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女人要做什么,她们都必须比男人加倍努力,即便如此,也只会被认可。不过幸运的是,对女人而言,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夏洛特·惠顿(Charlotte Whitton)夏洛特·惠顿(Charlotte Whitton)是加拿大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倡导女性应享有平等的政治和工作权利。1951年,她凭借坦率的性格、充沛的精力、永不服输的精神和极强的语言驾驭能力,成为加拿大渥太华市的首位女市长。有意思的是,在担任市长期间,她曾与对她有敌意的男同事大打出手。
像夏洛特·惠顿这样敢说敢为、争取自己平等权利的女性,在加拿大的媒体中为数不少。
在新闻界工作的人可分为两类,而非两种性别,即记者类和女记者类。
——阿诺德·贝内特(Arnold Bennett)
引子
100多年前,两名年轻的加拿大女记者主动接受了其所在报社的任务,开始了一次非同寻常的环游世界之旅。说这次旅行“非同寻常”,原因有二:一是,她们选择了一条与以往不同的出发路线——先向西,越过太平洋,然后再穿越大西洋;二是,她们要将沿途的所见所闻逐一记录下来,定期在报上发表。
能得到这样的采访机会、能有如此勇气和敬业精神的女性,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她们是在当时的加拿大新闻界已享有一定声誉的人:萨拉·珍妮特·邓肯(Sara Jeannette Duncan),多伦多《环球报》(Globe)和《蒙特利尔星报》(Montreal Star)的记者;丽莉·刘易斯(Lily Lewis),《蒙特利尔星报》和《星期》(Week)的撰稿人。而且,不知是否巧合,两位女记者在发表文章时都会使用极富男性色彩的署名,分别为贾思·葛拉芙顿(Garth Grafton)和路易·劳埃德(Louis Lloyd)。
先不论她们使用男性化名字的初衷,事实上,她们取得了连男记者也梦寐以求的成功。在随后的两年间,她们的文字成为读者的期待。她们的报道,让读者们如身临其境般,跟随她们一起驾驶着排障器翻越落基山,去日本拜访著名的艺妓,骑着骆驼彻夜穿越埃及到金字塔旁看日出。她们把女性的细腻与柔和融入字里行间,把原本令人恐惧的历险变成了浪漫奇妙的旅程。
用现在对新闻事件的价值判断标准来看,她们的成功绝非偶然:
·环游世界+一条“错误”的出发路线,这一行为本身已经具备了看点;
·再加上行为人是两名年轻女性,其新闻价值的大小就不言而喻了;
·自然地,她们即将在沿途发回的历险游记,就值得了翘首的期待。
当然,这个成功不仅仅是两位女记者的,更是报社和赞助商的——在一个多世纪前的加拿大,很多报纸都会定期刊登一些游记类的文章,以迎合人们对旅游的向往;如果这些文章是出于女性之手,则更会激起人们的好奇之心。由报社和两位女记者联手打造的这次环球之旅,恰好契合了读者的喜好,不仅使得报纸的销量大增,还让赞助商们收回了投资,且利润丰厚。
从这个事例可以看出,在100多年前的加拿大,女报人已经凭借不懈的努力和不俗的表现,让自己在新闻界站稳了脚跟;同时,她们也为后辈的同行们开了个好头,身体力行地证明了女性是有能力在男性控制的媒介中较好地生存的。因为,从那个时期开始,大批受过教育的女性有了梦想和追求梦想的权利,她们可以摆脱以往社会为其限制的狭窄的工作范围,进入自己喜欢的、崭新的工作领域,比如教育、医护、新闻界等。
第一节早期加拿大媒介中的女性从业人员
这里所说的早期加拿大媒介,在很大程度上指的是纸质媒介、平面媒体,具体讲就是报社、杂志社还有出版社。可以说,都市报的兴起给加拿大女性从事新闻业提供了契机,新闻界里从此有了女性忙碌的身影,她们用自己的努力和智慧时刻向社会提醒着女性群体的存在。
在1891年进行人口普查时,新闻界里的女性从业者只占从业者总数的4%;在30年后的1921年,人数增加到了248人,所占比例也提高到13%;到了1931年和1941年,女性新闻从业者的数量涨幅更是两次超过了男性,分别为87%和54%。在这里,有三点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会有越来越多的加拿大女性得以进入媒介。
第一,在19世纪70年代,加拿大最先出现的大众媒介就是都市日报。报纸经历了从低发行量的小型政治报纸向大量发行、多元取向和拥有广泛读者的大众化报纸的转变。对广告收入的追求成就了大众报业。于是,为了吸引女性订户,从而增加广告收入,报社想到了招聘女性来做有关女性内容的版面。
第二,报社渐渐发现,女性记者或撰稿人的文章有时会更受读者的欢迎,例如前面提到的萨拉·珍妮特·邓肯和丽莉·刘易斯。处于都市报时代,使加拿大报业感觉到,为了争取更多的家庭读者,他们有必要拥有一批擅长报道社区邻里新闻以及人情味新闻的女记者;而且,这些以新闻人物为主、以社区生活为主、关注日常细节的报道,往往是在廉价报刊时期与读者拉近距离的有效途径。
第三,与战争爆发有关。一战时,男人们要上战场参战,社会上自然会空出许多工作岗位由女性来填补;同时,女人为了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也必须走向社会,通过工作来创造和实现价值。
值得骄傲的是,这些早期的媒介女性,不仅成功地如报社所愿,将女性消费者推到了广告商那里;而且她们中有不少人也通过历练,最终成为出色的商业记者、时政记者、农业记者,以及战地记者而蜚声新闻界。她们通过不断的努力,凭借“女性特质”为19世纪末的加拿大报界增添了一抹崭新的亮色。
艾蒙德·欧内斯特·谢帕德(Edmund Ernest Sheppard)是加拿大早期报界中的巨子之一,拥有《星期六晚报》(Saturday Night)以及家庭类杂志《加拿大炉火边》(Canadian Fireside)等。常常令他引以为荣、拿来炫耀的就是,他自诩为星探,发掘和培养出了很多出色的女记者。比如,《星期六晚报》社会版的主编盖女士(Lady Gay)和擅长撰写评论的阿玛瑞丽斯(Amaryllis)、《星期六晚报》妇女版的艾玛龙·艾略特(Elmira Elliott),还有极具报业经验、因《加拿大炉火边》而名声大振的凯特·维斯雷克(Kate Westlake)。
不仅仅如此。谢帕德还发掘出了日后在加拿大新闻界被誉为“心灵皇后”的科尔曼。当时科尔曼刚刚从爱尔兰移民来到加拿大,没有任何的新闻从业经验,对于她,谢帕德可谓慧眼识才。他只是帮她发表了一些文章,随即那些文字便引起了多伦多《邮报》的注意。很快,谢帕德就被任命为该报“妇女版”的编辑。后来,她更是成为《邮报》的一个符号,由她负责的“周刊版”成为在整个加拿大报界中拥有读者数量最多的版面。
然而,透过上面这组数据,我们也看到了一些遗憾。
遗憾之一:我们所能查到的、关于加拿大媒介中最早的女性从业者的统计数字也只追溯到了1891年;而事实上,在此之前,加拿大的新闻界里已经活跃着女性的身影了——一则由于当时没有专门的部门或协会来做这样的统计,使得统计数字不够准确;二则由于当时很多女性在进入媒体工作时,并没有签署工作合同或协议之类的文件,且在报上发表文章时也大都采用匿名,等等。
由此,引出遗憾之二:我们还无法认定谁是加拿大第一位女记者。有人认为是萨拉·珍妮特·邓肯,理由是她生于加拿大,1886年即在《环球》(Globe)工作,且全职为报社服务。还有人认为是Kate Massiah,依据是在1871年时,她已经是蒙特利尔《先驱报》(Herald)的记者了,同时她还被认为是加拿大第一位职业采访者。但与Sara不同的是,她是加拿大的移民,此前在英国居住,而且当时就已经是一名记者了。
加拿大第一位女记者是谁还难以界定,但加拿大西部的第一位女记者(Western Canada's first female journalist)已经榜上有名了,她就是来自曼尼托巴州(Manitoba)的E.Cora.Hind(1861~1942)——《温尼伯自由新闻报》(Winnipeg Free Press)农业版的编辑,也曾担任过加拿大女记者俱乐部的主席,她积极支持女性勇敢争取自己的应有权利。
遗憾之三:那些想成为记者的女性被划入了“极不符合常规”的一类。即便如此,她们还必须是白种人、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庭出身为中产阶级等等,才有成为记者的可能。那么,由此社会环境带来的压力以及造成的限制,使得尽管在早期的加拿大媒介中,女性从业者的数量在不断增加,但最终依然是男性成为这个行业的主体力量。
无论如何,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去想:当女性在一个国家的新闻机构占有了一席之地,且能通过自己的工作来反映更多女性的声音,来为广大的社会公众服务的时候,这本身已经超过了数字上的意义。从一定程度上讲,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加拿大媒介,女性参与新闻工作,可以作为女性社会地位提升的一面旗帜,她们的出现和努力,对每一个读报的加拿大家庭而言都是有目共睹的。
同样具有意义的,还有加拿大女记者俱乐部(Canadian Women's Press Club,简称CWPC)的成立。
玛格丽特·格拉汉姆(Margaret Graham)是一位有着丰富报业经验的女记者,她曾在15年间先后就职于加拿大和美国的多家报社。她原本以为已经拥有了和男同事平等的新闻报道机会,但当她得知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Canadian Pacific Railway Company)给男记者们发放了远途采访所需的通行证,而女记者却没有份儿时,她找到了公司的宣传部主任乔治·汉姆(George Ham),提出了她要去圣·路易斯报道世界博览会的要求。乔治痛快地答应了,但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玛格丽特能找到12位女记者,且能说服她们的老板,她们即可成行。结果,玛格丽特很快就找来了16位女记者,这下可让乔治·汉姆大大出乎意料。
1904年6月,在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的一列火车厢内,刚刚采访完圣·路易斯世界博览会的十几名女记者,在时任加拿大太平洋铁路公司宣传部主任的乔治·汉姆(George Ham)的建议下,成立了加拿大女记者俱乐部(Canada Women's Press Club,简称CWPC)。同时,为了表达对乔治这个提议的感谢,女记者们一致同意吸纳他成为该俱乐部的唯一男会员。
1906年,CWPC在温尼伯举行第一次全体会议,约有40名女记者前往参加。在她们为俱乐部制定的规章中,第一条就表示了“俱乐部成员间要相互同情,相互协商,相互帮助,提高和保护成员们自身及职业上的利益;要维护和改善女性在新闻工作中的地位”的宗旨。
1909年,加拿大女记者俱乐部在多伦多成立第一个分部;1957年,女记者俱乐部进入鼎盛时期,在全国共拥有675名会员和17家分支机构,每三年她们还会举行一次全国性的研讨会,并写出年会报告。
俱乐部的早期会员并不完全都是从事新闻工作的女性,其中也不乏政治家和律师,她们都希望通过新闻实践来唤起全社会对女性的尊重,通过女性自身的努力来为更广泛的妇幼群体争取合法权利;后来,俱乐部里更是藏龙卧虎,吸纳了多名小说家、剧作家、诗人、历史学家、艺术家,还有广播电视电影界的自由撰稿人。她们透过各自的视角,从所在的领域出发,用女性的笔触去描写女性的感受,传达女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