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期末考试最后一门,姜词背上一大包画具,按照陈同勖给的地址,找去了那家刚刚装修完的公司。一个穿灰蓝工作服,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接待了她。
小伙子将她领到走廊,指了指左右两面白墙,“就这儿,半个月后公司要开张,时间可能有点儿赶,”他挠了挠头,笑说,“不过我们老板说了,不用太抠细节,整体看着像那么回事儿就成。”
姜词抬头,眯眼看了看高度。
“还有,老板跟对面那家茶餐厅打过招呼,您过去吃饭说一声就行,帐会记在我们老板名下。”
小伙子见姜词在墙边仰头踱步,半晌没说话,不知她听没听进去,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扰。自姜词进屋,他就觉得这人有些怪,好好的一个大姑娘,留什么发型不好,偏要剃成平头。不过转念又想,他们搞艺术的,都有些性格,怪里怪气也是正常的。他嘟囔一句,挠了挠头,“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就在前面打扫卫生,我叫刘原。”
姜词在地上捡了张废报纸,席地坐下,仰头望着眼前的墙壁。半小时后,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去前面找刘原借了架梯子。她从背包里将丙烯颜料拿出来,正要稀释,忽起身看向正在架梯子的刘原,“你身上的衣服还有吗?”
刘原愣了一下,赶忙点头,跑去工作间找来另外一件。
衣服带着股汗味儿,姜词皱了皱眉,拎在手中抖了抖。衣服是男式的,明显大了。罩在T恤外面,遮住了她身上的热裤,只从衣服下面露出两节细长的腿,从背后看过去,好似没穿裤子一样。
刘原急忙移开目光。
姜词动作不紧不慢,一层一层往墙上铺色,招呼着刘原帮忙挪动梯子,不时地上上下下。走廊冷气开得很足,但她还是热出了一身汗。刘原觉得这小姑娘怪不容易,抽空出去给她买了瓶冰水。姜词接过之后并不喝,道了声谢,放到一边,继续埋头苦干。
忙活了一上午,整面墙上都被涂得乱七八糟。吃中饭时,刘原最后去视察了一次,觉得自己老板是不是当了冤大头——这墙上颜料青一块紫一块,压根看不什么名堂。
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憨厚地笑了笑,“跟着看了一上午,还是没看出来这画的什么。我这人没文化,兴许脑袋也有点笨。”
姜词轻轻笑了一声,这一笑,作画时那副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的严肃神情总算褪去,显出一种属于少女的憨态,“我画的是湖。”
刘原又盯着墙壁看了一眼,张了张口,没出声。心想,恐怕画的不是湖,是符。
姜词从包里掏出手机和钱包,将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来,弯腰拎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瓶,“谢谢你,我先去吃中饭了。”
刘原闲来无事,便会去走廊逛一圈。对于姜词到底在画什么,他自认为反正是不懂,也不就咸吃萝卜淡操心了。然而等到第七天竣工的时候,他望着焕然一新的墙壁,目瞪口呆。
湖白天青,群山绵延,铺在宽广的墙壁上,辽阔浩大。
姜词一手叉腰,扭头看他:“你觉得怎么样?”
她额头上沾上了一点白色颜料,刘原看了一眼,立即移开目光,“我……我觉得很好看,风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