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姐,薄总说这两天外面不太安全,吩咐我们带您回去,”
对方维持着客气而恭敬的态度,但话里也并没有寻求她同意的意思,“希望您配合我们。”
她没说什么多的,只是反问了两个字,“回去?”
“是的,薄总的意思是带您回家,在事情结束前暂时委屈您。”
盛绾绾笑了笑,手指一动,车窗的玻璃便缓缓的往上合上去,“知道了,不过我坐这车应该也一样吧,反正你们一直跟着我,也不担心我能跑掉。”
她一句话说完,车窗已经重新关上了,保镖也没有再说话的机会,在车旁站了两秒,跟一侧的同伴对视一眼,点点头,两人便动作迅速的回到车上。
车上,前面的保镖回头问道,“大小姐?”
她闭上眼睛,“送我回去就行。”
“我们现在通知展哥也来得及。”
“不用了。”
“是。”
她回到别墅后就让保镖直接回去了,薄锦墨没有回来,里面的佣人照旧,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大概就只当她出门逛街回来了。
她直接上楼回到了书房,手机屏幕上很干净,他没有打电话给她,询问,或者质问,统统都没有。
当然,原本询问和质问这两件事情都不是他会做的,他会亲自查证,然后自行判断,等已经有了结果,才会过来意思意思的问一下。
她自然也不会打过去询问,只给盛柏打个跟电话,跟他报平安,并且简单的陈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最后反复的强调她暂时没事,薄锦墨不会对她怎么样,至少暂时……他不会对她怎么样。
在书房一直坐到天黑,佣人上来敲门,“太太,先生说晚上不回来吃晚饭,晚餐已经好了,您现在吃吗?”
她一怔,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天黑了一般,“我知道了,”她站了起来,拿起手机往外走,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很淡,“去吃吧。”
到了餐厅还没来得及扶起筷子,展湛的电话就过来了。
“大小姐。”
“你说。”
展湛低声道,“薄总似乎约了董事长,他会过来吃晚餐。”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讲电话,另一只手拿着勺子慢慢的舀着汤,淡淡的道,“他找我爸爸么,那也不奇怪,不管怎么说,陆笙儿毕竟是我爸的女儿。”
“大小姐,陆小姐的事情很抱歉,那个程城对我有所提防,等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陆小姐带上海了。”
盛绾绾没问也大概能猜到展湛所说的程城大概就是今天她见到的那个领头的男人,看上去就的确是个有心眼有头脑的,“你抱什么歉,你是替我爸做事,我爸已经让你跟他们合作了,做得太明显他们对我爸的意见会更多。”
“我明白。”
“你帮我做一件事。”
“您吩咐,”
她低着头,慢慢的抿着勺子里的汤,“我想知道他跟我爸说什么,你看看他们是在餐厅谈,还是在书房,你想个办法,录音也好,手机直播也行,让我听到他们的对话。”
展湛沉默了一会儿便应了下来,“好的大小姐,我会尽力。”
“行了,先就这样。”
盛家餐厅,长方形的欧式餐桌,摆着精致而色香味俱全的西餐,盛柏坐在最前段,手上拿着刀叉,已经有着岁月的沟壑的脸上仍然一派从容,低头兀自的切着鹅肝。
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一个年长的佣人静静的候在一侧。
盛柏淡淡的笑着,手上的动作没停,“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跟你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清俊斯文的男人亦是优雅的动着刀叉,“心脏不好,应该吃的清淡一点。”
“你把绾绾锁着,却让她一个人待着?”
他淡淡的回,“让她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盛柏倒了一杯酒,透明的液体泛出白色的泡沫,又很快的消失,带出很有辨识度的酒味,他喝了一口,随即笑道,“我不太清楚你今天打算用什么理由,或者筹码来找我谈判。”
男人简短的陈述,“笙儿她也是你的女儿。”
盛柏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抬眼看向他,瞳眸从生理上就不再清明,而是沉淀着岁月的混浊跟深沉,一眼无法看透,甚至难以琢磨,他眯眸笑着,“你把绾绾从机场带回你的家里,甚至为她跟笙儿分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爱上她了,不如你跟我赌一把。”
薄锦墨没说话,黑色短发的眸是垂着的,骨节分明的手依然有条不紊的切着鹅肝,整个人的气息静静泠泠的,像一块深山里的寒玉。
半响才道,“赌什么?”
“证明你足够爱绾绾,笙儿的事情你不再插手,”盛柏说这话时是淡笑着的,一双眼看着男人年轻英俊的脸,仿佛很淡,又似乎要穿透他面容下的情绪,整个语调都是慢悠悠的深沉,“我女儿的性格我很了解,她是不可能在这个关头再轻而易举的答应跟你,无法你又是拿我这条老命来威胁她……”
“只要你不管这件事情,绾绾她可能会尝试相信你爱她,笙儿她也会一次性的对你彻底死心,我也那么一点的理由说服自己你选择仇人的女儿是因为你真的太爱她——否则,”
他顿了顿,从容不迫的叉了一块鹅肝,继续笑着道,“我这么一条老命,多活几年,少活几年也没什么区别,在盛家过或者在监狱过……监狱这地方,我这辈子早就做好随时进去小住或者长期住的准备,绾绾她还年轻,有大把时间能过,怎么能毁在我的身上,你说呢?”
薄锦墨眼睛重重一眯,整个轮廓的线条都凛冽了起来,他低低笑出声,“盛叔叔,你这是在威胁我?”
盛柏像是丝毫没有感知到男人徒然低下来的气压,依然笑着,苍老的声音接近调侃,“啧啧,果然还是太年轻,你威胁绾绾跟你的时候不知道多理所当然,轮到自己被人威胁就像踩到尾巴一样,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以为人活一辈子,永远都只有你拿捏别人的份吗?”
“所以盛叔叔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打算插手笙儿的事情,为了不耽误你女儿的幸福,不让她被我拿捏,你会选择自首……好让她能摆脱我?”
男人的薄唇间溢出几分冷笑的意味,“难道这才是你答应跟他们合作的真实目的?”
盛柏否认了,眉眼颇意味深长,“没有这件事情,我会以为绾绾现在还在北欧玩,我也没想到……你都已经跟她离婚了,还会回头去马蚤扰她。”
对于他还会回头去马蚤扰盛绾绾。
说不定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就像是一个潜藏在深海之下的潜意识,从未暴露在阳光下,如有没有人提,它也许永远藏在深处,一旦冒出头,便脱缰无法自控。
反正这么多年来,他控制所有的事情,唯独在面对她跟她的事情上面,连自己都掌控不住。
薄锦墨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唇上的弧度清淡而阴柔,“你认为今时今日,你能威胁得了我?”
“这好像谈不上威胁,只不过是让绾绾免于被你威胁而已。”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却透着鲜明的无情,“你可以一边养病,一边等死,这是对你而言最善终的人生了,你的女儿跟我,也是你们家欠我的,她仍然爱我,她即便现在不爱我我也会让她再爱上我,更何况,我也会对她好,你又何必揪着一个笙儿不放。”
“就当我欠你,但绾绾她可不欠你。”
“父债女还,她愿意替你还。”
盛柏原本随淡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你瞧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事到如今都只敢强调你要她你非要她,你连爱她你都不敢承认,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放心让他跟你?”
薄锦墨手指捏着餐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来找你,并不是来求你的,盛老先生,我看在是你把我培养到今天的份上我才叫你一声叔叔,”
他勾着唇,淡淡的笑着,“笙儿的事情我非插手不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动她伤她,至于你的宝贝女儿……如果这件事情能平安的尘埃落定,我会用时间跟耐性等她再爱上我,如果你非要在中间插这么一刀子让她对我死心,我可以亲自动手成全你——只不过,你觉得她待在仇人的身边要比待在爱的男人身边舒服?”
他镜片下的眼睛深得不透光,“你说得对,我要她,我要一个女人,她就是死了,墓碑上也要写着我的名字,何况只是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