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小姐也许是存心要折磨教授的意志,考验一下他到底有多大的忍耐力。我只清晰地听见教授在一次次重复地纠正着:
“不,完全不对!你根本就没弄懂。”后来,便又传来“啪啪”的敲击声,大概是那愤怒的教授使劲儿地拍桌子,接着又是一声绝望的长叹。他是那么的可怜,我对他则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在女孩们离开后,我又伸过头去张望了一下,我极切地想知道这场打击是否击倒了他。
他看上去显得很疲倦,斜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当两点钟声敲响后,他才从椅子上起身。他把课本又装进口袋里,仿佛是又要去教课。
这时,蒂娜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轻轻、柔柔地将她抱起,缓慢地走了出去。对于他来说生活的重担似乎早已让他难以承受。
晚饭时间是下午五点。科克太太上来问我是否愿意下楼与大家一块吃,因为刚好有点想家,我于是便接受邀请。此外,我还有个想法,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下这些和我同住在这所大屋里的邻居。于是,我便紧跟在科克太太身后,故作坦然状地打算蒙混进去。
但是,这个企图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地实现,因为她那矮小的个头实在难以来遮掩我那高个子。科克太太于是安排我在她身边坐下,真等我滚烫的脸冷却下来时,我才敢悄悄地环顾四周,只见如此长的长餐桌边坐满了食客,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吃自己的饭。特别是那些先生们,他们在就餐时已养成了很强的时间观念,大嚼大咽,吃完立马就走。当然,这里也总免少不了有海阔天空神聊的年轻人,同时也有痴情的年轻恋人和孩子是永远唯一话题的妇人,还有那些开口闭口全都离不开政治的老先生。不过,我倒没有兴趣结识他们当中的任何人。当然,有一个容貌端正秀丽的小姐倒除外,因为她看上去似乎还有点思想。
在长餐桌的尽里头则坐着那位教授。身旁的一个老先生充满好奇心地不断向他提问,他大声地回答着,因为这位老先生耳聋。
而又在另一边,一位法国人又接连不断地和他探讨哲学。幸好此刻艾米没在这里,假如要是在的话,她肯定谁都不搭理。因为,真是不好意思,教授的饭量实在是太大了!
饭后,我正准备上楼去。在经过大厅时,听见两个年轻人在对镜整装。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
“刚才那个新来的是谁?”“也许是家庭教师吧。”“那她凭什么凑到我们饭桌上吃饭?”“她是科克太太的朋友嘛。”
“头脑倒挺敏捷灵活可惜就是缺乏风度。”“真是,太差了。抽烟吗?我们快走吧。”他们走了,我却被气得鼓鼓的。不过,后来我也便一笑置之了。事实上,家庭教师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普通的员工。按那两个年轻绅士所观察的结果,我尽管是没有风度,但毕竟还拥有脑子,有智慧。这就已超出了常人,我理所当然的应该满足。
星期四昨天风平浪静。我给孩子们上课,做手工,然后就关在小屋里专心地写作。房间里的照明和取暖设备都没问题,特别舒适。我知道了不少事情,通过人介绍,我还拜见了教授。蒂娜很可能是洗衣房里那个法国女工的孩子。这个小家伙似乎对巴尔教授情有独钟似的只要他一踏进家门,小家伙就像只小狗似的,跟在教授的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教授对她这样也很愿意。他尽管孑然一身,却很喜欢孩子。基迪和明妮同样也很喜欢这个大朋友。她们给我讲了关于他的种种趣事。他是如何自己来编排游戏,他都带来哪些神秘礼物,还有他所讲的那些令人难忘的故事。好像那些年轻人都爱拿他开玩笑,用他德国姓氏名字取各色各样的绰号,以此来取乐。
前面所提到的那个小姐叫诺顿。她待人特别亲切,不仅有教养,而且家境也相当地富裕。今天在吃饭时我们就交谈上了。对了,我又再次去大餐桌吃饭了,因为在那里你可以观察到形形色色的人,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诺顿小姐邀请我到她的房间去参观。在她的屋里有很多书和画报,对于艺术,她拥有着特别高的鉴赏力。她似乎对我充满善意,所以我的表现也挺不错,恰如其分地回之以礼。因为,我现在特别渴望能打进上层社会,但是,这并不是艾米所仰慕的那种。
昨晚,当我正在起居室时,巴尔先生突然闯了进来,他是来给科克太太送报的可她没在。这时,可爱的明妮像个小主妇似的为巴尔先生介绍着:“这是马奇小姐,妈妈的朋友。”
“她是个非常风趣的人,我们都特别喜欢她。”基迪也帮着忙做补充。她可是个捣蛋鬼。
于是,我们互相之间行礼致意,接着大家便都笑了。小家伙们一本正经的引见却显得是那么地滑稽而可笑。
“是这样,马奇小姐,我听说这些小调皮鬼在给你捣乱。假如她们还敢这样,你就赶紧喊我一声。”说着,他又恐吓似地瞪了瞪圆溜溜的眼,这倒反让小家伙们乐不可支。
我答应了,他便起身告辞走了。但也许是命中注定有一种机缘,很快我们便又碰面了。今天在我外出时,经过他的门口,雨伞竟鬼使神差般地碰开了他那门。我便看见穿着睡衣的巴尔先生站在屋内,他两手分别拿着蓝布袜子和针线,神情显得若无其事。听了我所做的解释,他并未因被我撞见这一幕而显得不好意思。当我告辞后走出很远时,还看见他挥舞着手里的针线和布袜,并且特别快乐地向我致意着:“今天是个好天气呀,小姐。祝您旅途愉快!”
我边走边笑,内心深处却留露出几分酸楚。星期天该写的全部都写了。剩下的就是我去拜访诺顿小姐的事了。
在我的眼里,她房间内全都是奇珍异宝。诺顿小姐很慷慨大方,她请我欣赏了她所有宝贵的珍藏,此外,她还善意地邀请我陪同她去听音乐会。
看得出来,她的邀请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但是,我也可以断定科克太太也把我的来龙去脉透露给了她。
走进儿童室,老远便听见里面乱哄哄的。循声望去,只见那巴尔先生正四肢着地地在地上来回爬。蒂娜骑在他的背上,基迪则用一根绳在前方牵着,两个小男孩则钻在椅子搭的笼子里嬉戏打闹着,而明妮则拿着饼在喂他们。
“我们正在玩动物园的游戏。”基迪向我介绍着。“他是我们的大象。”蒂娜的小手紧紧地拽着教授那可怜的头发,跟着补充道。
“弗朗兹和艾米尔周末来时,妈妈总是让我们尽兴地玩,巴尔先生,对吧?”这时,孩子们的“大象”立刻站起身来,像孩子一般的天真。他极其认真地对我说:“没错。不过,你如果要是嫌我们太闹的话,只要稍微地轻轻嘘一声,我们立即就会把声音压低。”我嘴里虽然答应着,但却并没有关门。我希望自己来观赏这动人的一幕,一同分享他们的喜悦。此时,他们全都拥挤在沙发里簇拥在教授的身旁,听他讲美妙而又动人的童话故事。他不仅讲了屋顶上的白鹤,还讲了小神仙凌驾着雪花来到人间帮忙等等之类的故事。我真羡慕德国人自然而又淳朴的天性,在这方面,我觉得美国人应该学学人家。你们同意我的说法吗?我特别热爱写作。倘若要不是受钱的局限,我会按照我的理想这样一直写下去。艾米所寄给你们的信看完后请转给我。我想艾米的信肯定写满了超级豪华富贵的经历,相比之下,我这些不起眼的消息就显得太没有意思了。不过,我相信你们会爱看的。
特迪也许是用功过度了吧?难道连给朋友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贝思,替我照顾好他。告诉我两个孩子的详细情况。问大家好!
永远忠于你们的
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