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带我走,去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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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教堂遗梦塞维利亚(1)

我真的没有办法找到一个确切的词语能够形容这座城市。

这个被喻为“西班牙花园城市”的地方,曾被罗马人和西哥特人占领过。十六世纪左右,更是发展成为最繁华的国际大都市。这里拥有着享誉世界的雪莉酒、欧洲第三的天主教堂、西班牙最大的广场、唯一的内河港口以及诸多欧洲文学作品的故事人物和背景的出处,例如《卡门》……

这里包罗万象,却又底蕴丰厚,妙趣横生。不管转角走到哪里,那些风格独特的建筑,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当然,同时还包括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就像是怪兽妞一样。

怪兽妞是来这里留学的学生。我们在网络上认识甚至不到一周。聊天的次数五个指头都完全能数过来。她说本想为我提供沙发。可惜她现在住的地方实在太小,就只能带我到处去走走了。我到达塞维利亚的那天,她正好放假,于是便来车站接我。

她说:“你还真是贵人了。塞维利夏天的时候都没有雨的,简直就是一个火炉。”

可我到的前一天居然下雨了。就连之后的几天,天气也都时阴时晴,丝毫没有身处火炉之中的感受。

在找酒店之前,她带我去她住的地方,为我做了一顿颇有中西混合味道的午餐。她说,这边的人吃香肠一般都不会要多熟的,估计我肯定吃不下去,所以就帮我弄成了全熟。在那里,几个中国留学生住在当地人的家里。怪兽妞说:“我们的口语之所以总是练不好,就是因为始终生活在相同语言的圈子里。哪怕待得再久,也没有用。”

怪兽妞的房东曾是一个帅气的职业摩托车车手,进门的走廊里,挂满了他年轻时所获得的各种奖杯和徽章。现在不能再做摩托车车手了,他便靠着政府每月几百块钱的救济金生活。虽然是属于城市的底层生活,他却过得恰然自得,丝毫不为自己的未来有过多的担忧。他所在意的东西很简单,只要自己活得快乐,其余都只不过是陪衬而已。

他看到我来,很开心地表示欢迎。他把他自己兑的柠檬汁里加了苏打水和白糖,递给我让我尝尝。怪兽妞说:“这是当地的很多人经常在下午时喝的东西。房东很热心,只要是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特别想让见到的人和他一起分享。”我不便拒绝,所以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甜而冰凉的味道瞬间就浸满了整个喉咙。

房东让怪兽妞带我出去好好逛逛,交代可以去哪里之后就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怪兽妞在洗碗的时候,和她同屋的一个女孩从房间里出来,把我带到了她们的天台上。她说,很多时候,她们都会来这里坐着聊聊天,喝喝酒。就如同电影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画面一样。镜头慢慢地拉近。一群远离家乡的孩子坐在宽敞的台阶上,看着这个城市的日出日落,脸上的表情就和这平淡的生活一样,几乎泛不起涟漪。

她示意我跟着她翻墙过去,站在七层楼高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沿着城市的脉络而行走的瓜达尔基维尔河,把塞维利亚分成了新旧两区。远处一座钢筋水泥建筑子然独立,仿佛并不属于这里。西班牙的房屋大多低矮,东北方向的黄金塔像是被一群彩色的房子簇拥着,挺拔卓立在城市的上游。

在西北方,甚至还能看到塞维利亚大教堂隐约的尖角。到了南方,就是年代久远的火车站,还有几栋毫无特色的新楼房。从南往北再一路看过去。 曲折得宛如迷宫一样的小路从近到远扩散着弧度,看似很快就能从怪兽妞住的地方到达大教堂,可真正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短促而蜿蜒的小路总是会把人带到另外的地方。

我始终都看不懂西班牙的地图,所以,当怪兽妞拿着地图一边找路,一边翻看电子词典的时候,我忽然变得安心起来,只顾着跟在她的身后拍照,什么也不去担心。

城市的上空忽地翻滚起不薄不厚的云层,塞维利亚的有轨电车从汽车站出发,绕着整个大教堂和广场转。

沿着宽阔的Avenida de la Constitucion(宪法大道)往前走,有着明显古罗马风格的一栋黄色楼房赫然矗立在电车的拐弯处。

灯杆下面,牵着马车的老头儿正无聊地走来走去。在这条街上手牵手散步的情侣在工艺品小店外停下,低声地讨论着要购买哪种图案的瓷砖。

穿长袍、头戴尖顶帽子的忏悔者模型被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我和怪兽妞在店里挑了几张明信片,然后前往不远处的大教堂。

塞维利亚的大教堂先后经历了哥特、文艺复兴、巴洛克、新古典主义学院派等时期的不断溃散与重建,各种风格融合,最后形成了今天的这副模样。

有轨电车停靠的站台后方,可以免费进人教堂里面参观。

橘色的灯光点缀其间,因为怕鸽子的羽毛掉落和它们随意排泄,在教堂的弯顶上,还有两层薄纱似的网,高高地覆盖其上。

天主教信奉天主和耶稣基督,并尊马利亚为圣母。所以,在西班牙的教堂里,见到最多的,都是手持各种人和物的圣母马利亚。

大礼堂的最前面,十字架上的耶稣被置放在马利亚的右边。与身后金色的复杂雕刻相映生辉。每个进来的游人都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谈论,虔诚的天主教徒低着头跪在最前排的椅子前默默祈祷。左右对应的铁门里,摆放着圣母和教皇等各种人物的雕像。头项上方,一个个天使拾级而上。刻在横梁处的碑文在岁月中脱落光泽。教堂里每个地方的雕刻,被细化得仿佛随时都会动起来一样。阳光穿过彩色的天窗,把上面的一幅幅画照亮。

塞维利亚大教堂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广场,绵延在整个电车的沿线。若是第一次所见,绝对无法想象在转个弯以后,见到的又是怎样一种壮阔恢弘。

教堂前的合阶上,一些游客坐在那里不时回头看看教堂,不时又转回来闲聊。过了会儿,他们又换一个位置,继续如此。在他们看来,这么精美的建筑,并非走马观花似的走过了就算是看完的。它厚重的历史沉淀,注定了它的与众不同。每一面墙上的精心雕琢,宛如天工。在正门口,线条简单的几何图案更是发挥到了极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一样气势恢弘。

若非有相机,我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原来在那些看似仅有一个人物的雕塑下面,居然还另有玄机。雕花、天使、经文……每一个细节的处理都那么巧妙,恰到好处。可惜,排队购票的人太多,队伍都排到了百米开外,我又实在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买票上,否则我真的很想走到教堂的里面,好好地去看一看。

在距离大教堂不远的地方,就是曾经科尔多瓦统治者建造的一座堡垒。后来经过不断地重建和扩大,成为了如今塞维利亚最重要的文化遗产—―阿尔卡萨尔城堡。

城堡里各种建筑风格互相结合。从红色的门走进,细长的街道边是摆放着桌椅的餐厅,门拱里的圆顶上砖头早已变色。站在出发的地方看过去,细长的街道就像是会相交一样。

大理石做成的喷泉被用栏杆保护起来,泉水却依然流淌。繁杂图案瓷砖建成的椅子被嵌入至墙内,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在很旧的墙面或者门拱上总是能够明显地看到一栋栋新建的房屋。

我和怪兽妞沿着对外免费开放的花园往外走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和主人走散的小狗。它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似乎是在寻求我们的帮助。

怪兽妞停下来,看它项圈上的牌子。上面写着主人的名字和电话,可是,我们却谁也没有带电话出来。只能茫然地看着四周,寻找是否有像是它主人的人出现。然而,我们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

怪兽妞说,这牌子上有它家的地址。可是,她在塞维利亚虽已有半年,却也不知道那个地址的具体位置。

西班牙的街道,哪怕只有五米宽的巷子也都会有一个名字。若非是长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很难只以这么一个街名而找到它的位置。

我们后来商量着要不要把这狗先带回家再说,这时。正好经过了一个遛狗的当地人。那只小狗居然也不管我们了,直接摇着尾巴就追随而去。虽然那个人一看就知道并非是这只狗的原主人,可至少一个西班牙本地人想要联系到狗的主人,总会比我们容易很多。

塞维利亚有两个汽车站。一个在火车站附近,另外一个在Plaza de Sansebastián(圣塞瓦斯蒂安广场)街上。

怪兽妞带我先去买了去下一站的车票,然后一边介绍着我们路过的景点,一边大致地带着我在市中心转了一圈,最后把我送到了酒店。

她明日要上课,所以没有办法每天都陪着我。可是,我却依然很开心。在陌生的城市,与一个陌生的人相识,本身就是一种带着冒险的缘分。

若是只有我一人出行,或许很多地方我都不会去,更不会对它有所了解。

她问我晚上还去不去哪里潇洒一下。

我听完直摇头,哪儿也不想去了。

西班牙的夜生活就和它的足球一样出名。在西班牙的其他城市。我曾经特地去体验过几次。总结下来,他们丰富的夜生活就是去任何能够喝酒加聊天的地方,海聊一晚上,然后差不多天亮就回去睡觉,如此周而复始。

她说,那是因为西班牙人实在太闲太懒了。他们不爱上网,不爱看电视,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他们喜欢面对面地交流,大过电话或者网络。大多数西班牙人一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二也没有太高的追求。所以每天都是喝酒聊天。很多人羡慕这样的生活,九十点钟起床,工作几小时以后,吃午餐,下班,然后回家,精心打扮以后出去狂欢……

我告诉她,我也曾羡慕这样的生活。因为过得太悠闲,太惬意。可也许是忙惯了吧,这样过几天以后,我的羡慕就会烟消云散,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就变成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了。

我说,这是贱病发作了,没药医的。

她表示自己也一样。我们都不太习惯把自己的很多事情向别人讲述,可在这里,正好相反。不管你是陌生人还是熟人,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能把自己目前的各种状态不厌其烦地说给你听。

我刚到马德里的时候,在汽车站的候车室里遇到了一个女孩子。

她就坐在我旁边不停地哭,不停地说着她自己的不幸。看我一脸茫然,她居然还能一遍遍地把自己的不幸说给我听,用我的电子词典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按出来,直到我听明白为止。若不是我的车子到了,不得不离开,我都怀疑她能拽着我说上一整晚……

在西班牙,但凡是大一点的城市,治安据说都算不上很好,塞维利亚也是如此。

所以,怪兽妞待了片刻就回家了。她走以后,我也早早就睡下。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我就起床,独自一人拿着相机准备出去逛一逛。

安静的酒店里,大堂的工作人员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两个夜生活才结束回来的游人看到我,略微有些惊讶。我们点头擦身,他们说:“你怎么现在就出去?那么早!大家都还在睡觉呢!”

我笑了笑,告诉他们我在过老年人的生活了。我不喜欢和一群人整天窝在酒吧迪厅里狂欢,也不喜欢晚上熬夜,更不喜欢昼伏夜出的生活状态。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说:“你太不会享受青春了,这里的夜生活无比美妙, 白天有什么好玩的? 自然是要晚上出来,才会有!”

要不是我忽然之间想不起“衰老”这个单词怎么说,我当时真的会告诉他们:这就是你们十几岁看着像二三十岁的根本原因!

可我最后也只是点点头,装作什么也没听懂, 向他们挥挥手,推开了酒店的大门。

在家的时候,我是出了名的死宅—―被人叫二十次,能出来一次那都是奇迹了。可是,每次只要到一个新的地方,我总是会用暴走的方式把自己的脚往死里虐,好像是巴不得把之前没能走完的路都一并给走了一样。常常回到住的地方,脚都肿了,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不走,我反而觉得别扭。

西班牙的街道大多以弧形建造,所以不管从哪个方向走,最后都还是会绕回去,不用担心会走到越来越远的地方。反正我看不懂地图,索性就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可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我的运气真的不佳。传说中那些有名的地方、景点,要么关门,要么售票处都挤满了排队的人,让人一瞬间兴致全无。好在对于旅行,我始终不觉得去著名景点,咔嚓咔嚓地拍照,旅游团似的在这个地方转一圈,那个地方转一圈才叫来过某个城市。我们身处的城市或许是因为景点而闻名,可让我们真正喜欢上它的,却往往不是那么一两个的景点,而是那些不经意间所看到的惊喜和意外。

就像是在一条不知名的林荫路上,我发现的那座红色教堂一样。

不同于之前所见到的那些教堂,这座教堂不仅里边墙面的漆是红色的,就连外墙也是如此。

正门的顶端写着1696,我猜想着这或许是那个年代所建造。可它又看上去那么新,就像是新建成的一样。进门处的顶上是耶稣和马利亚的彩画,我沿着墙脚慢慢拍摄的时候,被一个中年人阻止了。

教堂的中央此时正在做一场弥撤。他说,做弥撤的时候是不能拍照的。

于是,我急忙收起相机,老实地找了一条椅子坐下,开始细细欣赏教堂的内景。

这里几乎没有游人进来参观。神甫念着经文,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响。明明声音不大,却总是有一种就在耳边讲述的感觉。

都说西班牙语是和上帝对话的语言。在我把目光停留在神甫身上的时候,也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有了这样的感觉。那种强烈的神圣感和莫名的负罪感,充溢在血管和皮囊里,让我有一瞬间的脊背发凉。之后,不管我看了多少的教堂,见过多少次弥撒,再也没有一刻,能带给我那么大的冲击了。与神对话的感受,仅此一次,再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