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那个冬天,我们一行四人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四个人怀揣着同样的梦想,那就是——挣钱。
四个人兴奋而紧张,挤成一团,在冰冷的车厢里彼此温暖着。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跟即将开始的打工生活有关,跟蛋蛋远房的大伯有关,因为是他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个工厂最后的四个打工名额,他知道,我们是从小一块儿光着屁股长大的最要好的朋友。
那告别贫瘠山村的路遥远而漫长,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我们都没有合一下眼,那每月二百多块的工资,虽还遥不可及,却如兴奋剂一般撩拨着每个人的心。
终于到了,没有人关心那从没见过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在蛋蛋大伯的引领下,我们来到那家工厂,没料想,我们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四个招工名额只剩下了三个。这句话如晴天霹雳般在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那就是说,我们四个人中必须有一个要打道回府,不容置疑。
蛋蛋第一个站出来说,你们留下,我走。没人应声。蛋蛋他爹卧床多年,已是家徒四壁,蛋蛋需要挣钱给他爹看病抓药。大碗说,还是我走吧,我是弟兄四个当中的老大。还是没人应声。大碗的媳妇没奶,不能可怜了那嗷嗷待哺的娃娃。我说,我走,我没有负担。
我果真就走了,谁也没能留住我。我在那陌生都市的角落里呆坐了一天,但我没有后悔,虽然我的眼里写满了留恋。我知道,他们都比我更需要钱。
我又重新回到了那破落的山村,重新在那干裂的坷垃地里刨着全家人的希望。
转眼间到了过年,我回来也一月有余了,正在全家人为这年怎么过而犯愁的时候,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张汇款单。在汇款单的附言栏里,写了这样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收下吧,这是我们三个凑的二百一十元钱,算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
那一刻,泪水在我的眼里打转,那一刻,我也明白,我收下的,也不仅仅是二百一十元钱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