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穿过那片闲置的牧场之前,卡佐是绝不会费劲去追赶妻子的,那里的地又平又硬,像桌面一样。一棵栎树独自伫立,它的样子仿佛从未改变过,经年累月,成了一个地标——是什么唤醒了卡佐鲜活的记忆?是那从溪谷向南飘来的接骨木的香气吗?还是别的什么?一连串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那是多年前的一幅画面吧?那棵老栎树他曾路过几百次,但只有这一次让他回忆起了那天的事。那时他还是个小男孩,骑在马上,坐在父亲的身前。他们慢慢向前走着,黑盖博在他们前面一溜小跑。他之前逃跑了,后来有人在后头的格崔恩沼泽里发现了他。他们在这棵大栎树下停下来,让黑奴喘口气;这是因为卡佐的父亲是位善良仁慈的主人,当时人们一直认为黑盖博是个傻子,确切地说是个白痴,竟然想要从他手下逃走。
不知为何,这一整片景象十分骇人,为了驱走这景象,卡佐用马刺刺了马一下,让它快跑起来。他赶上了妻子,在余下的路程中一直走在她身边,不发一语。
他们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在月光之中,费里西蒂站在青草丛生的路旁迎接他们。
卡佐又一次独自吃了晚餐,因为阿泰纳伊丝钻进了房间,又哭了起来。
叁
阿泰纳伊丝可不是顺天认命的那种人,尽管很多女人都天生具有这样的本事;她也不是冷静沉着随遇而安的那种人,虽然她的丈夫是这样。她对于感情非常敏感,对于生命中那些美好的事物,她会坦率欣赏;而对于那些令人厌恶的事情,她则会奋力反抗。
她天生是不懂得掩饰的,就好像婴儿不懂得阴谋诡计一样。因此,她的反抗这样直接坚决,可说是毫不稀奇。人们常常说,阿泰纳伊丝总有一天会弄明白她自己的想法,这也就等于说她现在不明白。如果哪一天她顿悟了,那也不会是通过苦思冥想、条分缕析;她会自然而然地明白过来,正如鸟儿婉转歌唱,花朵娇艳芳香一般水到渠成。
她父母本来希望她在婚后能学会一点讨人喜欢的姿态(这样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也绝非有失偏颇),这一点恰恰是她性格中所缺少的。他们知道,婚姻对女人性格的形成与发展大有助益,这样的例子他们见得多了,因此深信不疑。
“再说了,就算这桩婚事没有别的作用,” 盛怒之下,米谢吼道,“起码咱们也能摆脱阿泰纳伊丝了!我已经受够她了!你态度不坚决,从来都拗不过她,”他对妻子说,“我又没时间,没空管教她;要说我们做过什么事是对的——哎,蒙泰科林这混账小子——要说什么事是对的,那就是把她嫁给了卡佐!要想改变阿泰纳伊丝,就得有这么一个靠得住的人,他得意志坚定,能压得住她,叫她听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