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巴尔扎克:人间喜剧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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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露雄心(2)

1822年4月,奥诺雷的母亲动身前往巴耶,想亲自考察她女儿洛尔的家庭生活。奥诺雷和父亲单独待在帕里西,这时他更胆大、更频繁地拜访德·贝尔尼夫人。奥诺雷认为安托瓦妮特不适合作为一般家庭妇女的名字,要求允许他今后谈话时用洛尔这个名字称呼她。

他也是用这个名字称呼母亲和妹妹的。他母亲代表着漠不关心,她妹妹象征着心灵沟通。母亲把他生下,妹妹给了他温情。有了这第三个人,他就到了天堂。德·贝尔尼夫人觉得挺逗乐,也就接受改变名字称呼。自从这个新的命名后,奥诺雷发现与德·贝尔尼夫人更为亲近,并成为活着的主要原因。虽然她总拒绝他,但他想她已经快屈服了。她已经在坚守最后的防御工事,请求他别再跟她谈爱情了,否则她要向他关门了。

在遭到她拒绝后的一天晚上,他又返回来。看见他坐在过去常坐的院子里的凳子上,若有所思,她未料到他会突然出现,无法再拒绝他。他们之间第一次亲吻,但是她没有向更深的地步发展。这轻轻的拥抱已够了。他离开她时希望得到更多的温情,因为她已允许他触及她的嘴唇。后来那几天,她又躲开了。最后,在一次新的幽会中,她承认已准备重叙旧情。

奥诺协的母亲从巴耶回来后,觉察到儿子搞的不高明的花招,很是愤怒。儿子不走正道,竟去找结过婚的女人。而这个结过婚的女人,年纪比他大一倍,是他妈妈的同龄人。

奥诺雷的母亲找出解决办法:为了平息这种种非议,让奥诺雷到住在巴耶的妹妹洛尔处待几个星期。奥诺雷心灰意懒,完全绝望,只好接受这种流放。

奥诺雷一到巴耶就发现环境改变带来的好处。重见妹妹洛尔的欢乐抵消了离开德·贝尔尼夫人的遗憾。他不停地发挥才能,即使有时假装心不在焉。在巴耶,他带去小说《瓦仑·克洛尔》的头几章,还有另一部小说《阿登的副本堂神甫》的提纲。现在,他忙于出版另一本小说《克洛蒂尔德·德·吕西尼安或漂亮的犹太人》,后一本书他用罗纳爵士的笔名在巴黎于贝尔出版社发表。这本以十字军东征为背景的离奇著作,没有署真名。

在巴耶的两个月时间内,他已开始写《阿登的副本堂神甫》这本小说。他建议妹妹和妹夫一起来编写这本既有色情又有宗教狂热的怪诞小说。他们三个人一起编写,进展很快,收益大家一起分享。在家庭里写小说,这不也是很自然的吗?在离开巴耶之前,他把手稿留给洛尔和欧仁,可根据他的计划和他们的共同想法,再添写几章。然后,他怀着不安的心情上路,回帕里西城的家,德·贝尔尼夫人在那里焦急地等着他。

经过巴黎时,他想办法和出版书商夏尔·亚历山大·波莱洽谈。他上了这位书商的当,签了两本书的合同,即《百岁老人》和《阿登的副本堂神甫》。合同金额2000法郎,600法郎“现钞”,其余是为期八个月的票据。唯一的条件是两部作品都得在1822年10月1日交稿。然而,这两本书都在草拟阶段。因为完成这个计划情况紧急,8月14日,奥诺雷给妹妹的信中说:“这样,我们只有9月一个月来写《副本堂神甫》了,我想,为了我9月15日得到《副本堂神甫》,你每天为每本书写两章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还得有15天时间来加工……你看着办吧。如果你同情我,就把《副本堂神甫》这本东西给我送来,如果你怀疑这是个谎言,那我就把波莱的契约寄给你,里面写如果《副本堂神甫》没有在11月印行就是违约……这个费劲的工作对你,恐怕做不到。我不信你每天能写60页小说。”

尽管她哥哥坚持,但洛尔还是将这本宝贝书稿寄晚了。为了消磨时间,奥诺雷把他带到巴耶的小说《瓦仑·克洛尔》的头几章念给周围的人听。这回碰到运气,他母亲对这本书给予好评,并从她的嘴里说出了几句称赞的话。

奥诺雷在写《副本堂神甫》期间,又致力于写《百岁老人》。他并不怕同时写两本小说,从这本小说情节跳到另一本小说的情节中,他甚至觉得是一种刺激。母亲对他的专心致志很满意,不过总认为儿子的活动是一种商业性事业,他自己首先想的也是赚钱。不过,对作家来说,金钱的困扰是难以避免的。

11月,巴尔扎克一家离开帕里西城,搬到巴黎多雷王街7号。奥诺雷也要为住在双亲家里负担费用。11月1日,他和父亲谈定并签约,每月为租金和伙食付100法郎。奥诺雷在离开帕里西城时心里想,如果说他失去了一个情人,那么这个情人一段时间以来思想交流多,而温情已很少,这次他将作为文学家,为了财产和名气而真正投入战斗。

奥诺雷搬到巴黎后,不仅改换了住址,并把他的笔名罗纳爵士换成了一个更有魅力的名字。1822年11月,出版商波莱连续出版了“文学爵士”奥拉斯·德·圣·奥班的《阿登的副本堂神甫》和《百岁老人或两个白令汉人》。遗憾的是,《阿登的副本堂神甫》一出版,就被认为伤风败俗、侮辱宗教。当局下了查封令,波莱事先得到搜查通知,已将书藏匿。警察局取走了手稿和一本样书。幸好,当局认为禁止销售《阿登的副本堂神甫》就行了,对巴尔扎克先生未提起诉讼。

1823年1月31日,奥诺雷的外婆因病逝世。在丧事以后,奥诺雷住到多雷王街7号3层楼套间里。这就和双亲及年轻的亨利更接近了。亨利表现得轻浮、挥霍,干什么都不成。叙维尔一家住到尚罗赛,接近巴黎,欧仁在塞纳·瓦兹任道路和桥梁工程师,这使他们能定居在凡尔赛。洛朗斯在分娩后刚起床,就得应付她丈夫阿尔芒·德西雷·德·蒙塞格尔的经济困难,债务累累。奥诺雷认为她确实是够倒霉的。奥诺雷竭尽全力想获得成功,做出惊人之举,使事业辉煌。如果能挣钱,日子就不会难过。现在,他靠最初出版的那些小说,靠这种性质的文学事业挣来的钱是不够花费的。他的目的是更上一层楼。

为了激起灵感,他又潜心研究拉瓦泰的著作。按照拉瓦泰的说法,看人的外表可以探测内心的奥秘。除研究相面术外,他对神秘学也感兴趣,还编造一种思想理论,认为在某些情况下存在着“比人体更为强大”的东西,最后还受到法学院学习时的老同学让·托马西的影响。

托马西是个天主教徒,正统派人物,他劝奥诺雷这个伏尔泰的信徒皈依,尊重教会。他甚至建议别写小说了,这是一种可耻的营生。奥诺雷不听这位朋友的高论,只承认上帝是存在的,但只是以永恒的原则形式存在,而这种存在的解释是与人类的逻辑大相径庭的。他甚至想撰写《论祈祷》的文章,并告诉那时不在巴黎而到布尔日当安德尔省省长办公室主任的托马西。当他知道巴尔扎克的计划时,劝阻说:“您跟我说要写《论祈祷》一事,要写这种书,光有善良的灵魂和丰富的想象是不够的,还应该有宗教经验,与主长久地交往,懂得充满布道和怜悯的唯灵论。”

奥诺雷听从了他的意见,放弃了《论祈祷》,用假名出版了一本《论长子继承权》、《耶稣会会士评史》两本小册子,然后又写了一本小说《安妮特和罪犯》,并宣布它是《阿登的副本堂神甫》的续篇。这些文章都是预约的,按行计价,已引起大众的兴趣。然而,贝尔纳·弗朗索瓦在女儿洛尔家里看到《论长子继承权》一书,竟不知道这本小册子的作者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儿子。他对这本书的反动的思想不禁大怒,并写了一封合乎法律手续的驳斥信。

1824年6月24日,巴尔扎克家用一万法郎购买了他们当初租住的属于夏尔·萨朗比埃的房子。贝尔纳·弗朗索瓦认为农村的空气对那些想活动筋骨的老年人十分有益。

他们又很快地回到老地方居住。但是从8月开始,奥诺雷拒绝幽居外省而返回巴黎。这一次,他不住马雷区,而在塞纳河左岸图尔农街2号的漂亮房子的六楼租了一套房子。

德·贝尔尼夫人对迷恋奥诺雷也感到吃惊,她喜欢的这个人该是儿子辈的人。他们交往之初,她表现得像是慈祥的母亲,在行的专家,是逗着玩的,也确带有嘲弄的味道。但是,经过4年的接触,她似乎对他真的倾心了。

奥诺雷在爱情方面挺得意,但在文学方面状况不佳。他为了微薄报酬,用假名字与许多报纸合作。他和伏尔泰咖啡馆及米内尔芙咖啡馆的朋友们为赚钱营利编写一些小册子,并开始写历史小说《被开除教籍的人》,写了几章后又不干了,为《瓦仑·克洛尔》(或《苍白的雅内》)找不到出版者而伤心。尽管混饭吃的这个行当使他反感和厌倦,但他还不想辞职不干。他还需要创造人物,编写情节,用文字创造一个世界,这比一个默默无闻的作家的失望更为强烈。有一天晚上,事情已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德·贝尔尼夫人的爱情并不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此外,自己在巴黎,离她很远,只有孤独和晦气。他看到纸和墨水就恶心。他离开住处,沿着塞纳河岸走去。艾蒂安·阿拉戈经过桥上,看见他靠着栏杆,眼睛盯着黑色的流水。他吃惊地问:“好朋友,您想干什么?您想学《愤世者》中的人物吗?想吐唾沫到水里画圆圈?”巴尔扎克说:“我看塞纳河风景,自问该不该躺进潮湿的水波中去。”艾蒂安·阿拉戈大叫:“您想什么,想自杀?您发疯了。走吧,跟我走。您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吃饭去。”

奥诺雷想自杀这件事并不算一件深思熟虑的事。他与艾蒂安·阿拉戈吃完饭后,已不当回事了。他想的是工作在召唤他,而不是塞纳河。

与此同时,德·贝尔尼夫人把帕里西城房子卖掉,来到巴黎,在奥诺雷住处附近住下。她害怕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脸和身体越来越趋衰老,这种想法使得她更觉得每天都需要见到奥诺雷。

奥诺雷因为在写小说的巨大工程上不得手,于是想最后一搏,用假名出版了《老实人法典,或不受骗子欺骗的艺术》,他满怀激情抒写了20种骗子的图像。这些《法典》(《旅行推销员法典》、《文人和新闻记者法典》、《雅士法典》等)的思想属于奥拉斯·雷松。在1829年再版《老实人法典》时,他又签过这个名字,虽然文章思路均出自奥诺雷之手笔,但将他的手稿中的一部归另一位作家丝毫也不妨碍奥诺雷在这方面所拥有的丰富的思想观点。他认为,为这种系列产品争长短是丢脸的事。

此外,他几乎要放弃文学而去经营商业。他的好友让·托马西明确地建议:先看准一个有用的方向,另外,再搞点文学。在吃餐后点心时,先得把正餐吃好,这就可以安安稳稳放心睡大觉了。总之,就是在商业或工业里挣点钱,用来保证写作。如果认为这样做合适,那就别焦急,也别考虑商业利润。奥诺雷后悔他该更早些时候想到这点。恰好,奥拉斯·雷松介绍他和圣·安德烈艺术街30号的出版商于尔班·卡内尔联系,他和同行德隆尚准备出版拉封丹和莫里哀的全集,每版是8开本一册,密密麻麻小字体,每页两栏。这个想法使奥诺雷着迷,他已经看到热情的读者在书店里抢购图书,大家都急不可待地想得到这种既方便又大方的法兰西文学宝库。当莫里哀和拉封丹将会使巴尔扎克发财时,他可以从容不迫地编写不朽的著作,而那些认真的出版商却为出版物的名誉问题争论不休。

这个计划是挺诱人的,据奥诺雷的看法,资金会自己涌来。他没有更进一步考虑这个问题,与于尔班·卡内尔订立合同,合理分享赢利、投资和事业风险。巴尔扎克家的朋友达松维莱·德·鲁热芒借给他6000法郎现金,搭配高利息3000法郎以出版《莫里哀》。德·贝尔尼夫人为《拉封丹》出资9000法郎。她确信这一回奥诺雷将跳出泥坑,抬起头。他的双亲也认为儿子这次找到了正路。

巴尔扎克已动身赴阿朗松与雕刻家皮埃尔·弗朗索瓦·戈达尔接洽作品的插图问题,回到巴黎后着手为莫里哀和拉封丹各写一篇序言。这两本书的版本用微小的字体,密密麻麻地排印。对于当时的市场而言,图书价格是贵了一些,预订者很少。奥诺雷已开始怀疑这次运作能否成功。

他的妹夫叙维尔比他走运,谈判获得成功。他当上瓦兹省桥梁和道路工程师后,在凡尔赛的莫尔巴街2号有了寓所。奥诺雷没想到会住得这么近,心中十分高兴,经常去看望妹妹,他妹妹很快与城里的上流社会建立联系。经过妹妹的介绍,他认识了凡尔赛的知名人士。

3月15日,洛朗斯生了第二个儿子阿尔封斯后,身体迟迟不能恢复。她和母亲住在巴黎多雷王街7号自家的居室里,自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往事不堪回首。她父亲待在帕里西城,对这一悲惨的结局无动于衷。

1825年8月11日,洛朗斯死了,这一年她才23岁。她哥哥是在凡尔赛的妹妹洛尔处得知消息,洛尔自己也有身孕,行动艰难。为了不惊动她,大家并未把这件事告诉洛尔本人。

妹妹的离世深深地触动了奥诺雷,他决定到图莱纳待几天换换脑筋。他也希望那里美丽的风景能治好他的牙疼和不断折磨他的神经性抽搐。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过去,他所幻想的胜利仍无任何迹象,也没有任何指望。按逻辑他该放弃一切,但仍继续匍匐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