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鬼见愁的事情并不着急，韩璐和严煜这两天就没什么更要紧的事情了。所以……小姑娘决定关心一下她师父。
“师父啊……你在家吗？”韩璐午饭前，去酒楼里拿了点儿好吃的菜，和严煜提着食盒来看望孤寡老人。
“师父……师父……我来看你啦！你在家吗？”
“别敲啦”，隔壁院儿的郑奶奶出来道，“小伙子去做工啦，要晚上才会呢。”
额……小伙子？
“郑奶奶，你是说我师父吗？他去做工了？”韩璐道。
“是啊”，郑奶奶道，“哎呦，这小伙子可勤快了，每天天没亮就出去了，要关城门前才回来呢。这么好的小伙子，孤苦伶仃的，这可怜哪……”
韩璐听郑奶奶叫师父“小伙子”，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喜感。不过想来倒也没错啊……郑奶奶是临州城内最高寿的老人，今年已经九十三岁了，却仍旧吃得饱睡得香，精神头儿十足。
在郑奶奶面前，她五十多岁的师父，岂不就是个小伙子吗？
“郑奶奶，您知道我师父到哪里去做工了吗？”韩璐道。
“我问过他一次哪”，郑奶奶道，“就是到城外李乡绅家去伐木啦。他家不是有一片林子吗？好像是要送给以大官儿家做烧柴，每年这时候不都雇人伐木吗？”
“哦……这样哦”，韩璐道，“那谢谢奶奶啦……”
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勤劳了？去帮人家伐木？不至于吧？这老头儿前两年坑蒙拐骗赚得钱还少吗？
现在金矿地图的事情已经解决，戚叔叔也已经去转世投胎了，师父自然就不需要用钱去挖金矿。干嘛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守着他前几年赚的小金山小银山，踏踏实实地过下半辈子不就行了吗？
“走啊，我们去看看，这老头儿到底搞什么名堂。”韩璐招呼严煜道。
总觉得师父的一定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去干活儿的。没准儿在李家的树林下有宝藏，没准儿在这树林中有什么让老头儿感兴趣的孤魂野鬼之类的。
和严煜到了城东郊外，一路向临东乡那边去。李乡绅是临东乡的大户，但在乡里并不涨势欺人，反而乐善好施。而且做得也都是米粮啊、木材啊这类的正经生意。所以李家一有什么活计的时候，城里这些做零工的人们，也都愿意来给他们家干活儿。
到了临东乡外的林子，远远的就听到苦力们伐木的声音。据说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的。四面八乡来的苦力聚集于此，什么年龄段儿的都有，像师父这样一大把年纪的人，也有几个。
韩璐在林子中寻找着，总算在一个偏僻处找到了老头儿。
只见老头儿正拿着斧头，吭哧吭哧地伐木。
还真的是在伐木啊！而且是实实诚诚的那种！
心想师父你虽说不是天师，但好歹也是会点儿法术的吧？干嘛这么实在啊？直接用你的法术砍出一摞来不就成了？
“师父！”
“哎呀！”
韩璐蹑手蹑脚地到老头儿身后，震天慑地的一声大吼，吓得毫无防备的老头儿直接跌坐在地上！
“哎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老头儿一边给自己抚着胸口顺气，一边爬起来，道，“你干嘛啊？”
“我来看看你啊”，韩璐摆了摆手中的食盒，道，“我给你送好吃的来。”
老头儿闻到了酒肉的味道，刚刚那一脸不欢迎的样子已经全然没有了，而是满满的感激、欢迎、喜欢，就差要抱着韩璐大声欢呼了。
“先吃饭吧师父”，韩璐道，“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好好”，老头儿道，“等我砍完这一根儿的啊，你先放在那儿吧，我这边马上完事儿。”
看到老头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开始很实在地去伐木了。
韩璐和严煜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被老头儿的话语，和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正经样子给惊住了。
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吧？
韩璐觉得，真的很有这个可能啊……
“哎呦！”老头儿刚砍倒这一棵树，还没等站直了腰杆儿，就被人在后脑拍了重重的一巴掌！
“你你你……你这死孩子，你到底要干嘛！”老头儿捂着后脑儿回身，气得手都颤抖了！
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啊！而且偏偏这徒弟还是他自己选择的，如果将她逐出师门、岂不是打了他自己的脸？
“哎……”长叹一声，只能认命。
但是这死丫头这一巴掌可是真够结实的，估计他现在的后脑上，头皮都已经肿起来了。
“嘿嘿……我……我是想要帮你啊师父。”韩璐傻笑道。
“来来，开饭了啊……”林子外面，李家家丁推着送饭车过来，“大家伙儿都休息一下吧！过来吃饭啦……今天老爷给加了肉啊……”
林中伐木的苦力们，都放下手中的斧头去领饭了。
老头儿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有醉仙鸭、卤牛肉、红烧排骨、清蒸鲑鱼，还有他爱喝的美酒。“啧啧”了两声儿，道：“哎呀……总算能吃上一顿好的了！”
韩璐和严煜仍旧面面相觑，然后互相给对方使眼色。意思是——你先问。
最后严煜败下阵来，谁让他是相公呢，小姑娘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自然要帮忙。
“老头儿，你……没事儿吧？最近是……被人抢劫了？还是被人给骗光家产了？”严煜在老头儿身旁席地而坐，问道。
“没有啊”，老头儿夹起一块儿牛肉放到嘴里，道，“我最近挺好的啊。”
“不是啊师父”，韩璐也在老头儿身旁坐下，道，“你……这不是您老人家的风格啊？您老有那么多积蓄……你看哈，一处宅子，你都随随便便就买了，况且你还有那个大金桶。所以再落魄也不至于出来做苦力吧？”
老头儿摇摇头，砸吧砸吧嘴儿，喝了一口小酒儿，这才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后哲学家一般，仰天长叹了一声，道：“这，是我的新生。”
“噗……”韩璐好悬没把自己给呛死。
严煜也好不到哪儿去，已经一脸见鬼的样子。
“师父，你……缺银子了一定要和我说”，韩璐道，“虽说我平时挺讨厌你贪婪的，但是毕竟我是你的徒弟啊，总不会不管你的。更何况我家相公不是说了么？每个月都会给你养老钱的。”
“那我当然要收了”，老头儿道，“你们两个可别想抵赖啊！我自己劳作赚银子，不代表你们因此可以不给我，那可是说好的事儿。”
额……所以从此时的情况可以看出，老头儿的确不是确银子，也并不是真的洗心革面、不打算再剥削他们，而是……闲得慌！
对，如今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算了算了”，韩璐道，“你要是觉得闲得慌，觉得有必要尝试一下这种通过卖苦力而赚钱的方式，我也只能支持你了。其实说起来，这的确是件听了不起的事儿。”
不管怎么说，这老油条也总算有想要踏踏实实的觉悟了。就算是一时兴起，也能够对他往后的人生起到些许……教育意义吧。
“师父，是这样的”，韩璐直接开门见山，“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看一看师娘。”
“咳咳……”老头儿正在美滋滋地享受着美酒，好悬没把自己给呛死。
“什……什么师娘？”老头儿装傻道，“你要给我介绍好娘们儿？可以啊，有什么好女人，尽管给我介绍。”
这老头儿，够嘴硬的。
“师父，我们去万晓山了”，韩璐道，“见到了你家娘子。她说，如果你想通了，就回去吧。不管怎么样，她已经嫁给你了，你们始终是一家人。”
老头儿拿着酒盅的手停顿了下，随即，一口饮尽酒盅里的酒……
“哎……”长叹一声，放下酒盅，道，“打啦，既然你们已经去了，我也不瞒着你们。的确，你是有个师娘……但只是名义上的你师娘，我可从没有承认过她。”
“哦”，韩璐道，“为什么啊？”
心里当然是惊讶的了，但是为了在气势上碾压老头儿，所以仍旧表现得十分淡定。
“哎……”老头儿又长叹一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和王翠芬之间，可隔着一条人命呢！哼……她还骗我，又尖我，老子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哼……”
额……师父的怨气好大啊！
但是韩璐怎么觉得，她师父有点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人家好歹也是个大闺女吧，而且长得也不赖，能和你那什么，给你生孩子，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好吧？就算你当初翠芬儿诱惑了你，不还是你自己定力不强么？
“人命？隔了谁的人命？”严煜道，“既然出了人命的事情，是该报官的，怎么她现在还好好的？”
“哼”，老头儿又喝了口酒，重重摔了下酒杯，道，“当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要我娶她，可老子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岂能娶她为妻？”
“这女人好不要脸，跑到莲儿家去闹，弄得莲儿在十里八乡待不下去，觉得没脸见人，结果自杀了！哼……这笔血债我可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