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风堂一役中,姬铁花及时出现,救下曲听风,艺服李人魔,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古灵灵露出了真面目,李人魔与黑木等人绝运不走那些火铳。
但是姬铁花还有自己的打算,她打听到黑木此行的目的是海上一个神秘的地方——天涯岛,将这批火铳交给一个神秘的人。姬铁花猜测,这人定是海上倭寇的首领。而有消息说这些倭寇,似乎也在寻找什么。同时还有一个更麻烦的消息,小雷门不甘心怒神的失败,已派出了“乐神”雷音前来。
就在这时候,海上传来消息,黑木与李人魔乘坐的那条古风堂的船跟本没有出海,它就停泊在近海,只是船上已经空空如也。
姬铁花立时意识到,李人魔与黑木等人恐怕是在打沧海门的主意,近海四门已覆灭其三,沧海门是他们最后的目标了。于是她马不停蹄地赶到沧海门,去找门主木莲舟。
可她并没有见到木莲舟,整个沧海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姬铁花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一个木莲舟最亲信的奴仆口里得知,两天前有几个人来找过木莲舟,昨天一大早,几十年来从不上船的木莲舟,居然扬帆出海了。
姬铁花仔细问了那几人的相貌,断定正是李人魔与黑木。而他们要去的地方,不用说正是天涯岛。可木莲舟去那里做什么呢?姬铁花隐隐意识到,木莲舟身上亦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她运用海上关系,终于抢先一步到达了天涯岛。
姬铁花虽认得木莲舟,但木莲舟却不认得她,事实上,姬铁花在江湖中虽然大名鼎鼎,但绝大多数人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见面认识她的极少极少。
木莲舟向这边扫了一眼,便径直来到柜台前,要了一间屋子,还有几壶酒,扔下一锭黄金,然后轻声问道:“今天可是十五?”掌柜点头。木莲舟没再问什么,转身上楼。
他一定在等那个神秘的人,姬铁花心头一动:那一千支火铳定在木莲舟的座船上,何不趁机毁了它!她抬眼望望,花刀流已不知踪影,心头也是一酸,大步出门而去。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姬铁花终于摸到了海边,这里是个避风港,强劲的海风一到这里,就被山环挡住,再也翻不起大的风浪。
姬铁花站在港边,发现远远的一条船上站着一人,看衣服正是沧海门的打扮,看来木莲舟便是坐那条船来的,而李人魔等人很可能也在那里。
姬铁花轻轻钻下海去,潜近那条大船。
海水轻轻波动,摇动一天星光。海面上平和而宁静,几艘船头上有火光跃动,依稀还有一阵阵歌声,伴随着海风传来,天地间显得更加苍茫远阔。
姬铁花顺着锚链轻轻爬上大船,甲板后侧站着一个水手,正仰着脖子灌酒,姬铁花步似滑鱼,没有任何声响地点倒了那人,将他放平在船头,刚要下船舱去查看,猛中听得背后一声呻吟之声。
她回头一看,七八步外倒着一人,似是刚从底舱里爬上来,正向她扬起一只手,姬铁花清楚地看到,那手上满是鲜血。
有人受伤了,看样子伤得不轻。
姬铁花闪身到了此人跟前,惊奇地发现,这人竟是古灵灵,就是古风堂的四小姐。看来黑木一定也在这里。
古灵灵满身是血,已经很难说话,姬铁花用眼一扫,看到她的致命伤在心口上,不知是什么兵器将她心口刺出一个血洞,鲜血正汩汩奔流,不用细看,姬铁花便已知道,她不行了。
看到姬铁花,古灵灵突然鼓起了力气:“你……是……”姬铁花点头:“我是刑堂捕侠,古小姐,谁伤了你?”古灵灵指指底舱:“尸体……”姬铁花道:“尸体?尸体怎么了?”
古灵灵头一歪,就此气绝。
姬铁花心中一阵刺痛,她清楚,曲听风是很喜欢这小丫头的,就算不是情爱,至少也是种怜爱。这丫头的命太苦了,黑木虽然爱她爱得发疯,她却不喜欢黑木,之所以委身于他,为的就是为母报仇。但就是这样脆弱的感情也不肯多留片刻,死神这么快就夺走了她。
也许她的一生,就是个错误。
姬铁花心如铁石,看多了类似的生离死别,当下轻轻将古灵灵尸身放好,便要潜下舱去查个究竟。她刚刚钻下半个身子,猛然感觉到了一股压力从天而降。
那是杀气,这杀气无孔不入,令姬铁花感到浑身发寒。
杀气来自头顶。
姬铁花双手用力,贴着甲板滑了出去,耳听砰的一声,三寸厚的木板被打出一个大洞,如此刚猛的掌力,定是李人魔无疑了。
一掌击空,李人魔毫不迟疑,追身而至。同时船上灯光大亮,很多人冲上甲板来。姬铁花不想多停,翻身跃入水中。李人魔水性不高,没来追击,只是站在船头冷笑。
姬铁花刚刚入水,便觉得一股逆流扑面而至,一条黑影似游鱼般袭来。双手中紧握着一柄窄窄的倭刀。
姬铁花虽然没有看到这人的脸,但从身手就可以断定,那是黑木。
无论是谁,只要到了水里,身手快捷程度总不免大打折扣,但这黑木却灵活如游鱼一般,身子一拧,反手一刀便从海水中直刺上来,这一刀比在空气中几乎慢不了几分。
分水术!
姬铁花知道这是扶桑忍术中的一种,现在也不容多想,双臂一振,身子如同箭鱼一般打着旋子飞出海面。由于她旋身之力,造成水流回荡,将那一刀涌得偏了些,紧擦着腰肋刺过,没有伤到皮肉。
哗的一声,姬铁花已蹿出水面,黑木没有追击,而是安静地伏在水面下,等着她落下来。他已不是第一次像这般杀人了,只要敌人再次落水,他的下一刀绝对不会刺空。
姬铁花终究不是水鸟,出水四尺,便要下落,但她似是早已算准了这些变化,手中精光闪动,海面上立时多了一朵花。
莲花!
这朵金莲径有一尺,也不知是何物铸成,居然能飘在水面上,随波上下浮动。姬铁花轻轻落在莲花上,一足站立,稳如泰山。她的衣袂飘动,恍若御风,直如仙子一般。
此时若有人看到,必定心驰神摇,认为自己不知哪世修来的福份,居然能看到南海观音足踏莲台而来。
黑木只觉得头顶金光闪现,敌人竟然没有落水,心下虽然吃惊,却没阻碍他的再一次攻击。这次他从水底向上追刺,追刺姬铁花。只见他带着万千水珠飞出海面,势如凶鲨。
姬铁花格格一笑,脚尖猛点,身子向上跃起,只听铮的一声,金莲突然碎了,碎成十四五片, 片片花瓣如同冰刀一般闪着寒光,罩向黑木。而姬铁花借着这一点之力,已飞起两丈。
黑木眼前水花与莲花齐飞,星光共金光一色,势难看清,只得狂叫一声,身子猛然一沉,重新扎进海水里。只听夺夺夺数声响,那些花瓣全部嵌进船身。
二人此番交手不过一眨眼功夫,却是险象环生,都在鬼门关前转了几遭儿。
但姬铁花并未脱险,因为身侧猛不丁一股浑厚无伦的掌力击来,将她全身都罩在其中。
姬铁花猛抬头,两只蒲扇般的手掌已在眼前。
李人魔这一击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外,姬铁花新力已尽,旧力未生之时,最难换气,便无法闪躲,所以除了举手硬接之外,别无它法。
姬铁花并不是以内力与掌力见长,如果与李人魔的这一掌对上,轻则臂骨折断,重则五脏受创,吐血而亡。
但是李人魔还是低估了姬铁花,他以前会过不少江湖女子,但没有一个像姬铁花这样子的,她在尚未踏上船舷之时,似乎就已经知道有人伏在那里,所以在空中就已经有所准备。
李人魔掌未到,姬铁花的花已经开了。那是水做的花。
姬铁花一张口,一道海水直射李人魔双眼,势道劲急,如果射中的话,李人魔这辈子就别想再看到一丝光亮。
她竟然出手便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李人魔再狂,却也不能不顾自己的眼睛,他身手极是快捷,百忙中向后猛一仰头,那股水箭擦着鼻尖飞过,将他的帽子射出一个洞,落在甲板上。
而姬铁花虽然没被双掌击中,那股掌力却将她身子高高抛起,落向海中。
此时的海水里,黑木的刀已呼之欲出。
就在此时,突然从旁边的一艘船上飞过一条绳索,像长了眼睛一般,半空中缠住姬铁花的腰,将她扯了过去,消失在帆蓬之后。剩下李人魔与黑木,一个站在船头,一个泡在海中,恨恨不已。
这艘船并不算大,最多能坐四五个人的样子,已经旧得失了原来的颜色,仿佛还被火烧过,乌漆抹黑的,甲板有几处已经破了大洞,能陷得进脚。
花刀流站在船头,一手摆浆,两三浆便将船远远划出去,直划出数里,转过一个岛湾,再也见不到黑木等人的船了,这才泊到一块大礁石后面。姬铁花已看出是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下去,拧着身上的湿衣服。
四周没有一条船,静寂得很,海波微荡,仿佛天底下只剩他们两个。
星光随着海波摇动,他们面对面坐着,半天没有说一个字。花刀流拧干了衣服上的水,从舱板下取出一条用骨叉叉住的烤鱼,扔给姬铁花。姬铁花翻翻眼睛,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向花刀流勾了勾。
花刀流好像明白她的意思,翻开舱板,将一个瓷瓶丢过去,姬铁花晃了晃瓶子,脸上满意的笑了。那里面是酒,她吃口烤鱼,喝一口酒,不时地眯起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你还是老样子……”花刀流终于开口了。姬铁花擦了擦嘴角的鱼油,道:“让我看看你的右手。”花刀流沉默一下,道:“那有什么好看。”
姬铁花猛然向前一长身子,鼻尖已顶到了花刀流的鼻尖,一字字道:“我要看……”花刀流眼睛里全无表情,只是慢慢伸出右手,长长的袖子滑落,露出了手掌。
每个正常人手掌上都有五根手指,但这只手掌却只有四根,花刀流的拇指已经齐根断去。
对于一个用刀的人来说,断了拇指就等于没了手掌一样,再也握不住刀柄,就算勉强握住,也经不起别人轻微一碰。而花刀流的一身武功,都在那柄刀上。也就是说现在的花刀流,已完全是废人一个。
姬铁花丢了烤鱼,将这只手掌轻轻握住,在脸上慢慢磨擦着,幽幽地道:“它是怎么断的?”花刀流道:“你要为我报仇吗?”姬铁花不答,道:“告诉我……”
花刀流也没回答她,环视四周,道:“你知道天涯岛是谁最先发现的吗?”姬铁花道:“总不会是你吧……”花刀流点头:“你猜对了,就是我。我就是天涯岛的岛主……”
姬铁花一怔:“你就是天涯岛主?”花刀流道:“曾经是……”姬铁花道:“那么现在呢?”
花刀流叹息一声,突然只见天空蓦得一亮,他抬头看去,只见东面远处海面上空升起一条火龙,婉蜓盘旋,跃起十数丈,轰然炸开,无数簇烟花映得天空变幻五彩,恍惚七色,如同天女将最美的神花洒下海空。
然后巨响才传来耳内。
姬铁花也被这种奇景迷住了,脱口问道:“是谁在放焰火?”
花刀流道:“这不是焰火,这是讯号,你问的天涯岛主,他来了。”姬铁花道:“他每次来都放焰火吗?”花刀流道:“不错,今天是十五,天涯岛主每逢初一、十五才会上岛,放焰火只不过是告诉岛子上的人,赶紧备好银子,准备供奉。”
姬铁花哂然道:“供奉,什么供奉,拜菩萨吗?”
花刀流道:“他从不拜菩萨,只让人把他当菩萨拜。”姬铁花冷笑:“把他当菩萨,他能送给别人什么?送儿子吗?”
花刀流道:“消息!他送的是消息。天涯岛上无欺堂,为谁辛苦为谁忙,劝君来此慎开口,万两黄金变黄梁。哼哼,这地方只认银子,没有万两金银,休想进入无欺堂。”
姬铁花问道:“无欺堂?”花刀流点头:“天涯岛做生意的规矩,银货两清,童叟无欺。你认为自己想问的消息值多少钱,可以对号入座。五万两银子一个档次,天涯岛抽取其中一成。如何?如果你觉得自己问的消息连五万两都不值,那就干脆别进去了。”姬铁花哑然失笑:“这个法子挺妙,没有人觉得自己千里万里跑来问的消息会不值钱,不用人叫价,他们自己就会向上抬价了。”
姬铁花想了想,道:“可是如果我问的消息值一百万两,我却不想送十万两给天涯岛,我最多只想出五千两,那便如何?”花刀流笑笑:“那你就白来了,这五千两银子便打了水漂,连个响也听不到。”姬铁花点头:“不错,自己知道消息,难道不会估价?”
花刀流道:“所以嘛,天涯岛主算不算一个天才?”姬铁花冷笑:“心里只有银钱的人,怎算得天才?”花刀流道:“那要有什么,才算天才?”姬铁花淡淡地来了句:“良心。”花刀流不答,只是抬头看那未散去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