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退学之后,我丝毫没对自己做出如此决定感到可耻,反而拥有了强大的优越感。这种感觉犹如醉酒之后猛烈的劲头使人勇往直前,我去了几个城市,最后又回到了N城。刚落脚那天,编辑便过来催稿。
“周渺然,这个月稿子该给我了。”
“行,三天后给你。”
接下来好几天我全耗在了稿子上,隔壁几个男女邀我去茶馆搓麻将都被我一一谢绝了。
交了稿之后,我原以为没什么事了,但后来却出了大事。
那天,我代朋友到一家旅行社去取他订好的机票。当时酷热难当,我换乘了三趟公交车,到达那条陌生街道时已经晕头转向。
当天便发生了那场惊动全市的大火事件。
就在我回家的时候,N城步行街北面一家商场起了火,消防人员赶到时烟雾正如原子弹爆炸时的蘑菇云一样往外冒,街道上拥满了呼天抢地的人,不少都是因为亲人被困而匆忙赶来的。
巨大的水柱凶猛地朝楼身扑去,火光呼呼啦啦地围成一团又倏地展开,楼身上方的滚滚烟雾已经遮蔽了天空,黑云压城般四下涌动。警车声在街道上来回鸣响,停驻的人群被警察疏散,纷乱的身影从商场里逃了出来。
这么大的火,我想都没想过。
云梯升上去后,更大更猛的水柱四下喷射。我看到火苗如蛇信一样从商场窗口吐了出来。
大火用了大概六个小时才被灭掉,它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三天后,我已经把大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每天流连忘返于电影、游戏之间。就在这时,黄文斌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我心想这小子很久没跟我联系了,请我吃饭是安的哪门子心。
“你怎么这么有闲心啊!”我们约到馆子里,我问他。
“不是有闲心,是这几天压力大,想找个人透透气。”
“压力大?”我问,“你把哪个人给医死了?”
黄文斌是个医生,而且是个一流医生,他的工作就是有事没事就在别人肚子上划几刀,通常看哪个器官不顺眼就给人家切了。
不过,这只是表面,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不跟你开玩笑了,真的很烦,遇上了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
“三天前那场大火你知道吧?”
“知道,我正好看到了。”
“当时死了三个人,面容已经不好辨认了,尸体很久没有人来认领,估计这三个人就是一家子,因为某些原因,这三具尸体要进行解剖。”黄文斌看着我说。
“某些原因?”我问,“什么叫某些原因?”
“这三具尸体是消防队在楼层废墟里找到的,探测到的时候,生命探测仪发出了信号,挖出来的却是三具死尸。我们检查了尸体,确定死亡,可是生命探测仪仍旧表明死者活着,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仪器出了问题,可是经过专业检测,死尸身上确实有生命迹象。”黄文斌死盯着我说,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强调着,“你想想,人死了,检测结果却有生命性,这代表什么?”
我一蒙,反问:“是啊,这代表什么?”
“尸体有问题嘛,最后几个医生用仪器鉴定,尸体的确存在活着的迹象,但是一具尸体,怎么可能是活着的?”黄文斌瞪大了眼睛说,“最后尸体被运到了我们医院,由我和几个老医生一起做解剖,这下事情更怪了。”
“怎么了?”
“尸体的内脏不翼而飞了!”黄文斌凑近之后压低嗓门对我说,“我们把尸体剖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我一怔,脑海中立即闪过一系列狰狞的镜头,全是以前看的日本鬼片里那些青面人走动的样子。我说:“怎么个不翼而飞法?”
黄文斌用筷子捣了捣碟子里的菜,我不知道他是真吃得下去还是装出来的,反正我是吃不下去了。
他摇摇头:“不翼而飞就是内脏统统不见了,但是尸体发现时根本没有解剖痕迹。”
“还有这种事?”
“事情已经报上去了,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黄文斌猛然看着我,“你不要到处乱说啊,本来消息还封锁着的。”
“知道知道,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
“事情一有什么进展就告诉我。”
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知道黄文斌一定会答应我。有些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这里不得不提到黄文斌的另一个身份,他是某个研究机构的特邀员,一直从事一些秘密研究。
这个机构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也不得而知,只大概了解他们经常处理一些诡异事件,人员众多,遍布全国。
至于我,因为自退学以来就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加上我脑子不错,早就成了这个机构的合作对象,算是一个线人。在机构档案中,我的名字已经排到前几位了。
所以,对于我,黄文斌没有隐瞒的必要。
看着黄文斌,我忽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冲他一笑:“这样吧,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黄文斌像打量陌生人一样盯着我的脸看了两三秒钟,我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说:“你该不是想看看那三具尸体吧?”
“聪明。”
“不行不行,让人知道了我要受处分的。”
“这种事情,撒个谎就过去了。”我说,“我又不是去盗尸。”
夜里1点多的时候,我和黄文斌来到了医院的解剖室。我是第一次来这么阴冷的地方,难免有些心魂悸动.黄文斌倒是一脸坦然地走在我身边,时不时看我一眼。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诡秘,看得我毛毛躁躁,我不时觉得四周有什么东西在向我涌来。
实际上四周什么东西也没有,通往解剖室的廊道非常干净,只是有些狭窄,灯光亮起来之后不会觉得恐怖。
我们到了。屋内的光比廊道要亮得多,三具尸体停在中央,都用白布封盖着,在灯光下看上去犹如三支雪糕。黄文斌带着我走近,他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啊,看了不要觉得恶心。”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踟蹰了。
“你还看不看?”他又问。
我心说,哎呀,有什么的呀,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看!”
他把白布往下一拉。
我晕!
那像什么样子!
尽管我已经把尸体的画面想象到了极致的扭曲,或者说是最大限度的震慑,但是看到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的时候我仍旧一阵眩晕。
尸体并没有完全烧焦,从燃烧程度来看,更像是被烟雾熏死的。虽然脸部已经很难辨认,但是身体部分还是比较完整。
被烧过的尸体自喉部到小肚全部被切开了,切割的皮肉分向两端,显然为了更清楚地看到内部情况,黄文斌和那几个老医生把肚子整个儿拉开看了一遍。
我完全从我的反应猜测到他们当时的表情,是我的话我立即就会对着尸体骂一句:妈妈的,你们的内脏呢?
内脏的确全都不在了。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是人干的话,一个人在你面前如同剖鱼一样活生生地将一个人的内脏一一取出来,最后丢一具空壳给你,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样,怪事吧?”我们顺着廊道往回走。
“你估计是怎么搞的?”
“暂时还不明确,我们怀疑尸体里面有什么东西。”黄文斌说,“因为生命探测器探测到他们时他们还活着。”
“你没有问问机构?”
他摇摇头,只言不说。
我和黄文斌下楼,我什么也没说,脑子里又闪过刚才那几具尸体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出汗了。
那天夜里,直到从医院出来,我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