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妹妹在这婆娑岛上住了也半个多月了,岛上一直没人打扫,恐是脏得很。不如今日让他们帮妹妹打扫一番再走?呵呵……说得难听一点儿,妹妹是个囚掳。但无奈陛下喜欢,如今本宫掌理六宫,自是要照顾周全才是。如今陛下每日来婆娑岛,若是有灰尘入了陛下的眼,可是本宫的不是了。”
“本宫的这一番顾虑,妹妹可能理解?”
程悠若笑笑,知道她就是想要来婆娑岛上耀武扬威一番。一来显摆显摆她腹中的龙胎,而来扰得她不得清静。打量了这些等候着打扫的宫女儿太监一眼,笑道:“婆娑岛毕竟是天一帝宫中的地方,贵妃娘娘想要打扫打扫,自是与本宫无干。娘娘只管让他们打扫便是,只是本宫昨夜没睡好,乏得很,先去歇着了。”
萧展绫听了,果然眼色沉了下来,带着十足的轻蔑说道:“妹妹也该珍重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待到什么时候陛下对妹妹失去兴致了,再把妹妹扔回觉罗国去,妹妹该如何面对你真正的夫君呢?”
程悠若笑笑,给了她一个无所谓的眼神,转身便回了内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要和萧展绫怄这个气,只是觉得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刺眼得很。
这是龙陵夜的孩子,可是却与她毫无干系。是在另一个女人的腹中。
这些宫女儿太监们当真在婆娑岛上认真打扫起来,即便连平日里她不怎么踏足的安居和清苑都打扫得仔仔细细。更别说此时她和龙陵夜居住着的青芜院了。
他们打扫内室的时候,程悠若被灰尘呛着,也不得不离了内室,再到外室来看着萧展绫这一张脸。其实本可以不让他们打扫内室的,但是程悠若总觉着,萧展绫让这些宫女儿太监们过来打扫,并不只是打扫这么简单。而内室是她惯常居住的地方, 他们若想要动什么手脚,自然是在内室了。因而便索性把内室给他们让出来,给他们一个动手脚的机会。
“妹妹可知,这‘青芜院’,原本是叫‘静园’,是陛下特意改成这个名字的。”萧展绫微微啜了口茶,缓缓道。
“陛下与本宫说过。”程悠若道。
“其实本宫到觉着,还是叫做‘静园’好一些。毕竟这‘青芜院’三个字,可是不吉利的”,萧展绫笑了笑,看向程悠若,道,“妹妹可知,本宫这不吉利,指的是什么?”
程悠若摇摇头,连和她说一句“不知道”都懒得张口了。
原本是想着在外屋也要看着这些宫女儿太监些,但是这些人似乎有意躲避着自外屋看来的目光似的,以至于她抬眼扫去,根本看不到内室打扫的情况。可见他们都是故意错开了这内外屋门口的位置的。
“九天行宫里有一处院子,也叫做‘青芜院’,那青芜院里,曾经停放过尸呢”,萧展绫道,“而且还停放了好几个日夜,这‘青芜’二字,沾染的阴气可是重得很呢。哎……若说是一具尸体也就罢了,偏是一尸两命。妹妹还年轻,日后必然子女成群,如今凭白接下了这样晦气的诅咒,可是不是倒霉么?”
程悠若听到她说“一尸两命”,只觉得一颗心揪得生疼。尤其是看到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再想起自己那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的孩子……
可是无奈此时,却又偏偏不能表露出任何。表露出怒意来,岂不是更顺了萧展绫的心思?
她自然知道,萧展绫是认准了她便是程悠若。以萧展绫的聪明,定是从未把她当做云初笑的。萧展绫今日这番言语,就是要让她心痛,就是要让她时时刻刻记着龙陵夜对她做过的事情,让她恨龙陵夜。
其实她很想要告诉萧展绫,“即便你今日不来提醒我,我也不会忘记这些”。
“怎么了?妹妹可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萧展绫见程悠若怔怔地不出声,自是更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偏要在她的伤口上狠狠撒盐才是。
“萧展绫”,程悠若缓缓开口,平静道,“你今日真的没必要特意来和我说这些。”
听到程悠若叫她“萧展绫”,萧展绫便知道,这人定是程悠若无疑了。
“呵呵……不打算装下去了?”萧展绫笑道。
程悠若笑笑,她觉得再隐瞒下去,继续偏要做云初笑,也是没什么意思的。如今龙陵夜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就是莫程悠若,所以即便萧展绫和龙陵夜说什么所谓的真相,对龙陵夜而言也是没什么要紧的。
“萧展绫,你不觉得你此时,完全是一个深宫妒妇么?萧展绫,现在你还认得你自己么?”
程悠若看向她,眼中满是悲悯。她是真的觉得萧展绫很可怜。
可怜,亦可恨。就同这深宫之中的每一个为争宠而迷失了自己的妒妇一模一样。
萧展绫怔了怔,脸色沉了下来,盯着程悠若,道:“程悠若,我认不认得我自己不要紧。要紧的是,陛下认得。陛下认得我是他的贵妃,认得我是未来太子的生母。你明白么?”
“呵……”程悠若只是愈发地觉得好笑了。
你连自己都丢了,守着这些身份,又有什么用呢?龙陵夜认得的,是真正的你么?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他认得的,也只是你的身份而已。
“程悠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你忘了你那死去的孩子,你忘了你喝下的那杯毒酒么?程悠若……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犯贱?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萧展绫怔怔地说着,已经没了先前的气势了。
她丢了她自己。可是,若不是丢了她自己,她这辈子,岂能有机会以侍妾的身份伴在他的身边,岂能怀上他的子嗣?这一切,都值得……值得!
“在陛下面前,你我都丢了自己……幸运的是,我用那丢掉的自己,换来了地位、龙嗣。可是你呢,你除了这一份伪装来骗自己的骄傲之外,什么都没有。程悠若,你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可笑的贱人……”
萧展绫看着程悠若,笑得有些可怕,继续蛊惑一般说着:“程悠若,你比我贱,你都贱到了骨头里!你和陛下温存的时候,就没想过你那无辜惨死的孩子么?你听着他的情话的时候,就真的蠢到以为他后悔了么?”
“程悠若,你别傻了,你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偶而已。之前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不然,为什么能在他身边留下来的人是我呢?你以为,我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就不该死么?你以为他就没有对我动过杀心么?但是他最终没有下手,她最终杀的是你,你还不明白为什么么?他身边需要一个在后宫辅佐的人,衡量之下,他选择了我。所以,你就必须死。”
程悠若只是怔怔地听着她的话,半晌,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滚?程悠若,本宫是天一帝宫中唯一的贵妃,是陛下御旨钦赐的掌理六宫之人,你觉得,该滚的,是你还是我?”
“滚——”
程悠若猛然起身,指着敞开的宫门,大喝道。
“你如果不马上滚出这里,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程悠若忽然邪笑了一声,看着萧展绫微微隆起的小腹,道:“你是希望这孩子能生下来的吧?
萧展绫神色大变,道:“程悠若,你别胡来!你可知道这孩子对比下意味着什么?陛下说过,这是太子!”
“太子?”程悠若笑笑,道,“你生得下来,他才是太子。倘若你生不下来,它只是一滩血。”
“程悠若,你敢?”萧展绫虽是如此说着,但是却已经没有先前的底气了。
“你若是胆敢再来婆娑岛,你看我敢不敢。”程悠若道。
萧展绫重重地喘息着,指着程悠若,却是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程悠若懒得理她,直接绕过她便到外面的竹林去散心。没走出几步,忽听屋里传来宫女儿们的惊呼之声。
“娘娘!娘娘……”
“不好啦!娘娘见红了……快,快去传太医!”
程悠若猛然回头,看向萧展绫。只见萧展绫脸色惨白,她的淡粉色宫裙上,已经侵染了大片鲜红的血。程悠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堪堪稳住身形,疾步跑回房中,看着地面上流淌开来的鲜血,眼中已经露出了惊恐之色。
“萧展绫,怎、怎么会这样?”程悠若看向萧展绫,眼中除了惊恐,便是茫然。
只是争执了几句而已,怎么就会流产?倘若不是萧展绫实现就有所准备的话,是不可能这样轻易便流产的!可是,看到萧展绫眼中也是同样的惊恐,她觉得这不可能是萧展绫故意为之。况且,她也能想到这孩子对萧展绫的重要性!
这是龙陵夜的孩子,萧展绫就算再怎么狠心,也是不可能将这孩子害死的!
“程悠若……你……你……”萧展绫惨白的手指颤抖地指着程悠若,眼中的愤恨似是要把程悠若千刀万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