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昨日步步惊心，未来步步生莲
后面有马蹄声传来，楚凤儿别过头去，只见是一青衫男子，她记得这个人，是和疯子一道来的，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生奇怪，似乎也曾相识，可她并不记得，难道说她真的和那个叫做玥儿的女子长得如此相像？
“睿王带兵追来了，我们还是赶紧先离开这里，再作细说吧。”那青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云狂，他这次本是听说北国有一种花，名为暗夜曼陀罗，可以以其为引，配制药方，为君无邪解毒，可是一切恍如天定，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奇花，倒是找到了君无邪心的中那朵奇葩。
“我不和你们走，放开我。”听闻此话，楚凤儿脸色一变，不知自己是怎么挣脱开的，挥动鞭子，朝着那个男人打了过去，睿正在赶来，她不能和他走，一定要坚持下去。
知道这个女子在君无邪心中的地位，云狂等人都不敢上手，均退了下去，去阻拦睿王的军队。
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窜动，几招下来，楚凤儿已经渐渐可以驾驭这股力量，再加上莫辰逍本就被她打伤，又碍于她腹中的胎儿，让她三分，此刻交起手来，竟是不相上下。
“玥儿，别闹了，和我走。”怕伤了她，莫辰逍招招都留有余地，而龙玥则不领情，步步不留情面，非逼得他，无可奈何。
“我才不要和你走，睿王快来了，我劝你还是快走吧，不要自找麻烦。”手中长鞭挥舞，楚凤儿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厉害，打得正是尽兴，哪会乖乖就擒。
寒风带雪，山崖上，一蓝一红，交相呼应，两人纠缠不清，伴着一声马儿的嘶鸣，一穿着银色狐裘的女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逍……”她刚唤了一声，便立刻石化，眼前的景象让她完全怔愣在那，怎么会……她居然……还活着？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心里那座刚刚建立起的城池再次崩塌，恨！浓浓的恨遮住了她的眼，为什么？既然刻意离去，为什么还要回来？
狐裘下，她的手心一片冰凉，双眸好似毒蛇的爪牙，尖锐、恶毒。
纤纤玉指从狐裘下露了出来，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枚闪闪发亮的银针。
这一次，她一定要致她于死地！
无心望了那么一眼，刚好将她的举止收纳进了眼底，就在那枚银针刺穿喉咙的前一刻，皮鞭挥动，将她卷入其中，吊在山崖边的一棵枯树之上。
“卑鄙小人。”楚凤儿不削地扫了她一眼，手上皮鞭稍稍那么一松，女子的身体便向下滑动了一大截。
“不要。”莫辰逍惊声吼道，一时情急，朝着龙玥手中的皮鞭抓去，竟真的动起了手。
“哼，想救她，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莫名其妙，看着他紧张那个讨厌的女人，她心里很是不爽，再加上龙玥自从成了楚凤儿就喜欢调皮捣乱，此刻不免起了想要逗逗他的念头，身子向后一闪，脚步轻盈，手中的长鞭，忽松忽紧，山崖上的女子也随之摇摇欲坠，一惊一险，随时都有坠落下去，石沉大海的可能。
“玥儿，人命关天，别闹了。”莫辰逍也看得出她并非是真的想要致尹千雪于死地，只是在玩闹，手下的动作又缓了下来，留有余地，可心里还是着急，他这样一直迁就下去，根本连她的身都近不得，而且，以他的轻功也没那个本事，能踏着一棵快要断掉的枯树，将上面的人救下来。
冷风刮面，下方隐有水浪翻滚的声音，刚吊在这上面时，尹千雪的心里也是极其害怕的，可这会子，见上面僵持不下，她到没那么怕了，反而有了新的想法，她与她终究有一个要死，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森冷的眼写满着阴狠与毒辣，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的弧度。
若他心中无她，活也无意！
这一局，她赌了。
看着龙玥的身体一点点朝着悬崖的边角靠了过去，借着长鞭正松开的功夫，她突然用力往下一坠。
“嘎吱！”极其清脆的一声，树木枯折断，楚凤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正要往后张望时，胸口处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掌，整个身体，被震飞了出去。
千钧一发间，夺过她手中的长鞭，束紧，拉回，一气呵成，整个动作完成的干净利落，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惊叫着的女子身上，可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居然、居然……
“玥儿……”没有犹豫，他猩红着双眼，径直朝着悬崖下奔去，一跃而起的瞬间，身后被一双手紧紧拉住。
“逍，你不可以，不要，求求你，不要……”女子一脸悲痛，寒风中，满面泪痕，紧紧拉着他，猛烈地摇头，怎样都不肯放手，她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爱那个女人到了如此地步，甘愿生死相随，他若要死，她定相陪。
“放开。”他冷冷地，没有温度，粗暴地将尹千雪推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他恨自己，恨自己那只手，怎么会又一次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玥儿，不要害怕，不会再放逐你一个人在外游走。
悬崖下水雾迷茫，他看不见她的身影，嘴角挑着笑，向前迈开步子，这一次，他不会负她。
“不，逍，你不要……”尹千雪疯了似的朝着男子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腿，不肯放手，白皙的手被刮出道道血痕，在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红。
“放手。”他再次厉声喝道，死意已决，闭上眼，心一横，将身后的女子踢开。
北国严冬，千里冰封，万里雪霜，寒风冷冽，就在他的脚已经半踏在悬崖边，身后一声喊声，及时叫住了他的步子。
“主子，救命。”莫辰逍这次出行带的人并不多，虽都是沧澜楼中的高手，可毕竟人数有限，不消多时便被拓跋睿带来的人给生擒住，直接押了过来。
残雪纷飞，断崖之上，空余水声阵阵，他看不见她的身影，寻不到她的声音，只望见地上被扯裂的红色碎片，那是她的嫁衣，是凤儿的嫁衣。
“她呢？她哪去了？”一把推开刀下的云狂，拓跋睿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残片，紧紧攥在手中，又气又恨，浑身发抖，周围杀气腾升。
从天诏国到北国，万里迢迢，第一次，他与她相遇，自此，他寻了她两度，费尽心思才将她带了回来，为了她，他不惜撒下弥天大谎，不惜其君犯上，为她重新谱写了一个人生，楚凤儿，火凤转世，涅槃重生！
他以为这一切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可就在他满心期待的等着花轿的到来，等到的却是个让他想要杀人的消息，她不见了，她被人掳走了。
“那一日，是你设的局，让我误以为玥儿已经死了，对不对？”剑拔弩张，两个男人的眼中同样是一片猩红，手臂青筋凸现，如果当时，她没有被他带走，她没有离开他的身边，结局将会是完全不同，为什么要那个混蛋要带走她，要给她改名换姓？要让他误以为她已经死了？
这么多的痛，还有玥儿的死，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这笔账，他一定要找他算个清楚。
痛，撕心裂肺，铺天盖地，他的脸阴冷一片，恨得咬牙切齿，抽出腰间的软剑，不等拓跋睿回答，便挥剑斩了过去。
“凤儿，死了？”身后的侍从闪身冲到拓跋睿的面前，拦下莫辰逍的剑，怔愣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刚刚所看见的情景竟是……不！怎么会这样？凤儿不会死，凤儿不会死的！
“不是凤儿，是我的玥儿，不许你那么叫她！”冰冷的剑，无情地割裂了那人的喉咙，直接朝着拓跋睿刺去，他怒吼着，眼眶猩红潮湿，充盈着泪，悲愤而痛苦的泪。
“你杀了她，你居然杀了她？你怎么可以……”他的激怒是无需肯定的回答，提起手中刀，抵挡住他的剑，同样激烈而悲痛地嘶吼，太突然了，一切来得都太过突然，前一刻还欢天喜地，庆幸终于可以迎娶她做他的妃，可下一刻竟然是这样的局面，要让他怎样去接受？
“混蛋，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她的腹中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对她动手？”愤怒掀起巨大的力量，他疯了似的，完全没有理智，不挂不顾，一刀刀挥下，毫无章法，只是一味的砍杀。
“你骗我？”那一句让他的脑子“嗡”得一下，成了空白，手下一顿，刚好让拓跋睿得了空，一刀砍在了手臂之上，若不是尹千雪，即使上前护住了他，恐怕那条胳膊都废掉了，可他现在根本估计不上那么多，刚刚那个消息对他来说吗，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逍，你不要这样，冷静一下，你冷静一下……”一手拉开他的身体，一手提过他的软剑，接下拓跋睿霸道强硬的招式。
她可以感受得到他的颤抖，是害怕，是恐惧，是悲痛，也是愤恨，她的嫉妒疯狂增长，她受不了他的爱分给别人，可另一方面，看到这样的莫辰逍，她的心又很痛很痛，她彷徨，她犹豫，她恐慌，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现在只是希望他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骗你？凤儿都死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骗你吗？莫辰逍，你这个混蛋，连自己的孩子，你都不放过，你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又是一刀劈了过去，太过于猛烈，尹千雪无力招架，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硬生生接了下来，手掌被震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雪地上，这才换回了莫辰逍的一点清明。
“不可能，玥儿不会怀了我的孩子，你如此说，不过是想增加我的愧疚感，让我生不如死，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先要了你的命。”拿回尹千雪手中的长剑，化悲愤为利器，每一招的威力都大的他没有办法想象，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绝对不能接受，玥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没人性的禽兽，众人皆知我睿王即将迎娶的王妃，是奉子成婚，凤儿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你还认为那是我的吗？你不敢承认，是吗？你既然可以杀了她，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眼泪滑落，那张精美绝伦的脸此刻也是恨得狰狞，前一日，还与她雪中嬉戏，可不过转眼，今日，便空有剩下的满眼冰冷，难道这就是天意弄人吗？
一刀插入雪地之中，他无心与他再战，而是蹲在雪地之中，低头而泣。
痛，真的很痛，难以言喻的痛。
“真的是我的孩子，就是这只手，这只手，将玥儿打下山崖，它杀了玥儿，还杀了我们的孩子……”是报应吗？手下沾染的血太多，所以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为何要让他亲手毁掉自己最心爱的人，毁掉他重新开始的人生。
看着自己那只拿着长剑的右手，他的心底充满了，恨，浓浓的恨，完全没有理智，“扑通”一声，他跪在崖边，扔下剑，狠狠的一拳击打在地上，骨头碎裂的声音，鲜红的血沾染了地上的白雪，侵染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他应该受到惩罚，死，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无尽的煎熬，他要活着，因为他活该接受岁月的折磨……
五年后。
又是一个温暖恬静的春，他，一袭白衣胜雪，丰神俊逸，气质清华，宛若天神，与五年前相比，如今的莫辰逍，少了分飞扬轻狂的凌厉，多了分温润从容的惆怅，橙色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和，却并不温暖，只是徒添一种忧伤。
推开依秋园的木门，园子里弥漫着丁香花的芬芳，夹杂着淡淡的竹香。
一如往日，这里被打扫的干净整洁，保持着她在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动。
人大概都是如此，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五年了，他本以为大仇得报，江山在握，便会心满意足，可到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往日种种不过是心中的执念而已，如今想来，母后当时那一句要他一定要活下去，并不是要他日后回来复仇，不过真心想让他能好好活下去，而自己却会错了意，不仅辜负了她的一片情，错过她的爱，也差点要了自己亲弟弟的命。
若是他的猜测没错，漓王便是母后那日难产所生的弟弟，被莫天谨的父亲掩藏了身份，当做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这其中种种恩怨，又当如何算得清呢？
只可惜，至今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若是能找到他，日后这江山也有人可以继承了，也免得自己多费心思，可就是不知他得知了玥儿的事，是否还愿意认自己这个兄长。
推开虚掩的门，一切陈设如初，犹记那晚，红烛成双，他将她抱入房中，以吻封唇，喂她喝下那杯酒，红着脸的她，分外娇艳可爱，他情不自禁地要了她整整一夜。
缓步走入，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她曾用过的铜镜、屏风、床榻，多希望这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闭上眼，回忆着她的脸，她的笑，她的泪，还有她的声音，心，隐隐作痛，这么多年，他仍不能释怀，不仅是因为他伤了她，将她打下了山崖，更是因为爱了，便无法放开。
一个人，一颗心，一生只能烙下一段相思情。
今生认定是她，便再无其他，即使他终究册封了尹千雪成了天诏国的皇后，即使他有后宫三千，可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只爱一个，并非爱过，而是一直深爱。
他从来都不怨她给他下毒，让他不能再有子嗣，唯有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早日明白，爱远比恨更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