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薛妹意味深长地叹口气,“我回来跟朋友聊了聊,她劝我说再去一趟西藏和尼泊尔也未必能走出来,也不会再遇到像你这样的人,我很犹豫……”
“嗯。”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又怕身边的文森和小黎听出端倪来,只好拿着手机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外,冬夜的空气冷得刺骨。
“我在想,如果我只有一个人,我就继续上路;如果有两个人,我就放弃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我没有对你说出那三个字,但是……”
“我明白。”我赶紧打断她的话,像是不敢面对现实。
“那你的意思是……”
“等我回国再说可以吗?”
“我是鼓足了勇气才给你打这个电话的。”
“我知道……”
“我都已经跟我爸妈说过了,他们也想见见你……”
“等我回国吧,好吗?让我想一下。”
“好的,那我等你。”
11谁不懂谁?
接到薛妹突如其来的“告白”电话,我有些不知所措,要说我完全没有预感是不可能的,但我没想到她会主动到这样的程度。跟她认识两年多以来,她一直都关心着我的各种动态。去年我在武汉工作时,她特地来看望过我一次,虽然因为误会而闹得不太愉快,但那是我们最近的一次见面。
我和薛妹平时联系不多,都是她主动给我打电话,不知道是因为她太紧张,或者是我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共同话题,每次说不到几句,薛妹就会用笑来掩饰尴尬。我知道薛妹在用心对我好,但是我们只是不咸不淡地相处着,直到今年5月她实现诺言,果真一个人去了我老家探访我曾经居住生活过的地方,并发了一条长微博公布出来,才让我感觉到,原来薛妹是动真格的。但我当时除了感动,并未做出更多反应,我以为时间长了,薛妹会慢慢醒悟过来,毕竟她知道当时我和露露还是在一起的。
我并未当场拒绝薛妹的“告白”,因为在目前感情空虚的状态下,真有一个人说喜欢我,我无法否认自己确有所动。然而,男生和女生不同的地方在于,女生很容易把感动当成爱,而男生不会。我收起电话,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谈清楚为好,一切都等回国见了面再说吧!
尽管我在新西兰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却一再推迟离开Blenheim的时间。一方面是想多做些工作,为最后的北岛之行攒点钱;一方面是我对于一个人旅行这事突然没那么热衷了。在Blenheim过着简单的生活,工作、吃饭、睡觉,像世界上大多数人那样生活,我觉得很知足,这似乎在暗示什么。也许我颠沛流离的旅行生活真的应该结束了,我该回去找个地方好好安定下来了。
8月中旬,我着手准备回国的各种材料,因为要在澳大利亚悉尼转机,然后要在马来西亚小住,以及去一趟印尼,各种签证弄得我焦头烂额,好在最后都搞定了。可我却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正在奥克兰学做咖啡的小慧继安娜之后(她俩原计划要跟我一起去印尼),也放我鸽子,安娜是因为工作原因提前回国,而小慧的理由是,她准备在新西兰读书,并想办法居留下来。
小慧要在新西兰居留,这是出乎我意料的,因为在基督城遇到她时,她似乎总在跟家里人打电话,是个非常恋家的姑娘,不像是为了绿卡而来新西兰的伪打工旅行者。前些天小慧还在询问我关于办印尼签证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突然叫她改变了主意?我很好奇,便约好在奥克兰跟她再见一面。
Blenheim的生活一如既往地进行着,我对“不夸夸其谈就会死星人”Future越来越反感,露西也因为Future和Chelsea经常腻在二人世界而将她冷落便经常来我们客栈玩。时间一长,露西和Sasha接触得多了,感情开始急剧升温,没事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连在葡萄园工作时也要紧邻着。每次我们拿他俩开玩笑,露西都羞得满脸通红,嘴上却始终不肯松口,她觉得自己配不上Sasha,而且Sasha也不一定喜欢她。
8月下旬的某个周末,我们几个中国人准备聚在一起吃火锅。Future当然自告奋勇地做主厨,还大张旗鼓地带我们从超市买了一大堆材料回来,极大地满足了他的领导欲望,而且是那种独裁专制的领导,凡事都要听他的,别人不能插嘴。
更让人难过的是,Chelsea似乎越来越受到Future同化,开始变得有些“浑蛋”。她和Future在一起过惯了大手大脚花钱、过把瘾就死的生活,现在已经无法接受我们这种“穷游”的理念。在Blenheim工作这么长时间,他们俩的积蓄不仅一分钱都没增加,连之前的积蓄也都快花完了,以前省吃俭用、成熟稳重的Chelsea彻底消失不见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当我们正在超市里热火朝天大采购时,露西却不在,她被Sasha带去海边了,为此她兴奋了好半天,觉得这是一场正式的约会,原先的矜持荡然无存。Sasha只约了露西一个人,借口是他的车只能坐一个人,露西特意打扮了一下,戴上隐形眼镜、化了淡妆,原来再故作镇定的女人都会忍不住暴露自己心中满满的爱意。
我们从超市回来,Future开始准备火锅底料,他的“表演型人格”又开始发作,一边做一边喋喋不休地将他临时从菜谱上看来的以及自己胡乱编造的各种步骤大声喊出来,生怕别人听不到。不仅是我们这些将要吃火锅的中国人,包括那些毫不相关的外国人,全都要被他拉来炫耀一番,搞得大家莫名其妙。
露西和Sasha从海边回来,两人看上去并无异常,跟平常一样。我好奇地过去打听,露西明明知道Sasha听不懂中文,可还是不肯当Sasha的面告诉我。露西借口要买糯米粉回来做汤圆,就拉着我一起出去了。
路上,露西问我Sasha既然主动约她去了海边,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两人只是聊聊家常,然后就回来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没意思,为什么要单独约她去海边,搞得如此暧昧?如果他有意思,为什么去了海边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呢?
我一时答不上来,反问露西,如果第一次约会Sasha就对你有所表示,你应该也会觉得他这个人太随便而失望吧?露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是,如果他真的没表示,我又有些失望啊。”女人真是一种自相矛盾的生物,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后来吃火锅时,露西把Sasha也邀请了过来。我们还去叫了Kai,可他仍然执意不肯加入,只是远远地望着我们聚餐,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到了晚上,火锅结束,露西正在做汤圆,Future找大家收聚餐费,每人15纽币。当露西得知Future收了Sasha的钱后,很生气为什么Future要自作主张,Sasha是她邀请过来的,她来负担Sasha的那一份钱。Future也很恼火,觉得自己把钱再退回给Sasha很没面子,而且Sasha吃得也不少,他出钱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因此僵持不下,Future开始对露西大吼大叫,并寻求其他人的支持,可是除了Chelsea之外,没人站在他那边。既然露西愿意帮Sasha出钱,那是别人的自由。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Future将钱交给文森,文森与Sasha同屋,等事后文森再将钱私下还给Sasha,这样大家都不伤面子。可是Future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既要自己去还钱给Sasha,又要骂露西不知好歹。后来Chelsea把Future拉走了,汤圆都没来得及吃。露西很委屈,将做好的汤圆分发给其他住客,待到很晚,才在我和文森的护送下回家。
“如果你跟他们在一起不开心,就早点分开吧。”我对露西建议道。
12该结束的总会结束
临近9月,客栈里的人越来越少,Blenheim的生活也愈发冷清。小黎终于搬走了,他找了个华人房东的民宿,全套家具新装修,免费洗衣和网络,干净整洁,房租还比我们便宜;更重要的是,那里的住客大都是来自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华人女生,据说美女很多。
原本我和文森都以为Adam给我们介绍了工作,就是以住在他客栈为前提条件的,如果我们离开他的客栈,就不能再做这份工作。所以即便这家客栈再脏再乱,我们都“忍辱负重”地住着,慢慢就习惯了,也不感觉那么脏乱了,直到有一天我们放工回来,一个穿着时髦、戴着墨镜的华人女孩站在客栈门口,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
“你好,请问这里是The Station客栈吗?”华人女孩问我。
“是啊。”我以为她是新来的住客,谢天谢地,我们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女住客了。
“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华人女孩摘下墨镜,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
“怎么了?”我奇怪。
“我是过来换宿的,可是……可是……这里也太差劲儿了吧!”华人女孩走进客厅,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她一下子拿起茶几上的香蕉皮,一下子拿起水槽里没人清洗的脏碗碟,开始不停地大声抱怨,“这是人住的地方吗?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要在这里待一个月,我跟Adam说好要在这里待一个月!”
华人女孩的情绪太激动,我只好想办法找别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可她没有罢休的意思,甚至开始骂骂咧咧。我没耐心搭理她了,她总说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那我们都不是人吗?后来得知她来自香港,我就把她交付给文森,文森这人本就腼腆,遇到这样的女生他也镇不住。到后来没人搭理她了,她也骂够了,自己觉得无趣,天黑之前决定离开Blenheim,另寻出路,连声招呼都没去给Adam打。
这件事给我和文森的心情造成了很大影响,再加上小黎的离开,以及得知搬家与工作无关的消息,最后,我和文森也决定搬去小黎的那家华人民宿,尽管按照我的计划,我在Blenheim只剩最后一周时间。但是在同一个地方住了两个月,换一个环境,换点新鲜感也没什么不好,哪怕只有一周。
华人民宿的性价比确实非常高,我和文森合住一间房,两张干净柔软的床,有落地窗,采光非常好,还有衣柜和暖气。房东是一对山东夫妇,很热情,每天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家具和器物都亮晶晶的。因为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周围很安静,跟Adam客栈的脏乱嘈杂比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但是Sasha和Kai依然不肯搬走。Kai是个怪人,不肯跟我们一起搬来很正常,他偶尔会抱怨身边女生太少,但是在露西和Chelsea加入我们团队之后,他也从不敢跟别人讲话,如果他搬来一个华人更多的住处,只会更增加他的社交恐慌。那么Sasha呢?难道他对比不出来哪里的住宿条件更好吗?后来我发现,原来对于旅行中的西方人来说,脏乱的住宿环境根本就不是问题,可以随心所欲才是关键,在一个条件太好的住处,他们反倒会变得拘谨。民宿对我们来说有家的温馨,但家的温馨这种东西却是西方人最不在乎的,也就难怪山东人的民宿里除了极个别西方人会过来小住之外,绝大部分都是亚洲人。
由于我的住宿时间短,来不及跟新住处的朋友们一一认识,只是知道一部分人的姓名和国籍,但是他们给我的整体感觉就是心事没那么重,想法都比较单纯,喜欢互相乱开玩笑,一有时间就聚在客厅玩儿游戏,没心没肺地笑得花枝乱颤。文森还是喜欢躲在墙角玩儿手机,只有我会加入他们,甚至隐约找回了曾经在路上那种与朋友们萍水相逢的轻松感,也不知道是他们果真个性如此,还是因为没有深入交往,看不到真实的人际关系。所以旅行途中那些短暂的人际关系让人感到轻松愉悦,到底是真正解决了问题,还是单单掩盖了问题呢?
就在我搬到新住处的第二天,琳恩突然给了我们一个既好又坏的消息。因为葡萄园拽枝的机器出现故障,需要修理,得停工一周,下周一再复工,而我已经订好下周一离开Blenheim的汽车票,只好被迫提前离职。
我已经预付了一周房租,接下来只好又无所事事地发一周呆了。好在我已经习惯了新西兰式的无所事事的生活,只是我隐约觉得,一旦放长假,一旦大家都闲下来无聊了,总要没事折腾出点事情才甘心。
果然不出所料,放假第一天就不得消停。露西下午过来找我投诉,说中午吃饭时,Future突然把火锅事件拿出来旧事重提,明明过去好多天了,小心眼儿的Future仍念念不忘,非要强迫露西接受他的观点,觉得当时把钱退给Sasha的做法是不妥的。露西认为Future无理取闹,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也跟他无关,他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跟他对峙起来。Future恼羞成怒,责骂露西犯贱,给男生倒贴;露西气得鼻孔冒烟,而更让她难过的是,Chelsea竟没有帮她说话,依然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Future那边。
“你们真觉得我请Sasha吃饭是犯贱、倒贴吗?”露西委屈地问我和文森。
我和文森都摇头:“当然不会啊,都什么年代了?女生追男生不是很正常吗?”
“可Future说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我很不耐烦地回了一句:“那你告诉Future,叫他以后别代表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