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江湖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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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碧波寒 扑朔迷离(1)

曲听风刚刚进入天井,两边的围墙上,前面的照壁上,以至于身后的过梁上,都出现了人影,所有人影手中都托着一杆长长的东西。

那些东西都对准了曲听风。

曲听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他从衣袋里取出一条黑色布带,向眼上一罩,绑在脑后。他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要做什么?这么黑的夜,睁大眼睛还看不清东西,他居然连眼睛都蒙住,不是找死是什么?

当然不是,曲听风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耳朵却在轻轻抽动。

他将自己的视觉放弃,为的是要让自己的听觉更加灵敏。

他听到了很多声音。

照壁下有急促的轻响,像是一匹马在跑,那是一只老鼠。照壁上有人牙齿的摩擦撞击声,此人定是个新手,临事紧张,此外还有无数的呼吸声,有的急,有的缓,粗粗一算,约有二十五人。

曲听风慢慢抬头,对着前面的照壁,冷冷说了一句:“刑堂捕侠,只诛首恶,其余不问,莫逼我杀人。”

没有人回答,突然半空中响起了一声尖啸,随着这声啸声,二十多支长杆上发出了火光。

这已不是曲听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已做好了准备,静心凝息之下,他听到了长杆上的金铁撞击之声。

那是暗器击发的声音。在这一刹那,曲听风猛然将神风袍扯下,身形如同陀螺乱转,快得不可思议。

惨叫声骤起,二十多个黑衣人有的从墙壁上栽下,有的倒翻回去,每个人眉心处都多了一个流血的小洞。他们死于自己同伴发出的暗器。

曲听风如一只蝙蝠般跃起,神风袍就像是他的翅膀,飞掠而去。

他去哪里?去他认为该去的地方。因为他已听到了第二声尖叫。

尖叫声从这里发出,曲听风没有摘下眼上的黑布带,单凭着记忆他就可以断定,这里是水阁,也就是古灵石曾经遇险的地方。

他听准了一滴夜露凝落处,轻轻落在一丛荷花上。然后才慢慢摘下眼罩。

这里仍旧是灯火辉煌,十二盏明灯照如白昼,水阁四面的轻纱静静垂下,罩住里面的人。

人有四个,古曼书,古氏兄妹,黑木。但只有三个人还活着。

古灵石已经死去。他的胸前被刺出一个血洞,无数滴鲜血洒到了白纱上,如同刺目的梅花。

古灵灵像是被点中了穴道,呆呆地站在那里,只有一对大眼睛还在转动,看到曲听风如飞鸟般掠到,眼睛中流露出了一种哀怨的神色。

古曼书与黑木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曲听风淡淡一笑,道:“古老先生。”古曼书干咳一声,道:“曲捕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曲听风道:“雷震叶那一关,并不好过。”古曼书微笑:“刑堂六捕,武功绝对在雷门七神之上。”

曲听风傲然道:“我相信也不会在你李先生之下。”古曼书眼睛一眯,笑道:“李先生?”

曲听风道:“不错,李人魔。”古曼书道:“我是李人魔?”

曲听风道:“世上没有第二个李人魔。”古曼书自嘲似的一笑,道:“却有第二个古曼书。”

曲听风道:“梁州大牢铜墙铁壁,你这等重犯,没有内应与外援,断然不能出逃,我想是黑木救你的吧。”李人魔道:“他也没有救我,只不过每天送我几个鸡腿,没让我饿死,又送我一条长索,帮我从百丈断崖上脱身罢了。”

曲听风道:“黑木一早就已杀了古曼书,然后你假扮成他,等到你杀了古氏兄妹之后,古家已没有后人,然后你再以古曼书的身份复出,重掌古风堂。只不过,你并不擅长易容,是谁将你扮得这么像?”

李人魔向黑木一努嘴,道:“这不是?”曲听风向黑木一点头,道:“好一个高手,不但刀法惊人,极擅易容,而且轻功了得,那天在我身后窥视的,就是你!你到底是谁?是一刀千里莫独行?还是柳暗花明又一刀?亦或是天涯浪子花刀流?”

他一口气举出当世三位轻功刀法易容集于一身的顶尖好手,料想一定会猜中,但黑木却木然摇摇头,不发一言。

李人魔一笑,道:“你不必猜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何况是你?”曲听风点头,他知道李人魔以前叫混世魔王,这混世二字,是说他见识极广,识人极多,连他都不识,自己当然也不会知道。

然而曲听风听了这话,猛然一怔,道:“你不认识黑木,他不是你的人吗?”李人魔笑道:“我说过,他只不过是帮我,并没说他是我的人啊?”

曲听风向黑木道:“原来你才是主谋。”

黑木依旧不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弹着刀柄。

李人魔道:“别管谁是主谋,总之这事挺对我心思。”曲听风道:“他是以你为幌子,造成一种外来的压力,然后自己在暗中行事。如此说来,在水底暗杀古灵石,密室中暗算古灵灵的,全都是这个黑木。”

李人魔微笑不语。

曲听风对黑木道:“你知道雷震叶是小雷门派来的人,断不会让你在古风堂坐大,所以就让李人魔暗中透露信息给我,好让我怀疑雷震叶,然后二虎相食,你们坐收渔利。以后就算小雷门报仇,也只会找刑堂,而不会连累到你们。”

李人魔哈哈一笑,一挑大指,道:“不愧是刑堂捕侠,到底明白事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曲听风道:“你越狱之时,我三哥正好在梁州左近,有人报你必定前往古风堂,因三哥有急事要赴陕,来不及追你,所以飞鸽传书给我,要我急入古风堂应变。”

李人魔哦了一声:“怪不得。”曲听风道:“可惜还不如你快。我原来以为你不会在白天赶路,我能抢在你前面,却不想你有古风堂的内应,一路上畅通无阻,黑木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李人魔冷笑。

曲听风深吸一口气,压得荷叶一弯,然后他笑道:“现在雷震叶已经倒了,古风堂想必也成了一座空堂,再把我扳倒,你们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李人魔点头:“我想是的,以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你都不是对手。”曲听风道:“那你们还等什么?”

李人魔道:“我也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如果你不回答,你死之后,将再无人知晓。”曲听风一笑:“何事?”

李人魔道:“那盏小雷门的醉仙灯,为何醉不倒你?”曲听风摸摸自己的鼻子,道:“这个嘛,说来不值一提,我的耳朵虽然灵敏,但是鼻子却形同虚设,只能呼气出气,至于呼的什么气,是麝香还是臭屁,全不知晓。”

二人同时大笑。

笑声中,李人魔身形跃起,十指如勾,飞扑过来。李人魔讲话时倒也不失温文,可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如同魔王一般,银发飘飞,面目狰狞,像是一只被误放出地府的洪荒怪兽。

曲听风连动也没动,侧耳倾听着什么,全然不顾李人魔已掠至眼前。

眼看这一击就要落下,突然只听一声尖啸,空中蓦地一亮,如同寒月初升时那一抹凄艳的冷光,一朵白花破空而至,直钉李人魔太阳穴。李人魔听得急风,立刻回招变掌,迎向飞来的白花。

哪知那朵白花突然飞散。

花分九瓣,每一瓣都飞向不同的地方,然后画出诡异的弧线,重新向他飞来,李人魔这一掌,竟打了个空。

方才李人魔出掌时,用上了九成力,想将曲听风打得稀烂,这一下打空,胸口一张,气息逆流,好不难受,想要再出掌已经不行,幸亏他见机极快,双腿一沉,向水面落去,九瓣白花全集中他的头顶,然后突然一合,合并成一朵白花,向下追钉。

好诡异的花!

这一朵看上去普通的白花,绝对高过雷震叶的怒涛雷。

李人魔顺手攫下一枝荷花,弹向白花。哪知还没有近到白花的边,就被强烈的气流带飞,不知落向哪里。

白花仍旧钉向李人魔。

如同见了鬼一般,李人魔怪叫一声,已不能闪避。在他未入水之前,这朵白花已经落在他肩膀上,开在他肩膀上。

花开富贵,但李人魔可不这么想。

这朵白花一触既回,却仍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血洞。显然出花之人手下留情,没有狠下杀手,如果白花再次分裂成九瓣,李人魔的一条膀子连同半个身子,都可能被分裂出去。

是谁?一朵花就几乎要了李人魔的命?

曲听风当然知道,他一早就已知道此人来了,所以他才全不顾李人魔的飞扑,现在他所做的,是抢回古灵灵。

就在李人魔落水时,他也动了。他踩着满池荷花,扑向水阁。

黑木就站在古灵灵身侧,眼看着曲听风掠入水阁,竟动也没动。

此时风乍起,吹动那帘轻纱,轻纱拂舞间,有薄雾挥扬,黑木突然消失在轻纱薄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