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虎埋怨庆寅不该打断他津津有味地谈着女人,可是又一想,还是杀公子黄的事要紧,就赶紧和庆寅带着这些新获得的“证据”,连夜赶往楚国。
他俩到了楚国,天还没亮,就托宫人向楚康王秉报,说他俩有要事相告。宫人回话,现在是楚康王和妃子深睡的时候,谁也不能打扰。没办法,他俩只好等待,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楚康王才召见他俩。
他俩把这新获得的“证据”递了上去,如此鼓舌一番。楚康王不是无名之辈,看后“哈哈”大笑:“上次,我说你俩是猪羊,这次连猪羊都不如了。这哪里是说楚国下流,这是说大国应处下流,谦让对待小国。还有这《陈国史》中记载的先王楚庄王杀掉夏征舒,正是谦让对待你们陈国,把公子午从晋国接了回来,你们才复国的?你俩真是有眼无珠,这哪里是背楚,而是在颂楚!”
听到这些“证据”是颂楚,顿时吓得庆虎、庆寅屁滚尿流,连连跪在地上向楚康王磕头求饶:“大王息怒,我俩回去再找找,一定会找到公子黄背楚的真凭实据来。请相信我俩,我们对大王起誓,如有半句假话,大王就当堂劈死我俩!”他们起着誓,可是看到楚王放射着疑惑的目光,马上咬破食指滴着血……
楚康王见过这样的表演多了,轻蔑地一笑:“别在那儿演戏了,你俩下去吧!”
庆虎、庆寅连忙用舌头舔住流血的指头,站了起来,又追向楚康王,“大王,我俩还有话要说……”
楚康王听到了,仍然继续走着,根本不再理会他们兄弟俩。
庆虎、庆寅兄弟俩自讨没趣,只好垂头丧气地返回陈国。
在返回的路上,庆寅对庆虎说:“哥哥,我看回去后得给李耳动大刑,非逼他交出和公子黄背楚服晋的证据来。不然,咱兄弟俩除不掉公子黄,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是日子好不好过的问题,”庆虎瞪了庆寅一眼,“问题要严重的多,打蛇不死反被蛇咬,它们就会把我们置于死地。你不看刚才楚王的态度,他对我们已不信任了。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
“那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庆寅摊开双手问。
“车到山前必有路。”庆虎用脚狠狠踢着路上的石块,“只有破釜沉舟,先做好两手准备,一是和陈哀公抗衡;二是和楚国抗衡,这都需要实力。我们要招兵买马,扩充自己的实力。但回去之后,还是按你说的先审问李耳,看能不能找到真凭实据?”
庆虎、庆寅回到陈国后,饭都没顾上吃,马上从监狱中提出李耳,绑到一棵木桩上。
庆寅恶狠狠地挥着皮鞭,在李耳面前摔响了几声:“李耳,你听明白,趁早交出背楚服晋的真凭实据,免得受皮肉之苦!”
李耳怒视着,没有吭气。
庆寅看到李耳不言语,气得舞着鞭子跳了起来,“我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难道你是个哑巴?”
“哑巴?”李耳知道光沉默不行,开始借题反击,“如皋你能使哑巴说话,那说明你真有本事。自古以来谁都知道,哑巴是不能说话的。明明没有的事,硬逼着人家交出来,这不是逼着哑巴说话,有违天理吗?
“什么天理不天理的,”庆寅说着狠狠朝李耳身上抽了一鞭,“尝到滋味了吧,天理就是鞭子,快说。”
这一鞭打的是够重的,立刻把李耳的衣服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李耳咬紧牙关,忍痛不吭声。
庆寅还要举鞭打,这时一个留着小平头的仆人端着一碗脏水走到他跟前说道:“王爷息怒,我听人说,要想叫犯人悔改,说出真话,只要用脏水和着他身上流出的血一起喝下,他就会招供。”
“哼!有这样的作法?”庆寅用疑惑的眼光盯着仆人,“我怎么不认识你?”
旁边的一个仆人插话道:“王爷,他是自愿来到您家服务的。”
“嗯!这很好。”庆虎想到要招兵买马,现在竟有人自愿上门,这真是太好了,便对庆寅说,“咱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他能主动前来,说明我们顺应人心,就让他把那碗脏水让李耳喝下!”
平头发仆人急步走到李耳跟前,伸出指头刮李耳身上的血,可颤抖的手怎么也不敢摸到身上。时间不能再等了,气得平头发仆人狠狠咬了自己手指一下,然后才从李耳身上被鞭子抽裂的地方刮出了一点血,滴到脏水碗里,端到李耳跟前让他喝。
这真是趁人之危,李耳闭着眼,咬着牙,就是不喝。
平头发仆人见僵在这里不行,轻声说道:“虎娃子,你喝下这碗水有好处的。”声音轻的像蚊子叫。
李耳一惊,心想,他的这个奶名还是妈妈给他起的,因为他是虎年生的。妈妈小时候总是叫他“虎娃子”,难道是妈妈来救他了。他睁眼一看,并不是妈妈,眼前的这位平头发仆人似乎很面熟,但又想不起是谁?
“喝吧!我求求你了!”
这声音又是那样熟悉,到底他是谁呢?李耳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他让喝,就喝下去吧。李耳张开嘴,平头发仆人给他灌了下去。
等了一会儿,庆寅提着鞭子围着李耳转了起来,“现在你该说了吧?”
李耳自喝下这碗脏水后,心里已悟出一些,觉得这样和他们硬碰硬不行,得跟他们进行周旋,于是开口道:“要我说可以,请你们做好记录。”
庆寅放下鞭子,马上叫另外一个仆人拿来木简,对李耳说:“快讲,有人给你做记录。”
李耳开口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讲得记录的人都无法跟上。
可庆虎、庆寅听出来了,李耳这是在背诵《陈国史》,哪里是什么背楚服晋?
“好小子,你在这里搞拖延战术。”庆寅用鞭蘸着水,狠狠抽打李耳。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抽成碎布条,头发也被抽得蓬乱,地上滴着鲜血碎发。
尽管这样,李耳没有呻吟一声,更没有张口求饶。
庆寅觉得不解气,还要用鞭子抽,被庆虎制止了。他见李耳已昏死过去,觉得打死了他不好办,留下此人还有用处,于是吩咐仆人解开李耳身上的绳子。两个仆人各架着李耳的一只胳膊,打开后边监狱的一间房门,把他扔了进去。
牢房的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当李耳被扔进牢房后,遍体鳞伤的身体一接触干草,霎时间他感到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他,奇痛难忍,一直痛到心里。他咬着牙,使劲把身体朝墙边挪了挪,费力地想抬起头,看看身上究竟被打伤成了什么样子,可头沉重得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强睁开眼缝,只见远处墙壁上放着一盏灰蒙蒙的灯,像发着黄色光芒的鬼火一样模糊地晃动着,在墙壁上照出了一个灰绿色的光圈,显得格外阴森。正当他想挣扎着再翻个身,忽然一阵剧痛猛地向他袭来,那鬼火似的灯光,突然旋转,越转越快,忽而大忽而小,最后到了他的面前。他终于又昏厥过去,什么也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渐渐苏醒过来。他还没睁开沉重而发涩的眼皮,就觉得有人在用什么凉丝丝的东西擦拭他的身体,擦得又轻又慢,使他感觉非常舒服。他睁开眼,看到一个人蹲在他身边,正用一块布蘸着碗中的黄水,为他轻轻地擦拭伤口。
李耳细瞧着这个人,觉得有些面熟。这不是在鞭打他时,那个留着平头发的仆人吗?这个仆人怎么这么亲切!鸭蛋形的脸,杏仁般的黑眼睛,难道是她不成?李耳微微挪动一下身子,想翻过身来看清这个人,但他刚一动,就听见这人小声而惊喜地叫道:“喂,你终于醒过来了!叫人等得好急呀!”
李耳又动了一下身子,这时忽然发觉垫在身下的已不是刺人的干草,而是几件衣服,顿时觉得心里热乎乎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想坐起身来,对这人说句感激的话,可他刚想动,就被那人扶住了。那人按着他的双肩,低声道:“别动,就这么躺着。”
那人又端过一碗热水,递到他嘴边,“喝吧,喝点热汤就有精神了。”
李耳渴得要命,嗓子眼仿佛在冒烟,他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一碗热汤下肚后,顿时感到浑身轻快多了,伤口也不那么痛了。他真不知该怎么感谢这位仆人才好,猛地抓住他的手,“我从心里谢谢你。”握住的手是那样柔软、温和,他觉得自己曾握过这只手,不由得又缩了回来。
可那人紧紧握着他的手,“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吗?”那人把脸靠近他,脸上的热气传到他脸上,甚至心里。
“难道你是王冬妮?”李耳更是握紧她的手,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她。
一
“正是你的爱妻王冬妮。”王冬妮抚摸着他,坐到他身边,“你这个人太不了解我了,怎么能忍心写下那封信?”
李耳想起来了。在他被关进监狱后,怕影响王冬妮的前程,就写了一封退婚信,托人捎给她,让她早一点离开。李耳这人做事,向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从不愿连累别人。他想到这里便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跟着我岂不受苦?我完全是为你好!”
“为我好?”王冬妮气得松开握着李耳的手,眼泪“哗啦啦”掉下来,“人们都说夫妻患难时才见真情。我就是那么个负心女子,在你坐监狱时,忍心丢下你不管?我的心难道叫狗吃了不成?”
“我,我不是那个:卷思?”李耳连忙解释道,他又紧紧拉住王冬妮的手,“我今天当面向你谢罪。快说说,你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还不是你那封退婚信。”王冬妮瞪了李耳一眼,“还真的要谢谢这封退婚信呢。你这个人在外边总是忙着读书,不常给家里人写信,我们当然也不知你在外边发生了什么事。等接到这封信后,我才知道你被抓了起来,于是就赶紧到曲仁里找咱妈。咱妈一听急的不得了,后来,我安慰了妈妈几句,说,‘就是李耳把监狱坐穿,我王冬妮也等着他。活着是他的人,死了是他的鬼。’咱妈拉着我的手不放,我说当务之急是怎样救出李耳。咱妈和我想到,你被关进监狱,自然要受到重刑,保护你的内脏不受伤是最重要的。你爷爷是医生,他配制的特种护内脏药,已传给了咱妈。咱妈就找了些给我,叫我托人捎给你。可我来到城里,根本进不到庆虎、庆寅的院子里来。急中生智,我就剪了长发,女扮男装给他家当仆人,才混了进来。好在你受刑前,喝了那碗脏水,其实那不是脏水,那是护脏药。要不然,在那顿重鞭之下,你的内脏早被打坏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清醒!还有你刚才喝下的这碗黄水,也是咱妈为你配制的补药,能使你伤后复原的快些。”
“我真要谢谢妈妈!”李耳重重地说道,“再就是要谢谢你。我来到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的女子。能与你结为夫妻是我一辈子的幸福!”
“你就爱耍贫嘴,”王冬妮嗔怪道,“在关键时刻,就喜欢往人家心上插刀子,写退婚信!”
“你呀,不能光揭人家的伤疤,”李耳道,“以后就看我的行动吧!再不会让你伤心了。”
“我相信你。”王冬妮自信地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在狱中保护好身体,只要活下去就有一切。庆虎、庆寅的霸道行为不得人心,也是不会长久的。我既然作了他家的仆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你。这点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上。”
“我一定把你的话,像刀子刻在木简上一样,刻在我心里。”李耳握起了拳头说,“出狱后,还要和你过更美好的日子呢。”
“梆梆梆——”狱外敲起了梆子声,那是王冬妮买通了看守李耳的老仆人,让他在外面看着动静,自己进来探监,一旦发现有异常,就赶快敲梆子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