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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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豌豆象族群(1)

人们一向对豌豆有很高的认识。自远古时起,人通过越来越精耕细作,细心管理然后想尽办法去让豌豆结的果实更大,更嫩,更甜美。这种作物很善解人意,遂人心愿,终于满足了园丁的奢望,提供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们今天离瓦罗和科吕麦拉们有多么遥远啊!我们尤其是离第一个也许是用岩穴熊的半颌骨(因为颌骨上的牙齿如同铧犁)扒划土地以便种下这种野生果实的人有多么遥远啊!

我一直在探索,这种豌豆的始祖的植物究竟在野生植物世界中的什么地方呢?我们所在的各个地区都没有类似的这种植物。在别的地方能找得到它吗?在这一点上,植物学缄默不语,或含糊其辞。

此外,对于大多数可食用的植物,人们同样是一无所知。向我们提供面包的备受颂扬的小麦来自何处?没人知晓。我们除了精耕细作而外,就别再费劲乏力地在这儿寻根溯源了,也别到外国去探究来龙去脉了。在东方这片农业诞生之地,采集植物标本者从未在没被犁铧翻耕过的土地上见到过这种独自繁衍增长的圣麦穗。同样,对于黑麦、大麦、燕麦、萝卜、小红萝卜头、甜菜、胡萝卜、笋瓜以及其他许多作物,我们也不甚了解。我们不知道它们原产于何地,顶多也就是根据几百年来的以讹传讹去加以猜测罢了。大自然在把它们交付给我们时,它们饱含着野生的生命力和不太高的营养价值,如同大自然今天把桑葚和灌木丛的黑刺李提供给我们一样,它们是处于一种吝于施舍的粗胚状态,我们得通过辛勤劳动和运用才智去使它们的果实饱含养分。这是我们投入的第一笔资本,这资本通过耕耘者的出色劳作在那特殊的银行里始终在不断地翻本增息。

长时期以来,谷物和豆类植物作为储存食物,大部分是人工生产的。其初始状态极不发达的那些改良对象,我们是照原样从大自然的宝库中提取的。经过改良的品种向我们提供大量的食物,这是我们的技术创造的成果。

假如说小麦、豌豆以及其他的作物对我们来说是不可或缺的,那么我们的精心照料作为正当回报对于它们来说也是绝不可少的。这些植物在生命的激烈搏斗中没有抵抗能力,是我们的需求使它们在成长发育,假如我们弃之不顾,任随其自生自灭,尽管它们的种子无以计数,但也会很快灭种的,如同愚蠢的绵羊,没有精心圈养放牧,很快就会消失的。

它们是我们创造的产物,但并非总是我们所专有的财产。在食物大量积存的任何地方,都有大批的食客从四面八方奔来,不管不顾地大快朵颐,食物愈丰盛,食客来的愈多。只有人惟一能够促进农业的发展,进而成为各方食客蜂拥而至的盛宴的操办者。人在创造更加美味、更加丰盛的食物的同时,无可奈何地也把千千万万的饥肠辘辘者招引到粮仓谷堆中来,它们的利齿尖牙令人无以为抗。人生产得越多,上贡得也越多,大规模的耕作,大量的作物,大量的积存,肥了我们的竞争者——虫子。

这是事物固有的规律。大自然以同样的热情向所有的婴儿提供乳汁,既喂养生产者也喂养剥削他人财富者。大自然为我们这些辛勤耕耘、播种和收获,并因此而累得筋疲力尽的人在使小麦成熟,同样也在为小象虫们在让麦子成熟。这种小象虫不在田间劳作,却在我们谷仓里安家落户,用它那尖嘴在麦垛里一粒一粒地嚼食麦粒,把麦子都吃成麸子了。

大自然为我们这些因翻地、锄草、浇灌而累得腰酸背疼、日晒雨淋的人催促豆荚快快饱满,也为小象虫在让豆荚赶快成熟。豌豆象对田园劳作一窍不通,但照旧在春回大地的时刻,按时从收获物中提取自己的那一份儿。

让我们好好瞧瞧豌豆象这个税官是如何卖力地干活儿的。我是个主动纳税者,我任由豌豆象自由行事:我正是为了它才在我的荒石园中播种了几垄它所偏爱的植物种子。除了这不多几垄的豌豆而外,我没有任何别的可召唤豌豆象的东西,但它五月里便按时前来了。它知道在这个不适宜辟作菜园的荒石园里,头一次有豌豆在开花。这位昆虫税务官急匆匆地奔来履行自己的职责了。

它是从何处而来?这可是无法说得准确的。它应是来自某个隐蔽之所,在那儿呈僵直状态地度过了严冬腊月。盛夏酷暑自己脱皮的法国梧桐,用它那微微翘起的木栓质皮片为无家可归的虫子提供避难之所。我经常在这种冬季避难所里看见我们的豌豆象。只要寒风凛冽,严冬肆虐,豌豆象就躲在法国梧桐的这些微翘的枯皮下,或者用别的方法以求躲过劫难,直到和煦的阳光初抚它几下,它便苏醒过来。这是它的生物钟在通知它。它们像园丁一样,知道豌豆的花期,于是,它们便几乎从各个地方,迈着细碎的快步,心急火燎地向着它们所钟爱的植物奔来。

小头,大嘴,身着缀有褐色斑点的灰衣裳,长有扁平鞘翅,尾根有两个大黑痣,身材矮粗,这就是我的访客的大致模样。五月的上半月刚过,豌豆象的尖兵已到。

它们在长有蝴蝶般白翅膀的花上安营扎寨。我看见有一些居于花的旗瓣上,另有一些则藏于龙骨瓣的小盒子里。还有一些数量较多,盘于花序中吮吸着,产卵时刻尚未到来。早晨天气温和,太阳虽明亮,但却不晒人。这是明媚阳光下举行婚配、开心享受的美妙时刻。它们因此在享受生活的乐趣。有一些在成双配对,但立刻又分了开来,随后又聚在一起。将近晌午时分,烈日当空,男男女女全都退避到花褶的阴处。这种阴凉的地方它们非常熟悉。明天,它们又要开始寻欢作乐,后天依然乐此不疲,直到一天天地在鼓胀起来的豌豆果实撑破龙骨瓣的小盒子为止。

有几只比其他的更着急的豌豆象产妇,把卵托付给了新生豆荚,而后者扁平而细小,刚刚才褪掉花蒂。这些匆忙产下的卵也许是因卵巢已无法等待而被迫如此的,我觉得它们的处境极其危险。豌豆象的幼虫将安于其中的种子此时此刻还只是个脆弱的细粒,既无韧性又无粉质堆。除非豌豆象幼虫颇有耐心,能扛到果实成熟,否则在那儿就找不到吃的。

可是,幼虫一旦孵化出来,它能够长时期不吃不喝吗?这令人怀疑。我所看见过的一些幼虫表明,新生儿一出来便忙着要吃的,假如没有吃的,便会死去。因此,我认为在尚未成熟的豆荚上产下的卵是必死无疑的。但种族的兴旺繁衍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因为豌豆象妈妈是多产的。我们一会儿就会看到豌豆象妈妈是如何满地下种,而其中大部分都注定是要夭折的。

每年五月末,当豌豆荚在籽粒的促动下变得多节,达到或接近成熟的时候,豌豆象妈妈的重任也就完成了。我急切地盼望着能看到豌豆象是如何以我们昆虫分类学所给予它的象虫科昆虫的身份工作的。其它的象虫是一些带嘴象、带喙象,它们配备有一根尖头桩,用它来修筑产卵的窝巢。而豌豆象则只要一个短喙,在吸食点甜汁方面非常有用,但论起钻探来则是毫无用处。

因此,豌豆象安顿家小的方法是不同的。它不像橡树象、熊背菊花象、黑刺李象等那样做一些细致灵巧的准备工作。豌豆象妈妈没有配备钻头,所以只好把卵产在露天里,没有任何保护以防风吹日晒雨打。它这么做简直是太简单方便了,但这却是风险极大的,除非卵有特殊体质,能抗御酷热严寒、干燥潮湿。

上午十点,阳光和煦,豌豆象妈妈步伐急促,忽大步忽小步,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从正面到反面,又从反面到正面地把自己选中的豌豆荚看了个遍。它不时地把一根细小的输卵管伸出来,左探探右触触,像是要划破豆荚的表皮似的。然后便产下一个卵,随即便弃之不顾了。

豌豆象妈妈的输卵管就这么在豌豆荚的绿皮上左点一下右点一下的,就算完事了。卵就留在那儿,没有任何保护,任随太阳暴晒。在帮助未来的幼虫,使之在必须自己进入食橱时缩短寻觅时间方面,豌豆象妈妈没有任何考虑,没有想到为孩子找个合适的地方。有的卵产在被豌豆种子鼓胀起来的豆荚上,有的则下在像贫瘠小山谷似的豆荚膈膜内。在豆荚上的卵几乎与食物直接接触着,而豆荚膈膜内的卵则离食物较远。以后就靠幼虫自己去辨别方向,寻找食物了。总之,豌豆象这种无序产卵让人想到粗放式播种。

更严重的是:产在同一个豆荚上的卵与豆荚内的豌豆粒不成比例。首先我们得知道,一个幼虫就得有一粒豌豆,这是必需的定量,这一定量对一个幼虫来说是富足有余的,但是好几个幼虫同时消受,哪怕只是两个幼虫,那也很勉勉强强的了。每个幼虫一粒豌豆,不要多也不能少,这是永远不变的规定。

这就要求豌豆象妈妈产卵时必须探知豆荚内的含豆量,限制自己的产卵数。但是豌豆象妈妈根本就不理会这种限制。对一个定量,豌豆象妈妈总是产下许多的小宝宝。

我所有的统计在这一点上都是一致的。在一个豆荚上产下的卵总是超过,而且常常是大大地超过可食的豌豆粒的数量。无论粮食多么瘪,上面都有大量的卵。我把豆粒和卵的数量分别数了数,发现一粒豆子上总有五到八个卵,有时甚至有十个,而且看不出豌豆象妈妈就不会在一个豆荚上产下更多的卵来。真是僧多粥少!在一个豆荚上下这么多的卵干什么?它们肯定要被逐出宴席的呀!

豌豆象卵呈琥珀黄色,挺鲜艳,圆柱状,很光滑,两头圆圆的。它长不过一毫米。每个卵都用凝固的蛋清细纤维网黏附在豆荚上。无论是风还是雨都吹不掉,打不下来。

豌豆象妈妈产卵常常是成对的,一个卵在上另一个在下,而往往是上面的那个卵得以孵化,而下面的那个则干瘪而死。为了孵化出来而不死,需要什么呢?也许是需要阳光的沐浴,而下面的卵正好被上面的遮挡着,没有了这种温暖孵育。或者是由于不合适的挡板遮挡的影响,或者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反正孪生卵中的先产下者很少得到正常的发育,在豆荚上干瘪,没有出世便灭于无形了。

这种夭折也有例外的时候。有时候成对的卵两个都发育良好,但这种情况实属罕见,所以假如总这么成对地产卵,豌豆象的家庭成员差不多要减少一半。有一项不利于我们的豆荚,但却有利于象虫科昆虫的临时措施可以减少这种毁灭:大部分的卵都是一只一只地产下的,而且是独自待在一处。

最新孵化的标记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苍白或淡白色小带子,它在卵壳附近翘起,撑破豆荚的表皮。这是幼虫的产物,是皮下通道,幼虫在其中蠕动,寻找钻入点。找到这个钻入点之后,身长刚刚一毫米、全身苍白、头戴黑帽的幼虫便在豆荚上钻孔,钻入豆荚宽敞的肚腹中。

它爬到豆粒处,在最近的那颗豆粒上安顿下来。我用放大镜观察它,同时观察它的豌豆地球——它的世界。

它在豌豆球面上垂直地挖出一个井坑。我曾看见过一些幼虫半个身子下到井坑中去,后半身则在井坑外边蹬踢加力。不大会儿的工夫,幼虫便不见了,钻进了自个儿的家中。

入口很小,但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因为它在豌豆淡绿色或金黄色的衬托下呈褐色。人口没有固定的位置,总的说来,除了在豌豆的下半部而外,在豌豆表面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钻洞,因为下半部的顶端是悬韧带的肥硕之处。

豌豆的胚胎就在这个部分,可它却没受到幼虫的损害,并且还发育成为胚芽,尽管豆粒上面被豌豆象成虫钻了个大窟窿。为什么这个部位完好无损呢?是什么原因使之免遭幼虫的侵害的呢?

豌豆象肯定不是在关心园丁的利益。豌豆是为它而生,只为它而生。它之所以不去咬那几口使种子死亡,目的并非是减轻灾害。它克制自己是有其他一些原因的。

请注意,豌豆是一粒一粒相互紧贴在一起的,寻找下嘴部位的幼虫在豆粒上行走并不自如。还应注意,豌豆的下端因肚脐的瘿瘤而变厚,钻孔就很困难,而在只有表皮保护的其他部分就没有这种困难。甚至也许在肚脐这一特殊部位有一些特别的液汁是幼虫所讨厌的。

毫无疑问,这就是豌豆既被豌豆象蚕食却又照样能够发芽的秘密之所在。豌豆虽破损,但却并未死亡,因为入侵是针对空着的上半部,那是既容易钻入又无伤大雅的区域。另外,由于整粒豌豆对于单独一个消费者来说是绰绰有余的,而受害部分只是这个消费者所喜爱的部分,但又不是豌豆生命攸关的部位。

在其他的一些条件下,在种子个头儿太小或非常大的情况下,我们可能会看到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在种子个头儿太小的情况下,由于幼虫吃不着什么,不够塞牙缝的,胚芽就一块儿被吃掉了。在种子个头儿非常大的情况下,食物丰盛,可以招待多个食客。假如豌豆象偏爱的豌豆短缺,豌豆象就退而求其次,去吃野豌豆和马蚕豆,这两种植物也向我们提供了类似证据。野豌豆颗粒小,被吃得只剩下一层皮,根本无望发芽生长。马蚕豆个头大,尽管其上有豌豆象的多间住屋,但照样能破土发芽。

我们已知豆荚上的虫卵数量总是大大多于荚内豆粒的数量,我们也知道每个被占有的豆粒是一只幼虫的私有财产,那就要问,多余的那些幼虫是什么下场呢?当最早成熟的幼虫一个个在豆荚食橱里占好位置时,多余的那些幼虫是不是在外面死去了?它们是否被先行占领阵地的幼虫无情地咬死了?都不是,情况是这样的。

此时,在豌豆象成虫钻出来时留下了一个大圆孔的老豌豆上,用放大镜可以辨别出一些棕红色的斑点,数量有所不同,斑点中央都有钻孔。我数过,每粒豌豆上有五六个甚至更多的钻孔。那么这些斑点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