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清乾隆年间,天津南运河畔的小稍直口村来了一位阔商,此人在茶摊喝茶并与摊主李老汉聊天时,屋内走出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姑娘端着个盛满金黄色饽饽的盘子;随后又端上一个碟子,碟子里码着十几条二寸来长的头尾交错的熬小鱼。商人先拿起个饽饽咬上一口,脆香可口,好吃极了,又夹起一条小鱼放进嘴里,咸淡适中,这商人胃口顿开,鱼鲜饽饽美,于是问道:“此饭何名?”李老汉答:“便饭、便饭,无名、无名。”商人看了看盘子里的饽饽,又看了看碟子里横七竖八麦穗般大小的鱼,灵机一动说:“依我看,就叫它‘佛手糕千眼鱼’吧!”后来,人们才知道,在李老汉家吃贴饽饽熬小鱼,又赐名“佛手糕千眼鱼”的商人原来就是乾隆皇帝。
今天,天津的“贴饽饽熬鱼”也在“与时俱进”。原来熬小鱼多用麦穗小鱼,现今多用鲜活的鲫鱼,掏去内脏洗净后用油煎透,然后用葱、姜、蒜、腐乳、醋、酱油略放些配制的作料放锅一烹,再用文火烟靠一下就能吃了。饽饽的主料还是首选玉米面,掺上点儿用黄豆磨细的面和好,放到铛上贴放妥当,底层烤成金黄色的“嘎儿”,吃起来又香又脆。也有的将饽饽团成金字塔形状放进锅里边蒸,样子就像瘦身之后的窝头。
石头门坎素包有咬劲儿,耳朵眼儿炸糕烫舌头
石头门坎素包、耳朵眼儿炸糕、十八街麻花、白记水饺、曹记酱驴肉、杜称奇蒸食等等,都是天津的风味食品。
俗话“石头门坎素包有咬劲儿”,说的是宫南大街的一家老字号,这家老字号本名“真素园”,创建于清朝,后来人们所说的“石头门坎素包”就是出自这里。此处靠近海河,地势低洼,又全是土道,易被雨水和河水冲刷,真素园的主家便在门外筑了一道高出地面的石头门坎,后来人们管这家素餐馆习惯地称为“石头门坎”,真素园的字号反湮没无闻了。
“石头门坎”靠近天后宫,那时天后宫香火极盛,从郊区进香的善男信女,以吃斋表示心诚,所以石头门坎的生意蒸蒸日上,盛极一时。所经营的素食品有炸面筋、豆泡、素帽、素丸子、炸嘎巴等,还有用清素食品烹制成形同鱼肉鸡鸭般的菜肴。他们的素包尤其闻名遐迩,风味独特,流传至今,这就是天津人津津乐道的“石头门坎素包”。
石头门坎素包选料精细,是以纯绿豆粉皮、芝麻酱、上等木耳、花菜、口蘑、豆菜、腐乳、香干、面筋、芫荽(香菜)加以小磨香油等十几种原料拌和成馅儿。选用上等面粉做皮,酸碱适度,味道清素醇香,鲜美适口,可充早点,也可当正餐,终日营业,座无虚席。另有走街串巷叫卖的,吆喝“石头门坎素包”,颇受城厢内外大众的欢迎。
俗话“耳朵眼儿炸糕烫舌头”,说的是北门外大街路东有条细窄的胡同,如人的耳朵眼儿状,故称“耳朵眼儿胡同”,胡同口外有一家刘记炸糕铺,出售的炸糕外焦里嫩,香味浓郁,口感醇厚,皮酥脆而不艮,馅儿细甜而不粘牙,在津门众多的炸糕中独树一帜,津人俗称“耳朵眼儿炸糕”。
耳朵眼儿炸糕始创于清朝末年。第一代掌柜刘万春,早先是做好炸糕,推着独轮小车在鼓楼、北大关一带走街串巷叫卖,后来在估衣街西口的北门外大街上设点摆摊,现做现卖。当时的北门外大街是通往京师的通衢大道,东西两侧的估衣街、针市街、竹竿巷等,有着全市最大的干鲜果、皮货、染料、药材市场,商号鳞次栉比,人气特旺,故而他的炸糕生意也很兴隆。此后,刘万春与其外甥张魁元合伙,在北门外大街租下一间八尺见方的脚行下处(搬运工办事和休息的地方),开了个炸糕店。他们的炸糕业务在1937年达到鼎盛,日销售量150斤到200斤。尤其是逢年过节,人们借“糕”字的谐音,取步步登高之意,争相购买,日销售可达400多斤。
耳朵眼儿炸糕久负盛名,与狗不理包子、桂发祥麻花并称“津门三绝”。所谓“烫舌头”意在夸赞,并非贬义,实为褒扬。
大福来的锅巴菜,十八街的大麻花
锅巴菜天津人称“嘎巴菜”,是以事先摊好的大张煎饼,切成柳叶条,放在卤锅(一直不断火)内稍加搅拌,连卤盛碗。再加腐乳汁、芝麻酱、香菜、辣子糊,五味俱全。锅巴菜一要煎饼摊得薄,二要打卤用洗面筋洗出来的浆粉。有个故事说,某皇帝出巡路过天津进了一家小饭铺,店主急切中就把煎饼撕碎,撒上香菜,用开水冲成锅巴汤,皇帝吃美了问店主姓名,回说“郭八”,皇帝说锅巴不能叫汤,叫菜吧。这虽是编撰,却反映了事实:不管汤、菜,都是下饭的。但天津人通常是把锅巴菜作为早点来吃的。
天津的锅巴菜以大福来为正宗,这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老字号,多年来始终保持着传统的制作工艺和风味特色,故而天津才有“大福来的锅巴菜”这句老俗话。
据称,大福来的锅巴菜选用优质的绿豆和小米,摊出的煎饼又薄又匀,卤汁的配料尤为讲究,不仅颜色、稠度适中,而且味道独特香美可口。此外,它的小料也别具特色,除芝麻酱、香菜等一般小料外,还多了一种炸香干丁的特色小料。锅巴菜必须热吃才有味道,为保证卤汁的温度,大福来除采用炉火保温外,每逢冬天,连使用的碗也坚持用热水浸泡。正是这种严格的质量保证措施,使得大福来的生意始终保持顾客盈门的兴旺景象,也使大福来的锅巴菜成为享誉津门的清真风味小吃。
天津人喜欢吃麻花,外地人来天津也常买一些带走送给亲朋好友。而说起这种酥脆甜香的炸制食品,就不能不谈到十八街和桂发祥。特别是十八街桂发祥的什锦夹馅儿麻花更是远近闻名。老天津人都知道,桂发祥麻花的创始人是范贵才、范贵林兄弟,他们原是河北大城人,十几岁来天津,先在郭庄子一个绰号“郭黑子”的麻花店里学徒,后来兄弟俩在大沽南路十八街各开了一间门脸的麻花店——“桂发祥”、“桂发成”。范家兄弟制作麻花的技艺高超,尤其是弟弟范贵林更身怀绝技。1956年两个店合并为公私合营的“桂发祥麻花店”,保持和发扬了范家兄弟的传统制作技艺,使桂发祥麻花好上加好,成为誉满津门的名特食品。
据说当年“十八街”的经营者为了在竞争中取胜,细心揣摩,反复试制,设计出一套别出心裁的制作工艺,炸出来的麻花,独具风味,一尝难忘。经营者还首创在坯料的白条间夹进一条馅体,其中有桃仁、桂花、青红丝等配料,所以得加个“什锦”的形容词。此外,个头也比一般大得多。天津人俗话“十八街大麻花”,“大”字是不能省的。越大越难炸,十八街麻花之大,或许有显示技巧的作用。
麻花在河北、山东、河南一带,是一种很普通的吃食,而说不上是天缘还是地造,麻花却在天津这块土地上被发扬光大,后来竟造就成了一个闻名世界的金字招牌,成为天津的一种传世名吃。这不能不说是与天津的文化习俗和地理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
煎饼馃子一套一套的,烙饼炸蚂蚱,夹(家)着吃
天津小吃,耳朵眼儿炸糕、十八街麻花等最有名,但天津人并非天天吃炸糕、麻花,天津人每天吃的小吃多是煎饼馃子,这种小吃却真是天津所独有,别的城市很少。
“煎饼馃子”,外地人乍一听,还当是两种东西。但是,天津人把二者卷在一起,外加葱花面酱,味道融为一体,独具特色。煎饼是一百多年前由山东传入天津的,但已被天津人“改造”。“馃子”外地人称为“油条”。早年天津流传一个故事,说是行刺奸臣秦桧的勇士施全有个兄弟施中,为躲避追捕,施中夫妇俩扮作渔民从临安(杭州)乘小船,经运河逃到天津,改名朱钦惠(诛秦桧),卖油炸货为生。他把两小块面摞在一起抻成长条,在油锅里炸熟,取了个名字“油炸桧”。天津食客也用咬碎嚼烂来发泄对奸臣夫妇之恨,索性改叫“油炸鬼”。流传到外地,多叫“油条”。
20世纪30年代初,天津人已经和煎饼馃子有了密切的关系。每一热闹街道路口大都有煎饼馃子摊子。煎饼的主料是绿豆、小米、虾米(皮米)及香料、水,磨成浆。煎饼要用平锅现摊现卖,每张煎好(可以加摊鸡蛋)裹一“棒槌馃子”成卷,煎锅涂油少许,再煎片刻,稍焦,抹面酱,撒葱花儿,折起,称为“一套”。天津人赞美善于言词的人,往往说此人说话“煎饼馃子一套一套的”,即此之谓。外地人尝过煎饼馃子,都夸“味道好极了”,但学不到家,恐怕因为味道太“酽”,天天吃有点儿受不了。
天津人发明这种美味,本是出于运河码头工人的需要,跟特有的大饼配套,成了方便而可口的快餐。天津、北京相隔120多公里,在北京,你早晨起来,想吃煎饼馃子,对不起,没有。可是你到了天津,一出火车站,站前就有煎饼馃子在卖,四季供应,风雨无阻,而且总是另备有鸡蛋的。天津作家赵玫写了一篇《“煎饼馃子”情结》文章,开头便说:“天津的煎饼馃子就是这样一种食品。当它就在你身边时,你也许长年累月都熟视无睹;但是一旦有一天你离开了,离开了这座城市或这个国家,煎饼馃子就会绵绵无期地成为你的最想和最爱。那一定是你最先就开始怀念的食品。那种只有煎饼馃子才有的味道,那味道本身就是一种思乡的情结。”煎饼馃子能被天津人如此厚爱与思念,显然已超越了无数的盛宴和佳肴。
炸蚂蚱也是天津独具特色的风味小吃。蚂蚱即蝗虫,立秋季节,蚂蚱正肥,也是最好食用的时候。清代文人周楚良在《津门竹枝词》中说:“满子呼来蚂蚱香,醋烹油炸费葱姜。不须刘猛将军(刘将军是蝗神)捕,食尽蝗虫保一方。”这既是对天津风味炸蚂蚱的称赞,也是对天津民众巧妙治蝗、化害为利的褒扬。
炸蚂蚱的制作方法是,将蚂蚱去掉翅膀,用油炸至黄褐色,捞出后,在有酱油、醋、香油、葱、蒜的作料中浸一下,再控干。吃到嘴里,酥、脆、香、鲜,味道甚佳,如夹在热饼中吃,更是别有滋味。天津早有一句俗话:“烙饼炸蚂蚱,(夹)家着吃。”
蚂蚱富含高蛋白,低脂肪,特别是秋季雌虫多卵,丰富的卵磷脂能增进记忆力。中医认为蚂蚱有止咳平喘、滋补强壮的功效。可惜吃蚂蚱在天津已接近失传,为什么呢?因为农药的使用令蝗虫大为减少,更主要的是蚂蚱被农药污染,人们存有戒心,想吃也不敢吃了。
卖药糖,四角四方四海名扬,提倡国货,炮打东洋
“买的买,捎的捎,卖药糖的又来了……橘子薄荷冒凉气儿,吐酸水儿呀,打饱嗝儿,吃了我的药糖都管事儿!”这是郭德纲在相声《叫卖图》里学的吆喝声。天津的所谓“药糖”,即是把砂糖熬到一定火候时,加进各种中药材,比如砂仁、豆蔻、玫瑰、红花、鲜姜、薄荷,等糖熬好后再倒在一块涂过油的大石板上,拉成条状,用刀切成棋盘格般的小块。天津人不大爱吃甜食,但却将吃药糖当做一种“口头福”,看来这种东西确有其“勾人”之处。
天津药糖始之于清代,民间早有“津味药糖独一份”一说。民国年间,东洋货一度占据市场,天津人尤其是学生们大力宣传“提倡国货、抵制日货”。当时天津国货售品所的宋则久、王卓忱还出面把学生们招呼到一块儿,成立了“跪哭团”。有奸商卖日货,他们一边哭一边数落:“哎哟,我的大老板,小日本的刀都架到咱们脖子上啦,你还替他卖货呀?国家要是完啦,你还要钱有嘛用啊?”后来人们便巧妙地将津人喜爱的药糖跟抵制日货联系在一起,民间又传出一句俗语:“卖药糖,四角四方四海名扬,提倡国货,炮打东洋。”
天津药糖顶数王宝山的高人一筹。民国初年,王宝山在南市上权仙一带摆摊卖药糖。他的药糖是自己熬的,对上各种香料而成。他多半在下午或夜间出摊,手里拿着一个铁落子(像放风筝缠线的落子一样),拨得哗哗响,口中念着他自己编的一套一套的词来吸引人。“酸的、凉的、薄荷的”,“橘子、香蕉、菠萝蜜、樱桃”,过去小孩都会这套顺口溜,就是从王宝山卖药糖传出来的。王宝山的药糖口味繁多,出摊时的打扮也是怪模怪样:一顶旧礼帽,身穿破西装,戴着一副缺条腿的旧金丝边眼镜,既有些远方边城的货郎模样,又像一个独往独来的西部牛仔。
据老辈人说,王宝山年轻时给住在天津的一个法国人做过佣人,后来法国人回国了,把一些不用的东西给了他,其中就包括天津当时罕见的法国食用香精。对香精,王宝山倒是不陌生,天天出入灶间厅堂,他深知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的妙处。拿着这些香精,王宝山反复琢磨,寻思着能不能换个用途。他突发奇想,一把将香料倒进了药糖里面,没想到,这么一融合,居然生出了不少口味新奇的药糖,让他这个药糖行家都惊讶不已,原来千糖一味的小方块里竟飘出了橘子味、苹果味、蜜桃味,这一下,可让喜欢药糖的人开了眼。一时间,天津糖贵,再衬着王宝山的洋派举止,吃药糖,倒成了天津城里一件新潮的事情。
以后,王宝山不干了,南市有个小麻子接着卖药糖。他不摆摊,而是自己挎着很多玻璃盒,装着各色药糖。他念的词时有创新。如在1950年开展抗美援朝运动时,他唱“橘子、樱桃,别忘了抗美援朝”等等。在南市上平安(今长城剧院)前有一个小门脸,字号叫“千里香”,也是卖药糖的,不过他是零售兼批发,解放后就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