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最近的功课如何?拉丁文是不是有些进步?”后来见到弟弟后,劳伦斯关心地问。可是,华盛顿却显出一副不屑的态度。
“大哥,我并不想效法英国绅士般地研读拉丁文,只希望做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精神高贵的殖民地人民。”
当时,华盛顿非常沉迷于测量学,经常利用放学后其他同学全都离校回家的机会,独自一人徘徊在校区,测量校舍及建筑物的外观,并且一一描绘出透视结构图。他所完成的工作,其精准度和正确性几乎令人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十四五岁小男孩之手。
正因为如此,“少年测量家”这个雅号早已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大哥,请你教我更深一些的测量学好吗?我对于呆板的教科书实在是毫无兴趣。”
华盛顿诚恳地请求着大哥,而劳伦斯也一本正经地倾听他的“肺腑之言”。
好不容易四个兄弟能够同时凑在一块儿,因此,今天这一顿晚餐显得格外可口。
“费尔费斯一家人近况如何?”奥古斯丁这样问着大哥。
费尔费斯是弗吉尼亚州的大地主,大哥劳伦斯就是迎娶费尔费斯公爵的女儿安为妻。目前,费尔费斯家在波多马克河畔建筑了一幢风格独特、景致宜人的别墅,并将其命名为“巴隆山庄”。
“对了!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们,巴隆山庄最近可真称得上热闹非凡,因为,费尔费斯的长子华盛顿·威廉本学期毕业于英国大学,暂时借住于此,由于另一幢宅邸尚未竣工,费尔费斯本人也要来小住一阵。”
“咦!费尔费斯公爵不就是英国的大政治家吗?他竟然决定定居美洲?”
“是呀!就因为他厌恶英国政界的混乱,所以,在原始森林中购买了土地,用来建造房舍,并且,他决定在死后长眠在这个没有喧嚣与纷争的新世界。”
劳伦斯又说:“华盛顿,要是你也搬到巴隆山庄居住,就可以每天陪着公爵到森林里狩猎,猎狐技巧可以说是公爵最为拿手的绝招了。”
华盛顿接受了大哥的建议,兴奋不已。
“华盛顿,其实我也赞成你顺其自然的求学态度,若是矫枉过正,反而会影响你的前途发展。而费尔费斯的长子就是专攻测量学的,若是你也搬到巴隆山庄居住,不就正好可以请教他了吗?另外,为了你的将来着想,我还希望你要努力学习西洋剑术、战斗策略等,日后必能成为我的最佳助手。”
华盛顿此时的心情,仿佛像征服了世界第一高峰般喜悦。
这是巴隆山庄,时间:午后3点。
山庄前的斜坡上种植着大片的芜菁。这时候,在一位黑人的帮忙下,华盛顿正在芜菁园里专心致力于测量工作。
“那不就是华盛顿吗?好像年纪还很小的样子。”
“是啊,他刚满十六岁。”
“才十六岁吗?真了不起!”
关于客厅里宾主之间的夸赞,华盛顿全然不知。测量工作做完之后,他收拾起工具,回家冲了个冷水澡,换好整洁的衣服便走进大厅来。
大厅里,费尔费斯公爵正悠闲地靠在安乐椅上。将近六十岁的老人身体依然健壮,他身材高大,灰蓝的双眸、紧缩的双唇,处处显示出他那种独特的威严。
“嘿,华盛顿,你的测量工作似乎进行得十分顺利,把测量图给我瞧瞧。”公爵对这位颇为投缘的少年说道。
华盛顿虽然只有十六岁,但长得人高马大,一副大人的模样,显得远比实际年龄成熟得多。同时,他又拥有与生俱来的率直、坦诚的性格,自幼就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所以,处世态度方面更是稳重得当,丝毫没有轻浮怠慢的行为。正因为如此,他始终没有被大人们以孩童的态度来对待。
“是很顺利,但尚未完成……”
华盛顿拆下制图版上的未完成作品,恭敬地呈递在费尔费斯公爵面前。
公爵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放大镜,一面连声称赞:“嗯,好,画得好!”
公爵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同时,公爵的大儿子威廉也是赞不绝口地指着测量图说:“画得真不错!这儿是南端牧场,这儿是台地,这儿是……画得太好了,既清晰又准确。”
威廉对于自己调教出来的“学生”,感到十分满意。
“其实,华盛顿的测量技术并不比他的猎狐方法逊色。”
公爵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对呀!这一次的希兰特溪谷测量工作,华盛顿必定是一位最理想的帮手。”
听着他们的谈话,华盛顿的心跳频率又加快了许多。
好一个梦寐向往的希兰特溪谷。这座大溪谷,是当时英国国王封给费尔费斯公爵的领土,最近却有许多冒险家纷纷拥入,并趁机加以开垦。现在测量溪谷的占地面积,就是为了确认费尔费斯公爵的土地所有权。
“测量工作果真可以带我一起去吗?”华盛顿问到。
“当然可以呀,如果你没有其他私事,八天之后,咱们就动身出发。”
对于十六岁的小男孩而言,这的确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尽管经常有人怀疑华盛顿的才能,但费尔费斯却并不在意。
于是,以年轻力壮的威廉为开路先锋,五个人骑着马组成了“希兰特溪谷测量队”,朝着夫利列力库镇出发。当时是1748年3月,一个阳光和煦、鸟语花香的季节。
对从小生长在新屯垦区的华盛顿来说,骑着马匹跋山涉水,长途颠簸,倒是轻而易举颇能适应,不过这一次的行程却还担负着重要的测量任务。他们像探险般地深入人烟稀少的世外桃源。进入希兰特大溪谷之前,必须先通过坡度缓和的峭壁峡谷,其间溪流湍急,河道弯曲,这样的景致好不迷人!所以,当地印第安土著将这山谷称之为“希兰特溪谷”(意为星星姑娘)。
第一天晚上,测量队一行投宿于一位名叫海特的拓荒者家中。
由于白天辛勤的测量工作,华盛顿显得精疲力竭,到达海特家,便立即脱去外套,换上睡衣准备一觉睡到天亮。可是,外出的生活总是艰苦,没有舒适的床铺,也没有软绵绵的枕头,他们只能够在铺满稻草的房间里席地而眠,夜凉了的时候也只能再加盖一床破毛毡。
华盛顿苦笑着再穿上自己的外套,在这种艰难的日子里,也只能随遇而安,学习其他人的生活方式。
这便是他荒野生活的第一次体验,不过,华盛顿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艰难岁月。为了自己将来的发展,他尽力忍受着一切外来的困境和苦痛。
测量工作进行到波多马克峡谷时,气候出现了明显地恶化。一阵阵强烈的飓风袭来,每一声怒吼都令人胆战心惊;漆黑的夜空不断出现刺眼的闪电;狭窄的山谷间,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圆珠般的雨滴打得人们面颊发痛。
“救……救命……救命啊!”
眼见印第安少年直往下沉,听到他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华盛顿连忙将猎枪放在大岩石上,脱去鞋袜,奋不顾身地跃入满是漩涡的深渊之中。
奋力爬上岸边的华盛顿,全身猛烈地颤抖着,双唇也呈现紫黑色,但是,他却还紧紧地搂着刚从水里救起的那个印第安少年,希望借着自己微弱的“体温”,早些恢复少年的气力。
“喂!你好些了吗?”
“谢谢你,由于你的救助,我才能幸免一死。”
少年颤抖着回答华盛顿,似乎对刚才的危难心有余悸。他的英文说得虽不很流利,语气却充满了感激与诚恳。
“你家住在哪里?”
“就在那边……那边的森林里。”
“那就赶快回家休息吧,免得你的爸妈为你担心。”
华盛顿一面拧着湿漉漉的外套,一面叮嘱着印第安少年。
“我怎么能独自一人回家呢?我不敢。”
“为什么?难道你不认识路?”
“不,如果我自己一个人回去,爸爸一定会责怪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对于你的救命之恩无法亲自酬谢,爸爸一定会生气的。”
“既然如此,那好吧!我陪你回去。”
于是,华盛顿和印第安少年肩并着肩穿过夕阳斜照的森林小径。
进入森林深处,树荫浓密幽暗,就连平日勇敢的华盛顿,此刻也不免觉得毛骨悚然。尤其当他猛一抬头见到以骷髅头为标识,成一横列的土著队伍时,灵魂几乎都要出窍了。
这些都是肆无忌惮砍杀人头的野蛮人……不!不!应该说他们是把砍杀人头当做一种享受,甚至,将人头数量的多寡优劣,视为竞选酋长的必备条件。
少年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于是,土著们立刻改变原来那副穷凶极恶的态度。原来土著酋长正好是这个少年的父亲。
他们狂欢似的高声呼喊,簇拥着救命恩人华盛顿,一路领着他来到部落。
也许是为了庆贺酋长之子的平安归来,不一会儿工夫,宽阔的广场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中央堆起了如山的柴薪,四周围满了土著人。
这时候,一位头插鸟羽,穿着丁字裤的印第安青年从人群间跳了出来,他手执长矛,脚下踩着毫无规律的舞步,大跳起看上去怪里怪气的庆贺舞;与此同时,队伍里其他年轻人也纷纷走到广场中央,扭着腰肢和臀部,又唱又叫,手舞足蹈。
熊熊的火光照红了每个人的面颊,尖锐的叫声和呐喊令人感觉有些刺耳,华盛顿更是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由于这次事件意外地结识了印第安土著,对于乔治·华盛顿此后的政治生涯具有相当重大的影响。
每当河水高涨时,印第安人会立刻无条件地贡献独木舟,帮助他们顺利而安全地通过河面,让他们得以继续溪谷的测量工作。
好不容易发现了短暂的晴天,气候又转为恶劣,临时搭建的帐篷已经湿透,棉被浸了水,又湿又重。在这种艰难的野外露宿日子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便是日后最为美好的回忆。例如,有一次华盛顿因为昏然入梦,炭火引燃铺地的稻草,结果还是由于队友的帮助,他才从梦中惊醒而幸免于难。
将近两个月探险似的野外旅行,终于大功告成。测量队一行人于4月12日返抵巴隆山庄。费尔费斯公爵由衷地表示感激大家。
“怎么样?希兰特溪谷一行还满意吗?”费尔费斯公爵笑着问华盛顿说。
“是啊!这完全是由于您的赏识,我才有这等荣幸。这次希兰特溪谷之行的确有很大的收获,至少,我已实际体验了测量工作的艰辛以及了解到测量的本质与真谛。”
“每一项学问都是如此,现在你已经可以独立作业了,而且,这一回野外测量工作,太阳晒黑了你的皮肤,你看起来更成熟了。”
费尔费斯公爵在华盛顿所在的政府有关部门竭尽所能地为他申请了一份正式的测量师资格证书。
此后的三年时间里,华盛顿每天都过着忙碌的日子。
期间,费尔费斯公爵的副官缪兹教给华盛顿一种奇特的战术策略。劳伦斯大哥的同事布拉姆先生是一位荷兰籍的剑术高手,他也经常教华盛顿有关西洋剑术的技巧。
劳伦斯和奥古斯丁两位哥哥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将华盛顿送往英国攻读大学课程,可是,费尔费斯公爵却极力地表示反对。
“为什么要把这位前途光明的青年,送到那种魔窟里去呢?前往英国留学,非但不能获得新的知识,反而影响了他原有的各项优势,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吗?”这便是费尔费斯公爵坚持留下华盛顿的理由。
不久,费尔费斯公爵在希兰特溪谷建了一座殖民式的宅邸,命名为“绿路之园”,竣工之后随即迁入。每当华盛顿前去拜访他时,两人总是相邀一同进入山区狩猎。
“猎狐行动若是没有胆大心细和机敏的身手以及当机立断的魄力,就难以达到目的。”费尔费斯公爵对于这位讨人喜欢的少年,总是不忘随时启发。
华盛顿仍然花费他大部分的间和精力,专心致力于测量工作。当时,美国荒野的开拓计划一直在积极地进行,需要测量的土地到处都是,而拥有正式测量师资格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所以年轻的测量师很受欢迎。
“每夜休息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这是华盛顿写给友人一封信中的开场白。
“一整天忙着干活儿,收工回家时便蹲在火堆旁,虽然陈设简陋,地上铺的是稻草,偶尔能有件猎得的熊皮来覆盖。但是,大家都不计较舒适的享乐,男女老少都不分彼此地席地而卧……仿佛越接近火焰的人,越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大伙儿已经养成了穿着外套就寝的习惯,这并不是懒惰,事实上,露宿的生活中,凡事总期望能够方便、简单。”
正是这样勤奋地工作,使得华盛顿在不知不觉中已逐渐向西部拓展,而且,他正为着自己能够成为美国的先驱,不断地储备精力、学识及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