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现象的出现向我们提出了重新认识和理解康德的任务,即在对康德进行分析研究的同时还要进行综合的研究,把分析原则寓于综合之中,把康德学说看成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它有着自身的宗旨、基本问题和逻辑线索,有着自身的风格和特质,它的各个部分和环节表现出一种有机的递演关系,并服务于一种终极的目标和理想。基于此种认知,笔者认为康德在东西方世界之中之所以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和恒久的魅力,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其学术思想的深层所包含的浓郁的人情味和生命气息。康德的精神包容了与人类生活紧密相关的一切实践领域,思考了人生的根本问题,度量了人类心灵的各种功能、条件和界限,它不仅揭示了宇宙的智慧,更是涵摄了生命的智慧,在茫茫无垠的自然寰宇中凸现了人的价值、人格的尊严和人性的自由。因此,只有从人学的视角研究康德,才能真正抓住康德思想的精神实质。(靳凤林)
《纯粹理性批判》对形而上学的拯救
在西方哲学史上,康德大概是最重视形而上学并对其进行过认真反思的第一人。尽管人们通常认为,黑格尔建立了西方哲学史上最大的形而上学体系,黑格尔也认为形而上学最重要——他曾说过形而上学是哲学庙堂里的神,但是黑格尔没有像康德那样系统地反思过形而上学,或许他认为像康德那样的讨论实在迂腐。康德则不然:他对形而上学的关爱溢于言表,他对形而上学误入歧途痛心疾首,他要拯救形而上学的决心矢志不渝。康德不但对形而上学进行了认真的反思,对旧形而上学进行了严厉的批判,而且着手重建形而上学,他所有哲学的主题都是形而上学!
康德曾这样表白:“我受命运的指使而爱上了形而上学,尽管它很少对我有所帮助。”康德把对形而上学的研究看做是他一生无法逃避的命运。康德要拯救形而上学的理由首先是他认为形而上学太重要了,他甚至认为形而上学就是纯粹哲学本身:“形而上学却是本来的、真正的哲学!”人类必须要有形而上学,因为人类有理性,形而上学是能思想的人难以摆脱的命运。形而上学虽然如此重要,但是在康德时代形而上学遭到遗弃,已经没有多少人对它感兴趣了。“人类精神一劳永逸地放弃形而上学研究,这是一种因噎废食的办法,这种办法是不能采取的。世界上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形而上学;不仅如此,每人,尤其是每个善于思考的人,都要有形而上学,而且由于缺少一个公认的标准,每人都要随心所欲地塑造他自己类型的形而上学。”
由于形而上学是出自理性,所以要拯救形而上学,就必须对理性本身进行反思,康德叫做“纯粹理性批判”。“我所理解的纯粹理性批判,不是对某些书或体系的批判,而是对一般理性能力的批判,是就一切可以独立于任何经验而追求的知识来说的,因而是对一般形而上学的可能性和不可能性进行裁决,对它的根源、范围和界限加以规定,但这一切都是出自原则。”康德在这里说得明白:对理性能力进行批判,就是要裁决形而上学是否可能,而裁决形而上学是否可能就是要根据某种原则对其根源、范围和界限加以限定。可见,《纯粹理性批判》是一部讨论形而上学的书。
人们通常认为《纯粹理性批判》是一部认识论的著作。从某种意义上这一观点有其合理性,但是我们必须说:认识论只是康德用以拯救形而上学的手段,形而上学才是目的。说《纯粹理性批判》是一部形而上学著作,这就意味着《纯粹理性批判》的结构与形而上学的结构是对应的,事实正是如此。杨一之先生慧眼看出了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与沃尔夫形而上学体系的内在联系:“康德此书的分部,恰恰与沃尔夫教程内容相当。这当然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具有很大的针对性。康德的先验逻辑,其探讨的课题相当于沃尔夫形而上学的本体论;而先验辩证论中关于‘纯粹理性的谬误推理’部分,相当于旧形而上学的‘灵魂学’;关于‘二律背反’部分,相当于旧形而上学的‘宇宙论’;关于‘上帝存在本体论证明之不可能’,相当于旧形而上学中的神学部分。”在沃尔夫的分类中,“总论”即基础部分是“存在论”即关于存在及其本质的学说,而“灵魂学”、“宇宙论”和“理性神学”是总论下面的分论。
一些康德研究者只从批判的或消极的角度来理解《纯粹理性批判》的形而上学主题,而忽略了“先验分析论”也是形而上学。事实上,康德说得明白,形而上学中的“存在论”“只在一个概念和原理——这些概念和原理与一般对象有关而不考虑可能被给予的对象——的系统中研究知性和理性”。康德在“先验分析论”讨论“知性”,这一点已经成为常识,所以“先验分析论”也是存在论。
康德拯救形而上学的工作主要体现在《纯粹理性批判》中。该书既是“一部关于方法的书”,也为科学形而上学描绘了“整体轮廓”。康德在《未来形而上学导论》中不无自豪地说,对《纯粹理性批判》和《未来形而上学导论》的原则有过深思熟虑的读者,不会再回到那种诡辩的旧形而上学,“他还将以某种喜悦的心情期望一种形而上学,这种形而上学是他今后确有把握拿到手的,不需要做什么预备性的发现,而且这种形而上学能够使理性第一次得到持久性的满足。”康德还把经过理性批判后得到的科学形而上学与旧形而上学的关系,类比为化学与炼金术或者天文学与占星术的关系,这也进一步说明康德对自己拯救形而上学的成果是极为满意的。(张桂权)
叔本华曾说过:任何人在哲学上如果还未了解康德,就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康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伊曼努尔·康德,1724年4月22日生于东普鲁士的首府哥尼斯堡(今天的俄罗斯加里宁格勒)。康德出身于一个家境贫寒、子女众多的马鞍匠家庭。他的祖辈是17世纪从苏格兰迁来欧洲大陆生活的。1740年,康德进入哥尼斯堡大学学习。毕业离开大学后,康德去乡下一个贵族家庭任职家庭教师。1755年康德重返哥尼斯堡大学,工作15年之后,康德被评为教授,1786年升任哥尼斯堡大学校长。在校期间他先后当选为柏林科学院、彼得堡科学院和科恩科学院的院士。
以1770年为标志,康德的一生可分为前期和后期两个阶段。在前期他主要研究自然科学,重点是数学、天文学和化学,主要成就有正负数理论和星云学说,在其他学科方面也深有造诣;后期他则主要研究哲学,还涉及宗教、逻辑学和人类学等领域。
作为自然科学家,康德提出了与当时占统治地位的宇宙不变论相对立的宇宙发展论,为辩证法奠定了科学上的基础。1754年康德发表《对地球从生成的最初在自转中是否发生过某种变化的问题的研究》,提出地球自转速度因潮汐摩擦而变慢的假说,后来得到证实。1755年康德发表康德(1724~1804)《宇宙发展史概论》,从自然界的历史发展观点出发,提出关于天体起源的“星云假说”,含有唯物论和辩证法的思想,向认为自然界亘古不变的观点挑战。后来拉普拉斯也提出了类似的假说,后人合称为康德—拉普拉斯假说。尽管康德在自然科学上创造了许多辉煌的业绩,但他还是以哲学家的面目出现在大多数后人的心中,或者说他还是凭着哲学论著的影响铭刻在人类文明的史册上。康德在其30多年的研究生涯中,留下了三部划时代的杰作:《纯粹理性批判》、《实践理性批判》和《判断力批判》,另外他还著有《任何一种能够作为科学出现的未来形而上学导言》、《道德形而上学》和《永久和平》等书。
一位传记家赞叹道:“康德的一生就像是一个最规则的动词。”是的,而且这还是一个从不与其他词搭配的动词。康德毕生既没有过远离故土的经历,也没有过结婚生子的愿望。他只知道日复一日地沿袭着自己的时间表,简直像一部最精确可靠的机器。在哥尼斯堡大学任教的康德的一天是这样进行的:5时康德起床,穿着睡衣去书房,先喝两杯淡茶,再吸一斗香烟。7时康德去教室上课。课后他又换上睡衣回到书房看书。13时康德再次更衣,与朋友共进午餐。饭后13时30分,康德便踏上那条被后人称为“哲学家之路”的小道,哲学家开始散步了,他身上永远穿着一套灰色的装束,手里永远提着一支灰色的手杖,后面永远跟着一位忠诚的老仆人,永远为他准备着一把雨伞。这一主一仆是如此的守时,以至于市民们在与他们亲切地打招呼的同时,总忘不了趁机校正自己的手表。
康德的私宅是在校任教后不久买下的,共两层。书房里摆着两张普通的书桌,墙上挂着一幅卢梭的画像。康德的私人书籍并不多,各种书加起来也不过500本。正是在这种朴素、单调的环境下,康德度过了他平凡、刻板的一生。名誉、权力、利益、爱情……世人渴求的一切都与他终身无缘。海涅甚至下结论说:康德没有什么生平可言。1804年,康德到80岁时告别人世,在当时的确是罕见的高龄了。不知道这是否该归功于他那整齐划一、保守而有节制的生活。只有一次,康德读到卢梭的《爱弥儿》,简直是如获至宝、不忍释卷,一连几天足不出户,把自己的作息安排表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是一次例外,而且是广为人知的康德仅有的一次例外。
康德常被誉为“现代西方哲学史上的哥白尼”,正如哥白尼的“地动说”推翻了传统的以地球为中心的宇宙观,康德的哲学思想亦改变了现代西方哲学的面貌,而他对宗教与道德的哲学反省亦大大地影响了后世在这方面的讨论。康德卒于1804年,这位一生几乎没有离开自己出生地,生活作息像时钟一样准确的瘦小哲学教授,其连绵细密的思想却改变了整个近代西方哲学的面貌。
《实践理性批判》是康德的代表作之一,是其三大批判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说《纯粹理性批判》详尽阐述康德的认识论,《判断力批判》主要阐述其美学和世界的合目的性的思想,本书则系统地阐述了他的道德哲学。实践理性在康德整个哲学体系中居主导和领先的地位。道德高于认识,伦理学高于认识论,行高于知。只有人心中的实践理性所规定的道德法则才具有客观的普遍有效性,才能成为普遍的必然的道德准则。在《实践理性批判》中,他提出了道德不是以符合个人或他人的幸福为准则的,而是绝对的,即人心中存在一种永恒不变、普遍适用的道德律。道德是“绝对命令”,是“应当如此”。道德应该符合正义而不是个人幸福。但他又提出人可以感觉到意志自由,生命长存。上帝永远指导着世间万事万物,上帝万能、灵魂不死,有德之人最终能够得到最大的幸福。
康德的《判断力批判》作为前两个批判即《纯粹理性批判》和《实践理性批判》的调和,在美学思想方面产生巨大的历史影响,同时也可看作是人类学的巨著。在书中他批评并融会了当时各派的美学观点,开创了独特而复杂的美学体系。他指出艺术源于天才,上帝创造一切。美应该从大自然和人的道德中寻找。这部著作的基本框架分为:审美判断力的分析论、崇高的分析论、审美判断力的辩证论、目的论判断力的分析论、目的论判断力的辩证论等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