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世界上唯一的你(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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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4章

咏咏别转头去,我看得出她在极力忍住眼泪。我像以前那样揽着她,继续说着:“我不知道你过得怎样,会不会辛苦,会不会难挨,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发生这么多事情,其中有好多是我们不能控制的。但我想老天这样安排有它的理由,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我们也到今天了不是吗?我只要你告诉我,现在这些是你想要的吗?”

“我最想要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我。我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重新再来一次,但是至少我能把自己该做的做好,而我该做的,就是真正长大,不去依赖任何人。”

我蹲到咏咏面前,扶住她的肩膀:“我能了解。也许经历这么多之后,你更勇敢更坚强了,但有一样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咏咏的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我听见她说:“是的,美宝,我们永远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咏咏,我是真的可以体会这些日子你要承担多少哀伤,才可以面对破碎的梦想。当这些激烈跌宕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时,那种忧忧缓缓的痛,钻到心里面,一直让我害怕。但我终究发现最底层的恐惧其实来自于孤单。当我们降生到这个世界都是一个人,却又必须要去找到另一个人。爱貌似带来了许多,可带走的也许多。都一样多。

小曲带着一袋子海鲜敲开了门,他为难地说:“这里都没有快餐店,不如我做东西给你们吃吧,我做饭还不错的。”

“我来吧。”咏咏从小曲手里接过了袋子。

“你会吗?”我问到。

“自己住的话,当然要学着做饭了。”咏咏冲我笑笑,“还不错哦,相信我啦。”

“那我帮你打下手好了。”小曲说。

看着咏咏和小曲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我的嘴角情不自禁浮上了笑容。我们在长大,感受到世界的疼痛与悲伤,世界却也始终有温暖和希望。如果这就是生活的真相,那我会承认并接受它。

咏咏做的菜确实很好吃,我们三个一起吃了一顿简单却丰盛的饭,还配着小曲买回来的罐装啤酒。吃过饭的房间里一片狼藉,啤酒罐子丢了一地,小曲已经靠着床边打起了瞌睡。从下火车开始一直都没有休息,他确实是挺累了。

“咏咏,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咏咏站起来边收拾桌子边说:“不了,我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其实我也想回家,但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能变得更好一些吧。”

“可是你毕竟是一个人。”

“不用担心我的,你也看到了,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再说,你和小曲可以经常来看我的。”咏咏挤了挤眼睛,“小曲真是个好男孩,被他喜欢是件好事。”

“谁被他喜欢啦!”我声音忽然提高了。

“我没说我没说我洗碗去。”咏咏嘻嘻笑着往厨房里去了,我忍不住偷偷看了小曲一眼。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嘴角还有一点吃东西没擦干净的污渍,不过看上去倒不会让人觉得脏。

喜欢?

过去也有男孩子对我说着喜欢,每次都让我觉得又烦又无聊,我知道我根本不会喜欢他们的。

小曲……小曲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只有他看得出我的孤独。

收拾完房间的咏咏坐到我身边来,我们肩靠着肩,一切都风平又浪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美宝,那你过得好吗?”咏咏轻轻地问。

我?这个时候我忽然感到一种实在的幸福感,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我听得见咏咏和小曲的呼吸声,这就是一种幸福。我曾经对未来并无任何盼望,长时间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但是当我听到一直被父母忽视的小曲也觉得自己是被爱的,当我看到经历了这些曲折的咏咏现在也在尝试着勇敢,我忽然明白了。那些痛苦为我们的爱加冕,在时间里我们都会变成更好的人吧?

“咏咏,以后我们都不要问对方好不好,我们只要告诉对方”我很好”。”我终于明白了一点:只有让自己幸福,才能够带给别人幸福。只有诚实面对自己,才能够真诚付出。

咏咏无言地靠着我的肩膀,我感觉到她轻轻点了点头。

酒吧里低低地放着迂回的爵士乐,擦得一尘不染的吧台,干净透明的玻璃杯,若有若无的香烟味,恰到好处的人声喧闹,一切都和平常无异。而正是这一切,让我感觉如坐针毡。

我和小曲坐在吧台前的座位上,芙姐把兑了苏打水的威士忌摆在我们面前。

从咏咏那回来不久,芙姐就告诉我,她要把酒吧交给别人打理了。因为她决定和丈夫移民到加拿大去,当然,小曲也要跟他们一起去。

芙姐说新来的老板还是很欢迎我继续留在这里唱歌,但今晚,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她面前唱歌了。所以,她要请我喝酒。

从不在演出之前喝酒的我,抓起面前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喉咙有微微的灼烧感,酒精并没有起到麻醉什么的作用。我走到台上去,像往常一样调弦,试音,然后唱歌。甚至唱的曲目也和以前差不多,我没有刻意唱哪首离别的歌曲。

但我心里却充满了不安,为什么呢?一定是因为怕和新来的老板处不好吧,一定是的。我的目光飘过小曲脸上,他皱着眉头,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有着充沛的笑容。我赶紧把目光移开,一个走神便弹错了一个音,之后唱得也非常不顺意。

我无精打采地自台上走下来,为自己的失误感到郁闷。芙姐又把一杯威士忌递给我,“这个也是芙姐请你喝的,你和小曲聊聊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啦。”说完她就离开吧台往后面他们住的地方去了。

我和小曲相对无言地坐着,我装出满不在乎的轻松愉快的语调说:“你就好啦,可以出国。听说在国外到别的国家旅游很容易哦,你可以去法国看看小乔,哎,她那个没良心的,好久都没给我打电话了……”

“美宝,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小曲诚恳地看着我的眼睛,我拒绝不了,提着琴盒跟着他出了酒吧。

“我来提吧。”小曲伸手过来想帮我提琴盒。

“不用,我又不是提不动。”

“帮女孩子提东西是男生应该做的事,给我。”小曲语气坚定地说,他的眼里有一种煞有介事的认真,我只好把琴盒交给了他。

“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小曲一边走着一边抬头看着星空。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有些赌气地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赌气,我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傻。

“我总觉得呢,美宝就像是仙人掌一样,虽然一身都是刺,但是你没有剥开仙人掌看过吧?里面的部分可是相当柔软的。”

“什么比喻嘛。”我嘟哝着。

“就像你一样啊,看上去呢,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害怕的样子,其实心里根本不是这样子的。”

“才不是呢。”我条件反射似的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小曲在笑。我内心的动摇也许被他看穿了,但这种看穿绝不会让人生厌。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深深渗进我衣服的布纹里,是CK ONE,小曲只用这个牌子的香水,是清新怡人的味道。

“你笑什么。”我依然看着前方,问道。

“因为你总是这样的,嘴里就说着没事,心里想的却很多。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喜。欢。我。

喜欢我?

他真的说出来了,虽然我并不是十分感到意外,但亲耳听见小曲说出来内心却分外震荡。

“什么叫你早就知道了?”我略微有一丝恼怒地问道,其实说是恼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说明的羞耻感。小曲是听到我所有秘密的人,他竟然说他“早就知道”,这算什么?愚弄我?轻视我?嘲笑我?可我又明明知道,他决不是这样的人。

小曲听我这么说,顿时神情紧张起来,“美宝,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我其实看得出来你是很喜欢咏咏的,但是我也知道那没有什么,真的,你相信我,你不是……我……我只是觉得你其实很孤单……很……哎!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喜欢你……”

看着小曲结结巴巴的样子,我忽然扑哧笑出声来。我的笑声越来越大,我仰起头看着星空一直笑着,有湿湿的东西从眼角滑落,那是什么?

“小曲,你真是个傻孩子。”我说。是的,他真的好傻啊,明明知道我是个喜欢女生的怪物,明明知道我心里藏着那么阴暗隐讳的秘密,他还是说他喜欢我。是因为他太单纯了?还是因为他太喜欢我了?

“我可能就是傻吧,但是我喜欢你,很喜欢。”

我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上裹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想起了咏咏,又想起了自己,然后我看着眼前的小曲。我的困扰不应该让他来承担。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然后我遇见了他,他说他喜欢我。爱是那么奇妙的事情,身处其中的人往往反应迟钝。

语言不够,只能沉默。

“我明年就会回来的,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小曲见我没有说话,又急急说道。

“为什么要等你?”我故意这么问。

小曲一副“你饶了我吧”的表情,然后又一字一字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他把琴盒放到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带手表,银色的表链在清冷月光下闪烁光泽。“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知道的,你只是需要时间。”

我装作很强硬的样子,说:“那你打算给我多少时间?”

“一年。”小曲把手表放到我的掌心,“这一年我都不会打扰你,一年以后的今天,我在酒吧等你。这是约定,我一定会赴约。”

说完,小曲忽然靠近我然后给了我一个深深的拥抱,我完全没有抗拒感。我觉得很温暖,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他的拥抱使我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孤独的存在。他懂得全部的我,给予了我面对的勇气,陪着我找回了自己,是他带我走出了这一场迷雾。他喜欢打篮球,他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他对身边的每个人都那么温柔,他的心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他是一个有难过却也还是活得那么快乐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男孩子。

小曲的手轻轻触摸我的脸颊,他比我高了一个头,我仰视着他的脸。

我闭上了眼睛。

他吻了我。他的嘴唇和我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并没有很久。

我已经得到了答案,我知道我再也不用迷惑了。不用说出口,放在心里就好。

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

小曲的眼睛好亮好亮啊,在他瞳孔里我看到自己的影子:一个面上带着微笑的女孩子。原来我就这样突然长大了,突然重新活过来了。

曾经我居住的那个不见天日的国度,再见了。

曾经埋藏在心里的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再见了。

曾经那个每天每天询问着自己的女生,再见了。

我的耳边传来手表秒钟滴滴答答的转动声响,生活就是一段一段的,每段相遇都是人生赐予自己的礼物。青春时出现的人和事更是。

原来,我们都只是需要时间而已。时间过去,我们就会长大。

PART陈咏咏“OK,收工!”

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欢呼起来,我从脖子上取下相机。

“咏咏,一起去庆功吧?”

“不了,我还有点事呢。”把设备收拾好,我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我在便利店前站了一会儿,走进去选了一些吃的,付过账,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走了出来。

市立第一精神病院。

我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他也很静,脸孔是毫无生气的安宁,他的戾气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褪尽了。医院病房是空荡荡的白,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瘦了很多,衣服显得十分不合身的宽大。

“苹果。”他拿着我为他削了皮的一个苹果,呵呵地冲我傻笑。

“是的,苹果,你试试好不好吃?”我顺手摸了摸他已经花白的头发,他老了,却又回复到孩子一般的天真模样。

他没有理睬我,只是笨拙地一口口啃着苹果,然后仰起头口齿含糊不清地说:“嗯……好吃……”

我拿纸巾帮他擦干净嘴边的残渍,“爸爸,我下个礼拜再来看你。”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殷切的样子,就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希望我一定还会来看他。

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冬日里的暖阳伴随着每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街道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所熟悉的,在这个我长大的城市里,一切都铭记着旧日的刺青。

前面是两个牵着手的小女孩,大概是7、8岁吧,一个是长发,一个是短发。这场景好熟悉,我出神地盯着她们,只见有长发的女孩不小心摔倒在地上。我刚要上前去扶起她,短发的女孩已经飞快地做了我要做的动作。她仔细地为长发女孩检查着身体,看是不是有摔伤的地方,并拍着长发女孩的头表示安慰。

我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得见她们在朝对方笑,笑是如此真切,摔倒根本算不了什么吧。

“无论发生了多可怕的事情也好,一定记得最后要自己站起来。”美宝这么对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