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里,梁景行打起方向盘拐了个弯,重回到公司。
夜更静,整一片的写字楼,只有数层还亮着灯光。梁景行从办公室抽屉里找出一份合同,同时打开了一侧的打印机。在等着打印机预热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向会议室。
通往会议室的路上,便是那条走廊。
他先是看见了走廊正中驾着的梯子,和散落一地的各种颜料罐,白色地板上也沾上了乳胶和各色的丙烯颜料。他抬起头,目光看向一侧的墙壁,立时一惊。
潮白天青,浪的尽头,一行红羽的水鸟正向着天穹振翅。
他盯着那行水鸟细看了半晌,方迈开脚步,沿着湖的走势,从走廊的这端走向那端,紧接着转身看向另一侧——尚未完工,从轮廓隐约可是看出是绵延不绝的雪山,山尽头是云,云尽头是天。
手机陡然震动起来,梁景行回过神。
电话那端陈觉非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舅,你这份合同倒是拿得快,这都去了快两个小时。”
梁景行走回办公室,“路上遇见一个人,先送她回去了。”
“谁?”
梁景行将合同放进打印机里,没有回答,“你怎么还没睡。”
陈觉非又打了个呵欠,“这不是在等你带宵夜回来吗,等得都要饿死了。”
梁景行声音平淡:“你不会自己滚下去买?”
陈觉非嘻嘻笑了一声,“我在打游戏,脱不开身啊。”
文件复印好之后,梁景行关上打印机,将原件和复印机装入一只牛皮纸袋。已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折回走廊看了一眼。
之后的几天里,姜词没再见到梁景行。
她紧赶慢赶,最后完成时只比约定时间晚了一天。
收拾好东西,她背上包,调整带子,转过身来看着刘原,“这几天谢谢你了,帮我替你老板说一声,劳务费让他交给陈同勖老师就行。”
刘原挠了挠头,笑说:“行,姜小姐,以后你再有机会过来画画,尽管找我。”他将姜词送到门口,又嘱咐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外面日头已经西斜,暑气却并未消退,被太阳晒了一天的白色水泥地热浪腾腾。硕大的包像块巨石压在背上,姜词没走几步,出了一身汗。正要过马路,身后突然传来刘原的喊声:“姜小姐!”
姜词转过身,刘原站在门口,挥了挥手机,“老板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请你吃晚饭,亲自把钱给你!你进来等一会儿!”
姜词站着没动。
“赶紧进来啊!外面热!”
人一旦尝到了便利,就开始忘记没便利时的艰难日子了。姜词不免有些唾弃自己,可双腿倒是诚实得很。
刘原将她背上的包接下来,放在前台,给她搬来一张椅子。
反正无聊,姜词开始跟刘原聊天:“你上回说你家乡在哪儿,重庆什么地方?”
“巫溪。”
“好玩吗?”
刘原呵呵笑答:“我觉得不太好玩,就是能看见长江,还有个古镇。”
“有什么特产吗?”
“没有,”刘原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土豆倒是管够。”
姜词“嗯”了一声,“你们老板今年多大了?”
话题转得突然,刘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二十九。”
“是大学老师?”
“嗯,在崇城美院教摄影理论还是什么,具体我也不太懂。”
姜词静了几秒,方又开口,“你不是一般的员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