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小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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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恶作剧(2)

劳里以他那宽宏大量地胸怀原谅了乔。“谢谢你,请问出什么事了?看上去似乎你的心情不佳。”

“有人使劲地摇晃我,我不能容忍!”劳里嘶心力竭地吼着,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谁?”乔问。

“是爷爷,要换作是别人,我早就——”年轻人狠命地挥动着他那有力地手臂,好像把那句未说完的话拦腰被砍断了。

“这又有什么,我不是也常常摇晃你吗?可从没见你生过气啊。”乔说。

“咳,你是女孩,只不过是闹着玩而已的,但我决不允许让男人来摇晃我。”

“就单看你现在这般恼羞成怒的样子,摇你两下也不觉得冤。爷爷为什么这么对你?”

“就因为我不肯说出你妈妈为什么把我找去的原因。我答应过你妈妈的,所以我当然不能食言。”

“你难道就不能委婉点跟爷爷详细地解释解释吗?”“不行,他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是完整的实情,别的一概统统不听。倘若要不是牵涉到梅格,我本来会讲出一些的,但既然不行,我就只有保持沉默,由着他去大骂。最后他被气坏了,一把撕扯住我的领口,这时刚好我也动了气,我怕无法控制住自己,就赶紧溜出来。”

“这确实是他不好,不过我想爷爷他一定也后悔了,下去和爷爷和好吧,我会在一旁帮你说的。”“那还不如让我去死!就为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你们甚至每个人都训斥我,责怪我,我真的很对不起梅格,但已俨然像个男子汉一样向她道了歉。现在我并没做错,所以我坚决不道歉!”

“爷爷并不知道的。”“他应该充分地信任我,别总把我当成个小孩子似的。乔,他应该明白,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需要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你们可真是个胡椒罐!”乔叹息着说,“该如何解决这件事呢?”

“他应该向我道歉,我已经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他应该相信我。”

“唉,我想他不会那么做的。”“他要不道歉的话,我就不下楼。”“劳里,听我说,你要理智些。就让这件事悄无生息地过去吧,我会尽力替你解释的。再说了你总不能不离开这儿吧?这么任性可不好。”

“我当然不会永远呆在这里的。无论怎样我要离开这个家,要到外地去旅行。假如爷爷思念我,他会很快回心转意的。”

“你不能就这样跑出去让老人替你担心。”

“别光只是说教了!我马上要去华盛顿看布鲁克,那儿肯定非常有意思,我要痛痛快快地游玩一场,好好放松一下。”

“是啊,那才叫痛快那!其实,我真想和你一块去。”乔若有所思地说道。一想到那丰富多彩的军营美好生活,乔竟然把自己的使命完全抛到了脑后。

“那就来吧,对,为什么不呢?我相信你会给你爸爸一个特别意外的惊喜,同时我也能让布鲁克大吃一惊。这个游戏简直是太妙了,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们留下一封信简单说明一下,然后就立即出发。我这里有钱。况且这对你也有益无害,因为你是去看你爸爸。”

乔真的很想同意,这个计划表面上虽然有点莽撞,但特别适合乔的口味。这段日子照料病人,把她压抑得够呛,她早想换个环境放松一下。更何况,她又如此地想念爸爸,另外,她还可以在路上经历许多新奇而又有趣的事情。一想到这儿,她的眼睛望向窗外,不觉得就发亮了。但是当那目光一落在对面自己家的老房子时,她的眼神立刻又变得黯淡起来,她使劲儿地摇摇头,悲哀地为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

“假如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出走,痛痛快快地玩一次,但现实中我是一个可怜的女孩,我要遵守规矩留在家里,别再使用美丽的语言引诱我,劳里,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那才显得有趣呢。”劳里说。他天性就狂野不羁,而且比较好冲动,有时掌控不住难免会做出越轨之举。“不许再说了!”乔直嚷着,用手使劲儿地捂住耳朵。

“我一生的命运就是要遵从礼教,我还是乖乖地服从命运的安排吧。我来是给你传教的,并不是听你的游说。”“据我所知梅格肯定会泼冷水,不过,我向来认为你是个很有胆有识的女孩。”“坏小子,快给我住嘴!坐下静静地反省你的错误,别连累得我错上犯错。假如要是我让你爷爷向你道个歉的话,你会放弃此次出走的计划吗?”乔严肃地问。

“可以,只是我想你根本做不到。”劳里回答。其实他内心也希望与爷爷和好,但同时又想挽回点面子。

“我既然能对付年轻的,想必年老的也就不在话下。”乔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边往外走。劳里两手托着头,弯着腰看地图,好像在研究旅行所走的路线。

“进来!”劳伦斯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显得火药味充足。

“是我,先生,我来还书。”乔一进门便态度温和地说。“还借吗?”老人的脸色看起来很是那么地烦躁不堪,但他尽力掩饰着以免被我觉察出来。“是的,先生。我喜欢上了《约翰逊传》,我想再借第二部。”乔回答着。其实她想借此让老先生高兴起来,因为他曾极力向乔推荐这部生动的作品。

老人便把梯子拿到放《约翰逊传》的书架旁,他的脸色好像稍微显得缓和了一些。乔便快速地爬上梯子,高高地坐在梯架上,假装在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书,其实是在考虑如何才能以巧妙的方式引入正题。劳伦斯先生此刻也好像窥见了她的心事,他在房间里徘徊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来,单刀直入地问乔,倒是把手足失措的乔吓得书掉到地板上。

“那个孩子到底干了什么?千万别护着他。看他回家那种心神不安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肯定在外边闯了什么祸。可他什么也不说,我就摇晃了他几下而已,想让他说出实情,这孩子气呼呼的就逃上了楼,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

“他的确是做错了事,不过我们已原谅了他,并且一致承诺不许对任何人说。”乔犹疑不定地说着。

“那不行,决不能因为你们几个姑娘心地善良他便可以逃脱应有的惩罚。倘若要是他干了坏事,就得承认错误,接受惩罚。乔,快说出来吧,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

劳伦斯先生的神色看上去特别恐怖,他的话十分严厉,乔真想立马一走了之。但是她现在还是坐在高高的梯子上面,而老先生此刻就在她的脚下面,像一只拦路的狮子似的,乔只好留下来。于是,乔壮着胆子说:

“先生,我真的不能说。因为我妈妈并不允许。况且劳里已承认错误,也道了歉,受到了应得的惩罚。我们这样不说不是因为护着他,而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人。假使您非要知道,只会引来新的麻烦。所以拜托您别再问了。其实这件事我也负有责任的,不过到现在所有全过去了,让大家尽快把它忘掉吧,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漫游者》或者别的什么使人高兴的事情。”

“去他的《漫游者》吧!快下来,赶快告诉我这个坏小子究竟有没有做缺德的事情。假如要是他真做了,尽管你们好意护着他,但我决不姑息,一定亲手揍他一顿。”

“我也是个倔脾气,压制并不能够使我屈服。但是,有时一句好听的话就能把我的心完全融化了。”乔尽力想帮劳里说点好听的话,但结果却弄得适得其反,她使老人一次次地想起了劳里所有的缺点。

“难道你认为我对他不好吗?”老人敏感地问道。“哦,不是的,先生。您很宠爱他,只是有时当您被他搞得心烦意乱时,就开始显得急躁,您看是不是这样呢?”

乔于是便决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都倒出来。表面上她显得十分镇静,其实当她大着胆子把话说完后,心里也很十分害怕。但是使她吃惊的是,劳伦斯先生却把他那眼镜扔到桌上,坦诚地叫道:

“你说得非常对,姑娘,我其实就是个急性子。说实话我喜欢这孩子,但他总是让我不省心,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实话告诉您,他准备要离家出走。”话刚一出口,乔就感到后悔了。她其实只是想提醒一下老先生,劳里不能长时间的忍受太多的约束,希望老人以后对他宽容一些。

听了乔的此番话,劳伦斯先生红润的脸庞顿时稍稍变了颜色,他缓慢地坐下去,用忧虑地眼神望了望桌前挂着一幅英俊男子的画像,那就是劳里的父亲,在青年时就离家出走,违抗父命自己偷偷结了婚。乔真的很后悔让老人回想起过去的往事,她此刻真希望自己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

“除非是把他逼急了,否则,他绝不会那么做的。当他读书读烦时,情不自禁的就会用这话吓吓人。我也经常这样,尤其是当我的头发剪掉以后。假如有一天我们都失踪了,就拜托您登个寻人启事,并在开往印度的船上查查,看看是不是有您要找的那两个男孩子。”

乔说笑着,劳伦斯先生这也放下心来,他只把这些当成笑话。

“你这个冒冒失失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跟我开玩笑呢?难道你不尊重我吗?而且这么没规矩!唉,如今这些孩子们!可真让人受不了,可是却又离不开他们。”老人边说边快乐地抚摸一下她的脸颊,“去帮我叫他下来吃饭,告诉他已平安无事了,让他别跟自己的爷爷板着脸,爷爷真的受不了。”

“他不会下来的,先生。刚才当他跟您讲,他不能如实的告诉您实情时,您非但不信任他,您还用尽全力使劲的摇晃他,伤害了他那脆弱的感情,所以他很生气。”

乔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她演技演的并不好,因为老先生自己先笑了,她也明白自己达到目的了。

“好吧,我为此而道歉,我甚至该谢谢他没来摇晃我,那么,他究竟想怎么样呢?”看来老人对自己的暴躁脾气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假如我要是您的话,我就写封道歉信,先生。他说要是得不到您道歉的话,就永不下楼,还说起要去华盛顿什么的。只要是一种正式的道歉我想会让他意识到自己愚蠢的行为,使他心气平和下来。写吧,他向来喜欢有趣的方式,这比当面开口说要好多了。我把信替您送上去,再对他讲明道理。”

劳伦斯先生心领神会地瞥了乔一眼,戴上眼镜,慢吞吞地说:“你可真是个机灵鬼!不过,我并不介意你和贝思来一同管我,拿纸来,让我们把这件荒唐事来做个结束。”

这封信写得绅士风度比较十足,郑重得就像一位先生对另一个绅士所做的道歉。乔在老人的秃脑门上亲吻了一下,便连蹦带跳的上楼把这封信从门缝下面塞进去,她透过小小的钥匙孔劝劳里一定要听话,要懂礼貌。然后便转身就走了,谁知刚走了几步,劳里便沿着楼梯扶手一下滑了下来,他带着一种特纯洁的微笑说:“你真好,乔!刚才没有被吓坏吧?”

“不,总的来说爷爷还是比较和气的。”“嗨,那我总算想通了,尽管谁都责骂我,甚至就连你也不曾搭理我,刚才我真的都快发疯了。”劳里非常后悔地说。

“别这么说,过去的一页就快让它赶紧翻过去吧,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劳里。”

“我经常是把过去一页页地翻过去,又再把它们毁掉,就如同以前毁坏我的练习本一样。我总是在不断的开始,可就是不会有结果。”劳里带着忧伤地神情说道。“快去吃饭吧,吃饱了你肯定会好受些,男人只要一挨饿,就爱无故的发牢骚。”乔说着便快步走向前门。“这根本就是对我们男人的诽谤。”劳里尽量模仿着艾米的语气来回答。然后顺从地去跟爷爷一起共进晚餐。

此后,爷爷脾气变得好得出奇,就像是个真正的圣人。谁都觉得这件事已了结,乌云已散去,但是事情所导致的后果却无法挽回。虽然别人都已忘了这个恶作剧,但梅格却仍牢牢地记着。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此事,但以后的日子里在心里却常常想着他,她似乎变得更爱做梦了。一次,乔翻姐姐的桌子去找邮票,竟发现了写得非常乱七八糟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约翰·布鲁克夫人”,她呻吟着便把这纸条扔进火中,她已深深的意识到,劳里的那个恶作剧已加速了那个既让她讨厌又害怕的日子快速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