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我若不勇敢谁替我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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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一种爱,让人瞬间长大(4)

弟弟中学毕业那年,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同时我也接到了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父亲蹲在院子里一袋一袋地抽着旱烟,嘴里还叨咕着,两娃都这么争气,真争气。母亲偷偷抹着眼泪说争气有啥用啊,拿啥供啊!弟弟走到父亲面前说,爸,我不想念了,反正也念够了。父亲一巴掌打在弟弟的脸上,说,你咋就这么没出息?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你们姐俩供出来。说完转身出去挨家借钱。我抚摸着弟弟红肿的脸说,你得念下去,男娃不念书就一辈子走不出这穷山沟了。弟弟看着我,点点头。当时我已经决定放弃上学的机会了。

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弟弟就偷偷带着几件衣服和几个干馒头走了,在我枕边留下一个纸条:姐,你就别愁了,考上大学不容易,我出去打工供你读书。

我握着那张字条,趴在炕上,失声痛哭。那一年,弟弟17岁,我20岁。

我用父亲满村子借的钱和弟弟在工地里搬水泥挣的钱终于读到了大三。一天我正在寝室里看书,同学跑进来喊我,梅子,有个老乡在找你。

怎么会有老乡找我呢?我走出去,远远地看见弟弟,穿着满身是水泥和沙子的工作服等我。我说,你咋和我同学说你是我老乡啊?

他笑着说:“你看我穿的这样,说是你弟,你同学还不笑话你?”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下来。我给弟弟拍打身上的尘土,哽咽着说:“你本来就是我弟,这辈子不管你穿成啥样,我都不怕别人笑话。”

他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蝴蝶发夹,在我头上比量着,说:“我看城里的姑娘都戴这个,就给你也买一个。”我再也没有忍住,在大街上就抱着弟弟哭起来。那一年,弟弟20岁,我23岁。

我第一次领男朋友回家,看到家里掉了多年的玻璃安上了,屋子里也收拾得一尘不染。男朋友走了以后我向母亲撒娇,我说:“妈,咋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啊?”母亲老了,笑起来脸上像开了一朵花,说:“这是你弟提早回来收拾的,你看他手上的口子没?是安玻璃时划的。”

我走进弟弟的小屋里,看到弟弟日渐消瘦的脸,心里很难过。他还是笑着说:“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还是城里的大学生,不能让人家笑话咱家。”

我给他的伤口上药,问他:“疼不?”

他说:“不疼。我在工地上,石头把脚砸得肿得穿不了鞋,还干活呢……”说到一半就把嘴闭上不说了。

我把脸转过去,哭了出来。那一年,弟弟23岁,我26岁。

我结婚以后,住在城里,几次和丈夫要把父母接来一起住,他们都不肯,说离开那村子就不知道干啥了。弟弟也不同意,说:“姐,你就全心照顾姐夫的爸妈吧,咱爸妈有我呢。”

丈夫升为厂里的厂长,我和他商量把弟弟调上来管理维修部,没想到弟弟不肯,执意做了一个修理工。

一次弟弟登梯子修理电线,被电击了住进医院。我和丈夫去看他。我抚摸着他打着石膏的腿埋怨他:“早让你当干部你不干,现在摔成这样,要是不当工人能让你去干那活儿吗?”

他一脸严肃地说:“你咋不为我姐夫着想呢?他刚上任,我又没文化,直接就当官,给他造成啥影响啊!”

丈夫感动得热泪盈眶。我也哭着说:“弟啊,你没文化都是姐给你耽误了。”他拉过我的手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啥!”

那一年,弟弟26岁,我29岁。

弟弟30岁那年,才和一个本分的农村姑娘结了婚。在婚礼上,主持人问他:“你最敬爱的人是谁?”他想都没想就回答:“我姐。”

弟弟讲起了一个我都记不得的故事:“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在邻村,每天我和我姐都得走上一个小时才到家。有一天,我的手套丢了一只,我姐就把她的给我一只,她自己就戴着一只手套走了那么远的路。回家以后,我姐的那只手冻得都拿不起筷子了。从那时候,我就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对我姐好。”

台下一片掌声,宾客们都把目光转向我。

我说:“我这一辈子最感谢的人是我弟。”在我最应该高兴的时刻,我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生命中的恩赐

十几年之后的今天,我已经分不清对她的感情,或者她也成了我的习惯。可是,有这样一个女人在我生命里,替代母亲来爱我……

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人,便是她——林丽玲。

1992年,我9岁那年的中秋节,月亮又大又圆,母亲吃了她人生中最后一块月饼,当夜便选择了安静地离开人世,成全了她的男人、我的父亲的移情别恋,而林丽玲,就是那个第三者。

一年之后,父亲娶了她。她结婚那天出了大丑,替换的旗袍出了问题,背部的中线莫名其妙地开了,而她备用的晚礼服在胸前开了个大洞。她在换衣间里几乎要哭出来,我躲在酒店的门后面,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大笑。

那天晚上我挨了父亲的打,而她躲在卧室里一语不发。这是我们的第一战,她经历了一个遗憾的婚礼,我受了一次皮肉之苦,没有谁是胜利者……

因为我,她的生活琐碎繁杂。我把她辛苦擦干净的地板踩出一串脏脚印,她新买的床单被我剪出一个个小洞,她的新衣服总是无缘无故地开了线……她大多保持着沉默,偶尔惹急了她,会告诉我父亲,然后我便得来一顿皮肉之苦。我每次挨打的时候,总会大呼小叫,夸张得很,惹得四邻八舍的人看她的眼光都是怪怪的。有时候父亲下手狠了,她也会出来劝,在我看来那眉眼里都藏着幸灾乐祸……总之,我对她的讨厌没有丝毫的掩饰。

学校开期末家长会的时候,我假惺惺地请求她去参加,她有些意外,然后高兴地把衣橱里的衣服翻了个遍,还化了妆,问我好不好看。我挑了一件她穿起来有些紧绷的衣服说好看,她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穿了,有些紧张地跟我去学校。

我的学习成绩一向是我的骄傲,所以,校长请她讲讲教育心得。她站在偌大的主席台上还没开口,就被我和一帮同学起哄,我们叫她“小三”,说她根本不是我妈,让她滚出去。那一次,全校的人都认识了她,她是哭着跑出会场的,背影无比悲伤。

其实我知道自己把祸闯大了,我以为她会再次告诉我父亲,于是,一整晚我在街上游荡着,迟迟不敢回家,不知道她会恨我到什么地步。可是,清晨的时候,我在学校门口看到焦急的她,一脸的疲惫和困顿,她找了我一整夜!

我有一点点心软了,但是这没有改变我依旧讨厌她,讨厌她假装大度的眼神,讨厌她对父亲娇滴滴地说话,讨厌她看我的作业本,讨厌她买的衣服。

这年我10岁,我的生活变得单一而又充满奇趣,因为除了上学,我的目标就是对付她……

她怀孕了,父亲讨好地问我:“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啊?”我把房门摔得震天响,躲进房间里不说话。这一晚,我抱着妈妈的照片哭了半夜才睡着,恍惚间看到她在我床边坐下,拿着妈妈的照片看了好久,临走的时候还替我盖好被子。

第二天,便有了我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谈话。她在放学的路上等到我,执意把我带到附近的咖啡厅,她说了很多的话,她说,我母亲的死她很抱歉;她说,她知道我恨她,不想让她要这个孩子;她说,她很想要这个孩子,但是不想让我充满仇恨……

我把头埋在冰激凌里吃得有滋有味,颇有心计地听着她翻来覆去地表达她的意见。之后,我抹抹嘴巴,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许久之后,她才到家,脸上有疲惫还有些无奈,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去厨房给我做饭。我把脸扭过去,她刚刚的笑容让我的心有点疼,心底的防线好像在一直向后退,这让我鄙夷自己的心软。

她怀孕的反应很厉害,父亲又出了长差,她母亲打电话说要来照顾她,我听到她说:“算了,怕悠悠不习惯你,她快考试了。”我忽然发现原来她已经来我们家3年了,这上千个日夜里,我的一日三餐,干净的衣服,都是她给的,甚至上个月我的初潮,连卫生巾都是她来打点……这一切都是母亲才可以为我做的,可是我不想感恩她的好,她哪能替代我的母亲。

中考的前一天,天气炎热,半个县城停了电,父亲不在,她把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我还是大汗淋漓。最终,她带我转了半个城市,找了一家价格昂贵的带空调的宾馆。那两个夜晚,她没睡好,我也没睡好,思绪像开了花,想着几年来的往事,我才知道其实她是这样包容我,而这样的包容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她生了一个男孩,我跟着父亲去医院看她,她看我的眼神有着恳求还有着歉疚。我其实是介意的,可是她身边那个粉嘟嘟的婴儿在冲我笑,那是怎样纯洁的笑容啊……我漫不经心地逗着婴儿说:“叫姐姐。”她扭过脸去,落了泪。

我顺利地考上了重点中学,开学的时候,父亲说:“她还在月子里,恐怕不能照顾你,你还是住校吧。”刚到学校,还没办好手续,她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头上戴着厚厚的帽子。她把我的行李搬上车,倔强地牵着我的手回家。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除了她上车的时候,说了一句:“我说过,有了弟弟也不能委屈你的。”

我在她面前一天天地成长,弟弟也慢慢长大了,叫姐姐叫得甜蜜无比,人前人后喜欢跟着我。他说:“妈妈说,你是这世界上我最亲的人。”这话常常让我感动。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传承了同一个男人的血缘,而她是那样渴望我们相互亲近。

她慢慢老了,厨艺越来越好,脾气越来越温和,可是她的脸上开始有了皱纹,也不是那样爱打扮自己了,一颗心全都在我和弟弟身上。我恋爱了,她跟着问东问西。弟弟的成绩总是让她忽喜忽忧,我们的喜怒哀乐牵动了她全部的精力,她一直以为这是她的全部,我也以为生活本应该是这样的,直到有一天我去逛超市的时候,在街头看到了父亲的背影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跌跌撞撞地回家,她一眼便看出了我的反常,焦急地问我怎么了。我泪眼婆娑地盯着她,为她无比委屈。她搓着手一直不安地追问我,问我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问我是不是工作不顺利了,直到我心烦,冲着她大吼:“你可不可以打扮一下自己,像个女人一样打扮自己!”

她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回家,她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夜半,我不放心,去看她,她正坐在地板上看照片,是她结婚之前照的,阳光无比的女子,每一张脸上都有着青春肆意张扬的笑容。她说,世事总有轮回的,我给过别人的伤害,上苍一定会让我体会。她是个聪明的女子。

我在地板上陪她坐了一夜。其实,我早已经知道母亲那年自杀是因为得了极重的抑郁症,而那时她刚刚认识我父亲,即使两情相悦,也才只是丁点儿的暧昧……可是,我自始至终没说过,我以为我不说,她会歉疚一辈子。

这一晚,我说了,她却摇着头,仍是无法释然。

阳光一早便照进屋子里,我拉着她上街购物,带她去做美容、剪头发、修眉毛,仿佛一下子要把青春还给她。她在我身后乖乖地跟着,不说一句话。

我们去过的商店,很多人问:“这是你女儿啊?”这是她唯一高兴的时刻,她笑着点头,骄傲得很。我为她挑了一款大红的旗袍,她说太艳,我拉着她去试衣室,执意为她挑了合适的尺码,给她付了账,我说这是我当年欠你的,现在还。她笑出了泪,她新婚的狼狈和我的尖利仿佛都在昨日,而时光已经生生地过了十几年。

她说:“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想着以后的生活害怕得很。”我说:“其实,我也是。”

我们在阳光下牵着手,想想那时的她也无非是她母亲的孩子,没有经历过婚姻,没有经历过自己的小家庭,面对着充满了报复欲望的我,她和我其实一样惶恐……好在,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

弟弟的功课开始由我接手,我给她和爸爸报了旅游团,让他们两人天南海北地去逛。我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腾给她和爸爸。我总会在爸爸去赴那个女人约会的路上“无意地”遇到他,再兴高采烈地带他回家。

2008年5月,我的婚礼上,她坐在正中间,眉眼里都是笑意。司仪让她说几句话,她拉过我的手,把它放在我男人的掌心里,她把它们握得紧紧的,哽咽着未能说出来一个字,而我担心着她的婚姻,更是泪流了满脸。

你看,时光是多么奇怪的东西。9岁那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恨她的人,我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和她斗智斗勇;25岁的时候,我嫁为人妻,变成这个世界上最愿意她能幸福的人。

我的新婚之夜,我给父亲发信息:你一定要对她好好的,这些年,她把青春都给了我和弟弟……很久,父亲回信息说:“谢谢你,丫头,我早知道了你的心思。”

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懂得适时地索取与放弃,而她也恢复了年轻时的心态,练瑜伽,跳交谊舞,把家里收拾得更加温馨。终于,再一次回家的时候,我在父亲的手机里看到那个女人的短信,她说:“我走了,再新鲜的东西也抵不过旧日的习惯。”

十几年之后的今天,我已经分不清对她的感情,或者她也成了我的习惯。可是,有这样一个女人在我生命里,替代母亲来爱我,让我无比信任与依赖,这习惯何尝不是生命中的恩赐……她,便是上苍派来爱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