。那时候,轮到我家吃饭的时候,妈妈也会尽力给他做一些好吃的东西,让他尽快把伤养好。今天他带着日本兵到我们家,仗着日本人的势力,我们娘儿几个惹不起,只好先让他一下,过了今天,再设法救出女儿。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先保住一家人的生命财产再说。

话还没有说完,林士德就催促着我跟着他们走,我听了浑身一阵发冷,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时候,一个日本兵跳上炕来,一把将我从母亲的身后拉扯出来。另一个站在地上的日本兵就势把我扛到他的肩膀上,我又怕又急,在那个日本兵的肩膀上又踢又打。另一个日本兵看到了,眼睛一瞪,走过来操起他手中的枪托,照准我的腿就打。我一下就感到一条腿疼得不听使唤,动也不能动一下。我只能任凭那个日本兵把我扛到了大门外。把我放到地上的时候我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那一条腿开始剧烈疼痛起来。我想我那一条腿被打坏了。

我妈妈还没有从家里赶出来,日本兵和伪军就推打着把我拉到大街上。我实在不能走了,一条腿又疼又麻,我死死地蹲在地上不愿意走。还是那个前面打我腿的日本兵过来对着我的脸打了两记耳光,又把我捆绑起来,两个伪军把我抬到了我家下边的一家屋子里,那家的人已经不知道到那里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那两个伪军把我放在炕上,就走了出去。

紧接着进来两个日本兵,一个走到我的身边,伸手就脱我的裤子。我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立刻大声喊叫起来。另一个日本鬼子过来,用一个大毛巾把我的嘴塞住。我顿时感到完了,一切都完了。从此以后我还怎么做人?怎么在别人面前立足?于是着急地拽着裤头,但是日本兵只是拉了一下,裤子就全部被拉了下来,又被扔到一边。我的整个下半身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两个日本兵的面前。我羞涩地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同时用力紧紧地把腿夹紧,并想办法把整个身体翻过去。但是两个日本兵不让我动一下,并且嘴巴里一直在说着我听不懂的日本话。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停止了说话,一个人便扑到我的身上。另一个日本人便拉我的大腿,我感觉刚刚受伤的腿在他的大力拉扯下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等他们把我的腿放开以后,我就伸腿动了动,感觉到腿可以活动了。后来才知道,我的腿当时是被那个日本兵用枪托把骨头打得错了位。那两个日本兵在腿上的压力正好把腿骨头压回了原来的位置。腿虽然不疼了,但我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让那两个日本兵在我的身上胡来。

这个时候,大街上响起了好几声哨声。两个日本兵连忙起来,我也赶忙把裤子穿好。等到了村子边上,我看到同村的刘面换和刘二荷也被抓住站在那里,好像在等我。站了一会儿,有人从村里拉来了毛驴。日本兵第一个把我扶到了毛驴背上。因为林士德看见日本兵把我的腿打拐了,我又是小脚不能走路,于是他叫人拉来了小毛驴。我骑在毛驴的背上,林士德又用细绳子把我的腿和毛驴的鞍架捆绑在一起,这是防备我在半路上寻短见。

进了进圭据点以后,三个日军队长站在我们面前。后来一个看准了刘面换,一个看准了我,另一个獠牙的日本人看上了刘二荷。看上我的这个叫木板,他伸出手拉了我就走。我一路上吃够了日本兵的苦头,所以不敢再跟日本人使歪劲。况且此时此刻大腿还在疼痛。

木板队长拉着我从那一个院子出来,就放了手,示意让我跟在他的后边。我只好这样跟着走到另一个小院子。打开正面的窑洞走进去。里面有一盘土炕,炕上铺着一张新的苇席。炕头上有一卷铺盖,在铺盖的另一边放着一个两尺多长的大枕头。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大白天的,一走进去,眼前黑洞洞的,半天才缓过来,看到屋子里的一切。

我靠着炕边站定,那个木板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上到炕头上,我没有动。木板又向外打手势,我以为是木板不高兴了,不上炕就让我出去。我也不示弱,出去就出去,抬腿就向外走去。木板过来立刻把我拦住,笑了起来。他的意思是他自己要出去,不是让我走。木板两只手把我扶到了炕头上,又做了一个手势,就自己走出去了,出了房门就把房门关好,并且在外边将门锁上。我的腿已经受了伤,走路都非常吃力。已经没有那一份逃跑的心思了。

我感到十分累,等到木板走出门,我就慢慢爬上炕头,拉正枕头躺下去,不大一会儿就睡着了。

太阳下了山,我还在睡觉。一个老人按照木板队长的吩咐,端来了一碗小米粥,老人放下碗才把我叫醒。

我端起饭碗,问老人,我是不是还能活着回去?老人说,不要往坏处想,要想得好一点,在这个地方尽量不要惹日本人生气,哄着他。熬过一段时间,让你的家里给日本太君送上一些钱,就可以回去了。等你走了,他们还会到其他村里再抓女人来,反正这里天天有女人,他们日本人离不开女人。

我一边吃一边听老人讲话,知道还有一线生的希望,就想无论怎样要等到家人来救我。

吃完饭以后,老人就拿上饭碗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黑暗中,我仍旧睡在那一个枕头上,想起了爸爸,一早上,日本兵抓我的时候,爸爸刚刚到地里劳动去了,等他从地里劳动回来,少了一个女儿,心里该怎么想?爸爸知道后,应该及早来救我回家。

我又想起白天我们三个女人站着让几个日本人挑选,分别送到不同的房子里。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她们两个在那里呢?就这么想来想去,又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

突然,有一个人从外边走了进来。进来以后,划着了火柴点着了蜡烛,顿时整个屋子明亮起来。

是那个叫木板的日本军官回到了这个屋子。我的心里知道,这一夜跑不了,顿时害怕得整个身体发抖起来,坐也坐不好。那个日本人看到我这个样子,就哈哈大笑起来,跳上炕,比划着让我脱去衣服。我不动,虽然想起了那个送饭老人的话,不要惹日本人生气,怕带来坏的后果,但现在要顺从日本人,是怎么都办不到的。我一看到日本人,心里就恶心,即使闭上眼睛,心里对日本人全是恨!我要让日本强盗知道,我是被你们强行抓来的,是不愿意伺候你们的。

木板见我不脱衣服,就不高兴了。他跳过来,伸出手来要剥开我的衣服,我死死地拽住衣裤不让他得逞,他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翻身站到地上,把放在桌子上的军刀举起来,口里大叫一声,照准我就劈下来。

我恨日本人,但我还想活下去,还想爸爸、妈妈、弟弟妹妹们,我还不想死。看见军刀劈下来,我本能地向一边靠了一下,军刀劈在了一边的炕上。恼羞成怒的日本人看到他的军刀落空了。于是又一次举起了刀,我看到日本人真的要杀我,吓得不顾一切地扑到日本人的面前,用两只手架住日本人的大手,木板看到我吓成这个样子,便没有再往下劈的意思了。他停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轻轻笑了,开始笑的声音比较小,后来就放肆而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确实害怕极了,眼睛里满是泪水,心里明白不应该在日本人面前哭。但实在是忍不住了,还是呜呜地哭起来。一双手慢慢地松开了日本人举刀的手,一边哭一边倒在了炕上。

木板大概觉得这下好了,刚准备把刀再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但他不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又把刀拿到手中,来到炕边,又一次举起了刀。

我想这一下彻底完蛋了,再也不用想见到妈妈、爸爸了,也用不着反抗和求饶,双眼一闭,躺着等死。

但是日本人的刀没有劈我的身体,一刀下去,把我的衣裤都划开,然后又动手一扯,我就这样赤裸裸地全身暴露在日本强盗的面前。木板用被子把我盖上,自己在一边休息了一下,紧接着便把我糟蹋了。

我强忍着心中的怨恨,闭着眼盼望着天快点亮。身体上忍受着日本人的糟蹋,心里忍受着无尽的苦涩。泪水顺着眼角往下趟,把枕头都打湿了一片。

天还没有大亮,木板就起床走了,一句话也没说,出去后还照样把房门扣好。

我爬起来,那条伤腿被日本人折磨了一夜后,现在又疼又酸。我强忍着疼痛下了炕,把昨天晚上扔在地下的衣服、裤子捡起来拿到炕头上。用被子拥住自己的身子,慢慢地用手一片一片地整理这些破衣服和破裤子。本来就不好的衣裤,已经补了好几处补丁,昨晚又被日本人用军刀划破撕掉,现在已经割裂成好几片再也没办法穿到身上了。我把被子紧了紧,看了看手里已经成为碎片不能再穿的衣服,再也忍不住了,大滴的泪水又从眼角滚落,越哭越伤心,接着大声嚎啕起来。

过了一阵,我放下破衣服破裤子,披起被子在屋子里寻找,希望能在什么地方找到针和线,好把破衣服和破裤子缝补起来遮羞。从左边开始,慢慢地转了一圈,屋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更没有针线,没有希望了。看看窗外,天早已经大亮,太阳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