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江湖刑堂
3409100000023

第23章 落日天涯 天涯之外(1)

这话倒颇出二人意料,寇掌柜问:“你不是乐神?”雷音道:“我一个人,如何做得乐神?”寇掌柜更是不解,便在此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舱内又走出三个人来,居然是古曼书,万江林与柳青云!这三人步履僵硬,形如僵尸,但分明却是活的。

寇掌柜后退几步,惊恐异常。

但见那三人也像雷音一样,脱下了身上的皮,露出本来面目。这三人皮肤不像雷音那么恶心,与正常人无异。

天涯岛主心思一闪:“难道乐神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雷音阴笑:“还是岛主聪明,音,容,笑,貌,合称乐神。”天涯岛主道:“你一早就做翻了木莲舟?”雷音道:“半年前他就死了。你以为挑翻近海四门这等大事,怒神一个人做得来?”天涯岛主道:“怒神在明,乐神在暗,小雷门出手毕竟不凡。”

雷音道:“阁下也不遑多让,几年来的等待终没白费,我不禁想问,你们兄弟到底打什么主意?”天涯岛主道:“我们兄弟?”雷音道:“你,与奚笑佛。”天涯岛主道:“你知道他与我是兄弟?”雷音道:“江湖尽人皆知,何况雷门?你的冷月铲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奚笑儒,你居然还没死。”

天涯岛主沉默片刻,终于承认:“不错,正是奚某。但你不要把我与奚笑佛相提并论。他虽是我哥哥,但能力与武功哪一点比我强了?为什么我要永远被他压住一头?”

雷音道:“这是你们兄弟间的事,本神管不着,不过今天你要留下那宝物。”奚笑儒冷笑:“那要看你有没这本事!”

他们不是多话的人,一旦挑明,再不开口。

奚笑儒慢慢挥起冷月铲,而雷音亦做出了惊人举动,身后的雷容,雷笑,雷貌三人突然叠起了罗汉,上面的人坐在下面人的肩膀上,雷音纵身而起,坐在最上,由怀中掏出了一面手鼓。

鼓面不大,直径不过尺许,但奚笑儒知道,这就是江湖中谈之色变的奇门兵器——欢乐鼓。

雷门七神中,乐神雷音的武功绝对在怒神雷震叶之上,雷门七神与刑堂六捕排名方法相同,喜、怒、哀、乐、悲、恐、惊,喜神武功最差,而惊神最强,雷音排名第四,而他赖以成名的,便是这面小小的欢乐鼓。

这面鼓,曾将“铁金刚”李盾的全身骨节震成碎片,将蓬莱仙子伍彩凤的混天索震成飞絮,最着名的一役,是在天山将一座数万斤的冰砣震碎,将里面躲藏的龟息老人活活震死。

乐神自出道以来,从未一败。

欢乐鼓威力巨大,雷音一个人根本使不动,因此必须四人合力敲击,但这个秘密江湖人绝不知晓。知道的人,都已离开这个江湖。

奚笑儒的冷月铲已呼呼带风,寇掌柜已慢慢走至乐神身后,蓄势待发。雷音此时用一根手指轻轻敲着鼓面,看似积蓄劲力,实则早已蓄满,不知情的人想要击其半渡,结果都是死。

现在就有人要击其半渡了,寇掌柜似是瞧出便宜,从后面一跃而起,足踢雷笑,掌击雷容。这正是四人当中的两个,双腿双脚都受限制,不好还击。寇掌柜瞧得很准。

但他失算了,这条人链不是好对付的,最下面的雷貌双手一起,已接住寇掌柜双脚,而上面的雷音将欢乐鼓一垂,迎住寇掌柜双掌。

咚的一声响,寇掌柜哼也没哼,便喷出一口血,身子倒飞出去,撞破了船舱壁,再也爬不起来。幸亏他只用了七成力,反击回来的力道也只有七成,如果他用足了全力,双臂的骨头不会剩下一块完整的。

没有了后顾之忧,雷音仍旧轻敲鼓面,正对奚笑儒。

突然,奚笑儒一抖手,冷月铲竟飞了出去,此时攻击绝非最好的时机,奚笑儒这样的高手,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因此他的出手,并非攻向乐神,而是袭向身后的船舷。

喀的一声,木屑纷飞,船舷被轰飞一大块,随着漫天碎木一同跃起的,还有一条娇美的身影。此人半空一个折腰,轻轻落在船头,与对垒双方呈丁字形方位。

不用说,来人便是姬铁花。

她没有船,只凭一口闭气功夫在水下潜行,总比船慢了许多,如果大船开动,她无论如何追赶不上的。幸好双方这一僵持,姬铁花便爬上了大船。她本来想要坐山观虎斗,不想衣服上的水滴落海,引起了奚笑儒的注意。

姬铁花站定脚,如同一朵刚刚水洗过的兰花般,清雅,淡香,脱俗,超凡。

雷音淡淡地道:“妖姬为何来迟?”姬铁花一笑:“迟么?我如何觉得尚早了些。”雷音道:“不错,你若再过片刻上船,局势便明朗得多。”奚笑儒道:“现在也不糊涂。刑堂与你们雷门一向水火不容,而我也与海上的倭寇有勾结,都是刑堂欲除之而后快的。这么一来,还有什么不明朗的?”

姬铁花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如此看来,我还不若留在天涯岛上,不来趟这混水。”

奚笑儒冷笑:“这里已是天涯之外,还往哪里去?”

雷音冷笑:“刑堂捕快从来都有独来独往,单单这一点,你们就犯了大错,早晚会被各个击破。”姬铁花道:“雷门七神难道不是一样?我只问你,纵使小雷门能君临江湖,那又如何?你每天还不是三顿饭,一张床?”

雷音长吸口气:“荣誉!女人永远不会明白荣誉对男人的重要性的。一个男人活着,就应为了荣誉而生,而战,而死。说实话,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如果能投入雷门,当能与轰顶五雷平起平坐,生杀予夺,何等痛快。”

姬铁花格格一笑:“可惜你们的庙太小,坐不下我这尊菩萨。”

雷音轻轻点头:“既生雷门,何生刑堂?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对立的!这样活着,才有滋味,如果每人都是好好先生,一派皆大欢喜,岂非太过无趣?妖姬,亮兵器吧。”

姬铁花没有亮出兵器,她的兵器在不出手时,从没有人看到过。

雷音缓缓瞟了奚笑儒一眼,一手平端着小鼓,将目光死盯在姬铁花手上。奚笑儒则慢慢挥起了飞铲,呼啸之声立时大作。

船上的形势立时不同,姬铁花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毕竟这几人都是江湖上非同小可的人物,现在联手来对付她,看来要想全身而退,绝非易事。

此时奚笑儒手上一紧,飞铲渐急,但是啸声却越发小了。姬铁花知道这是奚笑儒的独门绝技“冷月惊雷”,真正可以做到于无声处听惊雷。而另一边的雷音,手掌落下,咚咚有声,敲的乃是一阙《将军令》,随着这铿铿锵锵的鼓声,雷音与底下三人的身子也在舞动翩翩,刹那之间,姬铁花觉得周围的暗影突然消失在脑后,眼前竟换了一幅场景。

天地玄黄,草木低垂,远处的军营一片肃杀气氛,突然,不知是谁敲起了刁斗,吹起了号角,辕门大开处,营中如刮风般冲出无数凶猛彪悍的铁骑,手中弯刀长戟闪着冷冷的寒光,令人胆寒。万千铁蹄裹着劲风迎面踏来。

乱阵之下,绝无安全之所,姬铁花眼前一片纷乱,然而这却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无声处的惊雷。

姬铁花猛然抬头,她看到,那不是铁蹄,而是飞铲。

这一铲无声无息,却有着惊雷一般的气势,足以胜过万千铁马金戈。

雷音与奚笑儒虽然从没对阵过,但甫一出手,就像是曾经出生入死过千百次的伙伴一样,配合得极是默契。

高手就是如此。

姬铁花呢?只怕就算真的是铁花,也要调谢在这惊雷之下。

但他们错了,这位刑堂捕侠虽然温柔,远非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江湖中成功得享大名的女人并不少,靠的无非是过人的心机与狡诈的性格,但说到以武成名的却为数不多,而姬铁花,正是最着名的一个。

姬铁花轻叱一声,手中亮起了无数清光。那是花,梨花。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雪片样的梨花给一片肃杀的战场平添了无数春光,也化解了冲天戾气。

雷音与奚笑儒只觉得眼前飞花荡漾,香气氤氲,心中杀机一泯,招式便不再凶狠,他们怕对方趁机反攻,急忙抽身撤招,而那阙《将军令》当然也无法敲下去了。

姬铁花双手一伸一收,所有清淡的梨花都消失了,眼前依旧泛起星光的大海。

她已破了对方的联手第一击,但还会有更凶险的攻击在后面。

此时她的耳朵里,又换了一种鼓声。

这次的鼓声确是不同,渊渊有金石之声,却是古曲《渔阳三挝》。自从三国时的弥衡以此曲击鼓骂曹之后,很少人再听过了。不是失传,而是太难演奏,如果这里有人爱好古音,倒也不失此行,但它从雷音的欢乐鼓上敲出来,绝不是雅奏,而是要人命的追魂之音。

姬铁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与鼓声合上了拍,鼓响一声,她的心便猛地跳一下,而且雷音的鼓声越来越慢,但金石之音却是越来越响。

奚笑儒并没有急于进攻,飞铲慢慢地旋转,他在等待机会,一击而中。

姬铁花知道,她不能再被雷音的鼓声所引导,不然自己一定会心跳过慢,衰竭而死,她要进攻。但她更知道,只要自己一动,那要命的飞铲就会呼啸而至。奚笑儒的冷月铲绝不在雷音的欢乐鼓之下。

要进攻,还要不被觊觑在旁的敌人偷袭,谁能做到?当世之下,恐怕也只有妖姬一人。

她突然斜冲上去,冲向奚笑儒,单手出花。桃花。

花如流水,片片随波。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奚笑儒久历江湖,但也从没见过这种武功,眼前一片红白落英,已失了姬铁花的所在,他看不到对手,当然也就不敢轻易出手。而姬铁花要的就是这一着。她的身子早已旋近雷音,因为她在电光石火之间已做出决定,二人之中必先击破一个,而这一个则首选雷音。

雷音一手执鼓,一手落拍,他的劲力来自身下三人,眼睛则盯紧了姬铁花,此时见她扑来,鼓声更缓,更慢,其实慢鼓比急鼓更加具有杀伤力,昔日江南的铁笛仙诸葛神仙就是被他一轮慢鼓,敲得心脏不堪重负,破裂而亡。

但姬铁花不是诸葛神仙,她已开始反击。

姬铁花再次出手,竟是意兴萧疏,花瓣如雨,一片空灵而寂寞。杏花。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