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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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走出黑暗与寂静(1)

大学生活

以上我所描述的都是大学一年级的生活,现在让我来说说大学二年级以后的情形吧。

《少女时代》这一部分,是我在德克利夫学院一年级所写的作文合起来的。当时在上柯兰老师的作文课时,我每星期都写—篇。当初并没有想把它们整理出版,直到有一天,《淑女书报》的记者忽然来找我,他说:“我们社长希望能在我们杂志上刊登你的传记,而且是以连载方式刊登,希望你能够同意并多多提供帮助。”

弄明白他的来意后,我就以功课太忙没有时间写作为由加以婉拒,可是他却坚持说:“你在作文课上不是已经写了许多吗?”

听到他这话,我大吃一惊:“啊?怎么你连这些事也知道?”

“啊,谁叫我是靠这个吃饭的呢?”记者笑着说,带有几分得意。紧接着,他又告诉我,只要把在学校里写的作文稍作修改,就可变成杂志所需的稿子了,非常简单。于是,我只好答应把《少女时代》的原稿以3000美元的价格在《淑女书报》上连载,并在合约上签了字。说实在的,当时我深受3000美元的诱惑,而没有考虑其实那份稿子只写了一半,更没有考虑到要完成后半部可能会面对的各种困扰。当时,我确实是有些得意忘形、沾沾自喜。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刚开始,一切都还顺利,可是越往后就越感到力不从心了。

因为自己不知道要写什么内容合适,更何况我又不是专业作家,不懂得如何把现有的材料组织起来并进行修改和润色,以达到杂志社的要求,甚至对截稿日期的重要性也完全不知道,根本就是个门外汉。

当我收到杂志社拍来的电报,如“下一章请立刻寄来”或“第6页与第7页的关系交代不清,请立刻回电予以说明”等等时,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同班同学蕾诺亚给我介绍了一个人,她告诉我说:“他是房东的同班同学,不但思维清晰,而且很有正义感,富有骑士精神,待人也非常热情。如果有事相求,他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就这样认识了梅西先生。梅西先生是哈勃特大学的教授,当时在德克利夫学院兼课,但我并不知道。听完蕾诺亚的介绍,我对梅西先生有了初步完美的印象,在之后的不断接触中,我更加深切地体会到,正如蕾诺亚所说,梅西先生不但聪明、智慧,而且为人热心。见面后,我向他诉说了我遇到的困难。他得知我的难处后,马上把我带去的资料浏览了一遍,然后十分利落地帮我整理出来。从此之后,我终于能够如期交稿了。

梅西先生是一位才思敏锐、感情丰富的杰出文学家。对我来说,他既是好朋友又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兄长,更是遇事时不可缺少的商量对象。假如说现在所写的这部分的文采赶不上当年,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这次没有梅西先生可以帮我的忙了。

前面曾经提到过,在德克利夫求学过程中,最让我感到失望的就是没有盲文书可读,另一个问题就是时间不敷分配。做课外作业的时候必须靠莎莉文老师用手语方式一句一句地翻译给我听,这样,做完作业就已经很晚了,而这时别人早已熟睡很久了。洛奇老师与维杜老师也会在我的教科书上为我点字,让我学习得更方便一点,但有些老师一直到上课都还没有教我怎样学习,因此学习上要比别人落后许多。

现在,红十字会已经为盲人出版了数千册盲文书籍(编者按:指1928年),盲人朋友们可以阅读好多好多书呢!而当时,我所有的盲文书加起来不超过30本,我把它们都看作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我像正常人读书那样低着头,用自己的双手来“读”这些书,来搜集论文材料,准备各种各样的大小考试。每当我自由地畅游在这些盲文书籍中时常常会想:“现在没有别人帮忙我也可以一个人学习了。”一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就特别舒畅。

阅读学习方面的书籍,不管是文学还是历史,我都可以很轻松地阅读和理解。这要归功于我少女时代丰富的阅读经验,我早在进大学之前就阅读过很多优美、富有想像力、知识性强的作品。因此,对这些课程我都十分感兴趣,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现在回想起来,真要庆幸自己当时读了那么多书,为后来的学习打下了基础。

我惟一感到遗憾的是,没能与大学时代的教授们做更多的交流。大部分教授的讲课对我来说都像留声机似的,为了听讲而听讲,没有任何思想交流。院长布里吉斯教授就住在我的隔壁,可是我从来没有主动拜访过他。在我的毕业证书上签字的艾里华特博士,也一直无缘见面。只有指导我写作课的柯布兰教授以及教(伊利莎白时代文学)的尼尔逊博士,还有教德文的帕德雷特教授等人偶尔请我去喝茶,我们在校外碰见时,他们对我都很热情。

由于我的生理上的缺陷,因此不能正常地与班上的同学一起玩耍,不过同学们还是想办法通过各种方式与我沟通和交流。我们经常一块儿到外面餐馆去吃三明治、喝可可奶,他们常常围在我身旁,给我讲一些趣事逗我发笑,同学们还推选我做副班长。

是因为我在功课方面要比别人下更大的功夫,花费更多的时间,所以我的大学生活不可能像其他同学们一样丰富多彩。

有一天,朋友们请我一块出去玩:“海伦,要不要到布鲁克林闹市区的朋友家去玩?”但最后却来到了波士顿的一家宠物店,里面满是“泰瑞尔”狗。那些狗看到我们到来表现得都很热情,其中有一只叫汤玛斯伯爵的狗对我特别热情。这条小狗长得并不是很好看,但很会讨人喜爱,它温顺,乖巧地站在我身边。我伸手去摸它时,它欢喜得猛摇尾巴,低声欢叫着。

“啊!汤玛斯伯爵,你很喜欢海伦吗?海伦,你也喜欢这只小狗吧?”朋友们异口同声地问我,我也很干脆地回答:“是的,我很喜欢它!”

“那么,我们大家就把这只狗作为礼物送给你吧。”朋友们说。

汤玛斯好像知道大家正在说它,讨好我似的在我身边绕圈子。

等汤玛斯伯爵稍微有点安静了,我才说:“我不喜欢这种什么伯爵的名字,听起来好像很高贵,不容易让我亲近似的。”

我说出这番话后,汤玛斯伯爵好像听明白了似的,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一时间变得很稳重。

“你们说,叫费兹怎么样啊?”

这话一说出来,汤玛斯伯爵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在地上连打了三个滚,表现得很兴奋。于是我就把这只狗带回康桥的家。

当时,在库利兹街14号,我们租下一幢房子的一部分。我听说这栋房子原来是高级住宅,它建在一片风景优美的土丘上,周围长满了葱郁苍翠的树木。虽然马路就在房子的正门,但屋宇很深,在屋里基本上听不到马路上车辆的喧闹声。

屋后有一大片花园,主人在园中种满了三彩紫罗兰、天竺葵、康乃馨等花草,屋里常常充溢着花的香味。每天一大早,那些意大利姑娘身着鲜丽的衣裳就会来采花,拿到市场上去卖。那些意大利少女欢快的笑语欢歌把我们从睡梦中叫醒,就好像生活在意大利的田园村落里。

在库利兹街生活这段时间里,我们认识了几位哈勃特大学的学生和年轻的讲师,大家相处得很快乐,很快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其中有一位菲利浦·史密斯先生目前是华盛顿国立地质调查所阿拉斯加分部的主任,他的太太是我最好的同学之一——蕾诺亚。蕾诺亚对我特别友善,每当莎莉文老师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辅导我做功课,带我去教室的任务,自然的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约翰·梅西先生当时也跟我们住在一起,他在生活上、精神上都给了我极大的鼓励,他现在变成了莎莉文老师丈夫。年轻人的精力总是充沛,常常一口气走了十来里的乡村小路,一点儿也不觉得累。有时候骑着三个车座的自行车出游,一骑就是40里,玩到尽兴才肯回家。那时的生活真是充满阳光,无忧无虑!不管你做什么,玩什么都能给你带来无尽的欢乐。在年轻人的眼里,大自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照在树梢上温暖的秋阳、成群结队南飞的候鸟、为了度过雨季正忙忙碌碌搬运胡桃储藏食物的松鼠、从苹果树上掉下来的熟透的苹果、河边草地上粉红的小花,以及碧绿的河水……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吸引你的眼球,让你沉醉在大自然无限优美的风景中。

在天气清凉的冬夜里,我们有时租着有蓬的马车到处游逛,有时去山上滑雪橇,有时也去野外疯狂地玩耍,不想出去的时候就静静地坐在咖啡馆里喝着香浓的咖啡,或者吃上一顿可口的夜宵,那简直就像神仙一样快乐。

漫长的冬夜里,有时我们也会连续几天夜里围在熊熊的炉火前,喝可乐、吃爆米花,高谈阔论,探讨社会、文学或哲学上的种种问题。无论谈起什么问题,我们总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一群年轻人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并且充满了正义感,他们对社会上邪恶的势力、阴暗的一面怒目以对,在爱好和平、热爱人类这一点上,大家的意见很一致。但是,只是纯粹的纸上谈兵是无济于吾民的,解决不了实际性问题,仅仅幻想一些美好的愿望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又没有人敢于提出不同的意见,那些不考虑实际的所谓激进分子正想找“叛徒”决斗以自己思想的高尚。

青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小觑,真羡慕他们那种敢作敢为的勇气。记得有一次,我们徒步走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正值三月,风很烈,我的帽子禁不住它的袭击,最终被吹了下来。还有一次,大概是4月份吧!我们也是徒步出门,天气好像故意考验我们似的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几个人在一件小小的雨衣的遮羞下都表现得很勇敢,没有丝毫的畏惧。到了5月,大伙儿相约一块儿到野外去采草莓,空气里弥漫着草莓的芳香。

唉!我现在正值享受生活的年龄,怎么开始一味地回忆往事的乐趣了呢!?

快乐的日子里过得总是很快,转眼间4年的大学生活即将过去,终于要迎接毕业典礼了。当时的报纸公平报导过毕业典礼中的我与莎莉文老师,其中有一家报纸的新闻这样写到:“这一天,毕业典礼的礼堂里被师生们挤得水泄不通。当然,每位在场的毕业生都将接受毕业证书,但来宾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位学生身上,她就是美丽、成绩优异却眼盲的海伦·凯勒。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帮助这位少女的莎莉文老师因为她的卓越贡献也分享了她的荣誉。当司仪念到海伦·凯勒的名字时,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来表达对这位眼盲少女的敬佩。这位少女不仅以优异的成绩学完了大学的全部课程,而且英国文学这门课学得尤为优异,因此得到了全体师生的称赞。”

莎莉文老师对我能够在英国文学这一科上得到高分特别高兴,这完全是她的功劳,如果没有她对我的辅导,我不可能学得这样好。可是除了这两点事实外,报纸上写的其他信息简直就是胡编乱造。当天的来宾并没有记者说的那么多,事实上,特意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朋友只有五六位而已。让我感到最遗憾的是,母亲因为生病而不能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校长也只是做了例行演讲,并没有特意提到我和莎莉文老师。还有,其他的老师们也并没有特意过来与我打招呼。另外,在我上台领毕业证书的时候,并没有响起像报上所说“雷鸣般的掌声”。总之,毕业典礼并没有像报纸上表述的那样隆重。

有些同学还为莎莉文老师感到委屈,一边脱学士服一边不满地说:“真是太草率了,应该也给莎莉文老师颁学位才对。”

毕业典礼完毕以后,老师带我离开礼堂,直接乘车前往新英格兰的连杉,那也是我们准备要搬过去住的地方。

刚到的那天晚上,我就和朋友们去奥罗摩那波亚加湖划独木舟,在如此宁静祥和的星空下,柔和的月光让我暂时把世人的一切烦恼都抛到脑后。

夸大报导毕业典礼的那家报纸,同时还说连杉的住宅是波士顿市市政府送给我的,不但有宽敞的庭院,而且室内堆满了别人送给我的青铜雕塑,还说我有一间藏有数万册图书的巨型图书室,坐拥书城,过得十分惬意。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我和莎莉文老师的住所,怎么会是那么豪华的房子?事实上那是一幢很久以前就买下的老旧的农舍,房子的四周附带了7英亩荒废已久的田地。老师把挤奶场与存放陶器的储藏室打通了,变成一个大房间,就当做是书房。在书房里,盲文书籍有一百册左右。虽然摆设不那么气派,可是我对能有这样的条件已经感到很满足了。这儿的光线非常充足,东西的窗台上可以摆上盆景,还有两扇落地玻璃门可以眺望远处的松林。莎莉文老师还特地在我的卧室旁边搭出去一个小阳台,以便我一时兴起时出去走走。

就是在这个小阳台上,我第一次听到鸟儿在唱“爱之歌”。那天,柔和的微风吹在身上很舒服,我享受着和风舍不得进屋,在阳台上足足呆了一个多钟头。阳台的南边种着蔓藤,枝叶绕着栏杆而上;好像为阳台建了一堵绿色的围墙北边则种着苹果树,每当苹果花开时,扑鼻的香味迎面袭来令人陶醉。

忽然间,我扶着栏杆的手感觉到微微的震动,这种震动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把手放在音乐家的喉咙上的感觉一样。震动不是连续进行的,一会儿震动一会儿又静止,就在某一个停顿的间隙,有一片花瓣掉了下来,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落到了地面上。我立刻想到可能是鸟儿飞来或者是微风拂过,花瓣才会掉下来。我正在揣测,栏杆又开始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