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睁眼看他,但那略显粗粝的手指抚摸在她的脸颊上,也没看到他另一只手在她腹部上方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想要落下却始终没有找到着落点,最后还是覆盖在她捂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格外的冷,冷得盛绾绾微微的震了一震。
半响,他低沉沙哑的出声,“痛你就继续哭,叫出来也行。”
这样不声不响的,根本不知道她伤的多重。
她没说话,甚至没动一下。
薄锦墨看着她的脸,低声道,“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医生很快就到了。”
安静的夜里,只有他说话的声音。
她一直都逼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想面对他,还是睡着了。
男人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又担心她是昏迷了过去,考虑了半分钟后还是将她摇醒了过来,“绾绾,绾绾……”
她蹙了下眉心,声音很低甚至虚弱,“我想睡……”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再出声或者弄出什么动静,就由着她这么睡过去。
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因为也不知道这边的病患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带了基本的检查仪器,这种在深夜突然召唤一声的,要么是急性病发作,要么就是出意外受了外伤。
医生来了有三个,一个上前检查,一个在一旁低声谨慎的问道,“薄总,您太太是怎么了?”
薄锦墨唇抿成一条直线,“是我踩了她。”
医生,“……踩?”
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很纤细的女人,又看着眼前虽然气场依然慑人但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浴袍并且还是光着脚,绷着脸又明显神色紧张的男人。
踩?
有钱人真是……会玩。
医生静默片刻,才保持职业性的微笑,“您……踩了她哪里?”
薄锦墨皱了下眉头,看向侧身躺着的女人,“应该是腹部,她一直捂着腹部。”
正在检查的医生已经检查完毕取下听诊器站了起来,“除了踩到腹部,还有什么别的损伤吗?”
他只答了冷漠的两个字,“没有。”
听诊医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那应该没什么大碍,我看您太太的心跳呼吸都很正常,成年人的体重踩上去的话应该是会很痛,不过如果只有那一下而且很快离开的话应该不至于造成很大的损伤,薄先生可以放心。”
男人显然并不满意,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冷漠的陈述,“她一直在哭,我之前打算抱她她也痛得不能忍,现在也痛得只能睡着,你跟我说没什么事情,可以放心?”
医生默,突然觉得有点难以沟通。
无法理解这个据说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跟手段夺过整个盛世的男人竟然能说出这么没有智商的话。
他只听说过因为疼痛难忍而彻夜不能眠的,这还是头一次听说痛到只能睡着。
如果很痛那能睡着吗?!
女人痛了会哭那是多稀奇的事情?!你拿针戳她一下她也可能因为痛而哭,难道那也需要半夜把医生叫过来?更何况她现在不是没哭了吗。
忍住了不可思议的目光,他勉强的扬起了笑容,继续道,“据我的检查跟观察,您太太的确是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刚才受到了惊吓,再加上一时之间痛得厉害,她现在已经睡着了,您要是不放心,明天可以带她来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
薄锦墨走了过去,看着她一半埋在枕头里,一半又被被头发遮挡住了,无法清除的看到她的脸,但依稀可以看到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眉头紧紧皱着,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转而对还静静等着的医生道,“好,那请几位先回去,今晚的事情麻烦了。”
情绪看起来是好了不少……这会儿会说麻烦了,在电话里吼着要吊销他们的执照,执照吊销不吊销他们不知道,但以他的本事想让他们从安城最顶级的私人医院离开,那的确不少什么难事,所以他们才火急火燎的赶来。
又是这么点屁大的事情……
转念又一想,要真是什么顽疾或者受了什么重伤,能轻松治好的病总比随时会挂的情况来得好。
“好的薄先生,那我们先离开,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或者后续的病情表现,您随时再通知我们。”他嗯了一声。
医生们很快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并且识相的把门带上了。
卧室里,薄锦墨低头把被子盖上她的身体,虽然是夏天但是开了冷气,温度并不算很高。
末了,他看着未曾睁眼的女人,还是俯下身,就这么抱住了她,脸挨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她只是稍微的睁开眼睛然后闭上,睫毛就刷过了他的脸。
盛绾绾听他在她耳边道,“你故意的。”
她没有睁眼,声音也淡得没什么情绪,“你说什么是故意的,故意让你踩一脚吗?”
说到这个,男人刚刚松弛下去的神经一下子又绷了起来,连着语气也自然受到了影响,又冷又粗,“为什么睡到地上?”
“噢,我不知道,被你一脚踩醒我才发现我在地上。”
“盛绾绾。”
因着这样的姿势,她的脸就要被他贴着,她忍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能忍,索性又偏了偏脑袋,寡淡而困倦的道,“睡着睡着就到地上去了,可能是你总往我身上靠,把我挤下去了。”
她本来就睡在边上,他洗完澡上一床的时候一把把她捞到了中间,她醒来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人,就往一边挪了挪。
大概是她挪了,他也跟着挪了,于是挪着挪着,她就到了床边上,然后再挪一下就摔下去了。
地毯算是厚,但也不可能不疼,摔下去的时候她的确是醒来了,睁开眼睛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之后,就想,地板就地板,一个人睡地板消停。
谁知道被一脚踩醒。
痛是肯定痛的,只不过也就痛了那一阵。
薄锦墨没吭声。
半响,女人才不耐的道,“你能从我身上下去吗?”
“还痛吗?”
“你别再压着我就行。”
他还是没说什么,从她身上下去后,关了灯,又从另一边回到床上。
盛绾绾看着满室的黑暗,毫无睡意,心想今天晚上大概真的有不少的星星,明明天气很好,却一点月光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
她又想起她刚才被踩了一脚后,的确是存了心表现得夸张了那么一点,本来想事后翻脸控诉他虐待,但他的反应又让她觉得很没意思。
多过分的事情没做过,不小心踩她一脚倒是跟捅了她一刀是似的。
越想越烦躁。
她不喜欢他这种表现,比为了下半身禽兽起来更令人不安。
正胡思乱想的烦着,黑暗中突然响起男人淡淡的声音,“很晚了,睡觉。”
她没搭腔,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终于慢慢的均匀了起来,薄锦墨还是慢慢的靠了过去,她睡在差不多最边上的地方,翻个身就能再摔下去。
还是把她捞到了中间。
第二天,可能是昨晚天气就不怎么好,一起来就是阴天。
盛绾绾在书房架着画板画设计稿——上午她才吃过早餐不到一个小时,郝特助就亲自开车带着两个保镖送了一整套的画具过来,从画笔到画家,一应俱全。
还顺带买了一台新的笔记本,新的平板。
她最常用的一个护肤品牌子的套装,化妆品套装。
包括新上季的衣服裙子鞋子。
安排保镖跟佣人把东西都放在该放的地方后,郝特助才走回到她身旁,面带微笑的道,“盛小姐,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又不想出门的话,可以打电话吩咐我替您置办。”
盛绾绾把画笔放了下来,侧首看着他,脸上一丁点儿的笑意都没有,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像是要看透他。
盯得郝特助最后讪讪的,“盛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陆笙儿呢,她知道我在这儿吗?”
薄锦墨既然没有限制她的出行,那自然就不会阻止她查看网上的新闻什么的,她并没有看到陆女神情变之类的消息,有她的消息大部分也是她的伤痊愈之后逐渐的恢复了工作。
不过也确实不大象前段时间那样大肆的有他们同行的照片流出了,可能是恋情刚刚曝光时的热度已经过去,也不再是个新鲜的话题。
她就不懂了,如果陆笙儿不知道的话——好吧不知道也不奇怪,薄锦墨把她藏在这里她也没露过脸……也不算藏他好像也没说过不准让人知道她的存在。
只是如果陆笙儿知道的话——依着她的性格,她怎么都要郑重的向媒体宣布他们分手的消息,以表明划清界限,闹一场大一点的?
陆小姐可不是会随便屈服的人啊,何况这是多大的委屈啊,又没把柄落在薄锦墨的手里,她还有一条万年有效的救命之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