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了吗?”我问露露,“去丹尼丁还是基督城?”
“只能去一个吗?”露露问。
“当然。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吗?你的时间不够,只能选择一个。”我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讨论这种愚蠢的初级问题。
“哎呀,你干吗这么凶?”我就知道我会得到这么一句回应。
“我没有凶,现在只剩下不到半个月,你得赶紧确定下来。”
“我也不知道啊……”露露又开始撒娇,“那你说呢?”
“我都可以。这次主要是陪你玩,你自己做决定吧。”不可能任何事情都指望我。
“那我不知道。”露露开始耍赖。
“就去基督城吧。”我做了决定。
“为什么去基督城?”
“因为基督城我熟悉。”
“可我同事说丹尼丁比较好玩儿。”
“丹尼丁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是这么说的。”
“我确定了,就基督城吧,怎么样?”
“好啊。”
“那你去把你自己从基督城飞回奥克兰的机票买下来吧,不用买我的了,我到时候准备留在南岛找工作。”
“啊?还要我去买机票?”
“是的,我现在住在一个偏远的农场,上不了网,手机网络信号也不稳定,我等下把航空公司的网站发给你,出发地目的地还有时间都确定了,你自己总可以搞定了吧?”
“哦,好吧。”声音里似乎有一点不情不愿。
“露露,我工作真的很累,我从来没做过体力活儿,可我现在每天要在果园工作8个小时,你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
“哎呀,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声音里似乎又有一点不耐烦。
“嗯,你把机票买好了告诉我。”我不知道该多说什么,她永远只关心自己的事。
“知道了。”挂掉电话,我无奈地长出一口气。
“你女朋友?”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薇薇随口问了我一句。
“不是她还有谁?”我笑笑。
“挺难伺候的啊。”薇薇也笑笑。
“是啊,上海女人。”
“哦,我懂了。”
有时候我在想,有机会真应该让露露来新西兰打工旅行锻炼锻炼,否则她一直以为我在这里无忧无虑地游山玩水,而摘猕猴桃只是用来消遣的某个娱乐项目呢!可惜,露露的英语水平远远达不到打工旅行签证所要求的雅思5.5分,这“复仇计划”我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休息日一天就足够了,到了第二天,如果还在下雨,让人难以承受的无聊之神便会如期降临。无聊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本身没什么好坏之分,可它却足以让无法承受的人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外面仍在下雨,今天又开不了工了。老样子,Ada穿着粉红色睡衣出来望一眼,又回房去了;薇薇倒一反常态,早早地起来了,虽然在看书,但我隐约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在等着什么。
到了中午,Ada又一脸菜色地走出房间准备做午饭。她在淘米时,薇薇突然跟她说话了。
“Ada小姐,你最近跟Gary怎么样了?”薇薇问。
“没怎么样。”Ada略显不耐烦,故意淘米淘得很大声。
“那Gary怎么说他不想理你了?”薇薇这话一出,淘米声便停住了。
“什么意思?”Ada警觉地回头问道。
“我昨天去隔壁屋找玛尼,那些印度男生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聊天,Gary说了些什么,大家都在笑,可我听不懂。后来,玛尼给我翻译了一句,说是Gary再也不想理你了。”薇薇告诉Ada。
这个消息对Ada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既然Ada一开始没有明确拒绝Gary,说明她对这个印度男生并非完全排斥,她就是想矜持一点,吊吊Gary胃口。谁知道,现在力道没掌握好,Gary没吊住,不仅脱了钩儿,倒反咬她一口,Ada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直觉告诉她,Gary用印度语跟其他男生说笑的内容必定与她有关,说不定都在讲她的坏话,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太累,Ada的思乡情绪泛滥成灾,总是念叨着家里的种种,Ada一下子就崩溃了,午饭也没精力做,淘好的米后来就放在桌上一动没动。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接下来的时间,Ada就像复读机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薇薇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起不到作用。反正大家都无聊,Ada发发疯,薇薇搭搭腔,我看看戏,多少有点事情做,似乎也没谁想积极地解决什么问题。
到后来,Ada的情绪开始逐步发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开始大喊大叫,吵得人心神不宁。我终于忍耐不住了,就提议Ada去隔壁屋找Gary当面说清楚,可Ada又没胆量,我说那我去把Gary叫过来,Ada又死活不让我去。她纠结了好久,一会儿说她自己去,一会儿说让Gary来,纠结到天都黑了,还是没出门。
“薇薇,你想喝酒吗?”Ada突然问薇薇。
“可以啊。”薇薇回答。
“我们去买酒回来喝吧。”Ada提议。
“你想喝的话,我陪你。”这时候薇薇倒是跟Ada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了,难不成是觉得反正大家都快成为印度妯娌了,好歹算一家人?
Ada换下睡衣,跟薇薇一起去超市买了瓶红酒回来。两人都不太会喝,分别只喝了一小杯,就开始借酒发疯,薇薇说最近她和玛尼处得不好,她觉得玛尼的态度不冷不热,让她不知所措,然后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姑娘就开始抱头痛哭。我坐在旁边哭笑不得。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Ada开始大声咆哮,声音大到隔壁屋估计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惜印度人听不懂中文。
10一个神奇的夜晚
哭闹了好一阵子,两个姑娘终于累了。薇薇酒量毕竟比Ada稍微好点,她将瘫软无力的Ada扶回床上,哄了一阵子叫她休息,接着薇薇又跑去隔壁屋找印度人,现在她再也不用带着我防身了。
天气预报说明天雨会停,所以八成是要开工的,我早早地在9点多钟就洗漱完毕,上床准备睡觉。这个时候薇薇还没回来,Ada待在房间里也没有动静,估计是睡着了。
我迷迷糊糊睡到半夜11点多,突然被一阵响声吵醒,只见薇薇急匆匆地从她房间走出来,绕到Ada房间门口大声敲她的房门(好像没见到我这个人在旁边睡觉似的)。Ada打开门,薇薇便兴奋地用英语跟她说:“Ada小姐,Ada小姐,Gary先生正在找你,他想见你!”我没听见Ada回答什么,只知道紧接着,Gary如同大变活人一般从薇薇的房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薇薇便将Gary送入了Ada的房间。
表面上看,薇薇似乎在好心帮Ada的忙,想让她和Gary当面把事情讲清楚,免得Ada一直有心结。既然Ada不敢主动去找Gary,那就把Gary约过来,乍一听很合理,Ada似乎还得感谢薇薇帮她从中斡旋,可仔细想想,这时机不对啊,大半夜的,Ada本身喝了酒,你硬把一个男人塞进她卧室,这合适吗?我又转念一想,既然人家偷偷摸摸地从薇薇房间的后门进出,显然是想避开我,那我干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多久,我便心安理得地重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再一次被吵醒。这一次不是别的,又是肉体碰撞的“啪啪”声,我很困惑,因为这次我不确定声音是从哪个房间传出来的了。我起身看了眼时间,凌晨1点,再看看两个姑娘的房间,居然全都关了灯。毕竟我又睡了两个小时,不确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也许Gary已经走了,也许Gary没有走,可是不管怎样,天啊,我们这个屋子到底变成了什么地方?印度人的欢乐谷吗?
“啪啪”声持续不断地响着,让人心烦意乱,我突感一阵尿急,可是这种情形下,我不太敢去上厕所,因为房间隔音效果太差,我冲马桶的声音必定会影响到那堆噼啪作响的干柴烈火——其实影响他们倒无所谓,关键是我不想掺和她们的破事,尽量置身事外最好。
可是那响声久久未停,我有点憋不住了,心想,管他的!总不能让我这个大活人被尿憋死吧。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床,静悄悄地潜入卫生间,又紧张兮兮地尿完尿,可是冲马桶的声音没办法控制,我等到他们开始激烈冲刺的时候按下马桶按键,想借此掩盖过去。然后,马桶的响声结束,“啪啪”声也几乎与此同时地结束了。
我松了一口气,回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还没来得及睡着,只听见Ada的房门打开了,她匆匆将Gary送了出去。
我不算是一个男尊女卑思想严重的老古董,但当时我对两个中国姑娘很失望,你们可以谈情说爱,但是你们不要让别人觉得中国女人很随便,毕竟这是在国外,任何人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整个国家的形象。
第二天天晴,照常开工,可Ada却请了假,她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她昨天喝了酒,只说她大姨妈来了身体不舒服。Ada那么心急火燎的天天念叨要赚钱的人,有工作做了居然请假不去,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不说就不说呗!我现在对两个姑娘风流韵事的态度是,不闻不问、不理不管,任它们自生自灭,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是来打工旅行的,又不是来促进中印联姻的。然而,我忍得下来,有的当事人却沉不住气,薇薇时不时就不经意地提起她的印度“男友”,最后搞得尽人皆知,Ada和Gary的暧昧关系自然也不胫而走,都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昨天晚上你听到薇薇房间里的动静了吗?”放工回来,我正在做晚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避免接触任何类似话题,谁知Ada居然一反常态地主动提起。这时候,薇薇在卫生间洗澡,Ada因为不想跟她起正面冲突,一有抱怨都趁她去洗澡时跟我说。薇薇的洗澡时间往往就成了Ada对她的批斗时间。
“听到了。”我如实回答,这房间隔音效果那么差,声音又那么大,我说没听到就太假了点。但我只是简单回答了这三个字,没再多说什么,就是怕引起Ada更大的倾诉欲。谁知道,Ada根本没领会我的意思。
“哎,你不知道当时我和Gary待在房间里有多尴尬。”Ada倒是很勇敢,自己把祸水往身上引,难道现在的中国女孩真是百无禁忌了吗?
“可我看你房间的灯是关着的,我还以为……”既然Ada主动提了,我没再半遮半掩,把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哪有?怎么会?我不是那样的人!”Ada急了,她一面急促地辩解,一面还要下意识地将嗓音压低,生怕薇薇会听见,“昨天Gary叫我早点睡觉,我还不想睡,就躺在床上看电视剧。他很固执,非要等我睡着他才肯走,后来他就把灯关了,逼我睡觉。我偏不听他的,继续看电视剧,因为电脑屏幕是对着墙的,所以门外看不到光线,Gary就坐在另一张床上陪着我,僵持了一段时间,突然薇薇房间里传来‘啪啪’声,我和Gary都愣住了。你知道当时我们有多尴尬吗?我们俩就呆坐在那里,从头到尾听那个声音,直到结束,我才赶紧把Gary送走。”
“哦,是这样?”我点点头,Ada的解释还挺合理,不仅保全了自己,同时也保全了Gary。可我转念一想,孤男寡女半夜待在不开灯的房间,恕我小人之心,果真那么单纯吗?
“薇薇把玛尼看得太重了。”Ada摇摇头,“你还记得前几天你喝酒叫她喝她不肯,说有事情要开车出去,后来根本没出去,还主动找你要酒喝吗?”
“记得啊,怎么了?”我不清楚Ada想说什么。
“都是因为玛尼!”Ada一语道破,“本来玛尼答应和薇薇出去兜风,薇薇等了他一天都没消息,发短信也不回,到晚上知道玛尼放了她鸽子,她才赌气喝酒。你说玛尼那么小年纪,根本不懂事,他随口说说的话,根本没放在心上,薇薇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傻呢?”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我啼笑皆非。
“怎么可能是爱情?”Ada瘪瘪嘴。
“那你和Gary怎么样了?”我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朋友呗!”Ada回答。
“还是朋友?”我不能理解。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Ada的表情告诉我,她不想再继续下去。这时候,薇薇正好洗完澡走出来,我们便理所当然地中断了话题。
从那之后,玛尼和Gary这两个印度人便像幽灵一样萦绕在我们的屋子里。玛尼当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Gary,除了Ada之外,更多的是在薇薇口中被提起,但他似乎再也没有现身过。
后来,Gary正如我所料,对Ada慢慢淡下来,甚至Ada主动找他,或者在果园里偶然碰见,Gary也爱答不理。Ada的情绪有所好转,无须再将Gary作为某种精神寄托,对Gary抱有的浪漫幻想也开始慢慢散去,两人的关系便不了了之,倒是薇薇和玛尼的“孽缘”仍有愈演愈烈之势——有一天,两个印度女孩临时加入我们的团队,薇薇甚至跑过去询问印度的结婚礼仪,惊得我和Ada差点下巴掉到地上。
关于Gary,我作为男生,大概了解他的心理,无非闲着也是闲着,找点艳遇罢了。既然同屋的玛尼去追隔壁屋的中国女孩,进展还挺顺利,而且隔壁屋还有另一个单身女孩没着落,当然就想跟玛尼一起去试试看。其实他对这个中国女孩一点都不了解,只是远远地见了两眼就展开攻势,其实是姜太公钓鱼的心态,愿者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