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时,我就注意到了她。一个衣着俗艳的女售票员,脸上有着似乎打了通宵麻将的疲倦,她的嗓音沙哑,面无表情地嚷着:“上车的买票了。”在她挤过我的身边时,我厌恶地躲闪了一下。
上来一位抱小孩的乡下女人,干枯的头发胡乱用旧格子围巾扎着,过时的衣服缀着补丁。没有谁能瞟她一眼。大家都盯着窗外——有家“海鲜楼”开张,请了乐队吹打着好热闹。
女售票员叫道:“哪位同志给这位抱小孩的让个座?”没有反应,有看窗外的,有低头看BP 机的,还有对镜子补妆的……就连乡下女人也木然着,她似乎还没意识到与她有关。女售票员又叫了一遍,乡下女人倒明白了是为了她,脸上有窘羞的神情,仿佛为惊扰了他人而抱歉。
一个急刹车,慌张的女人险些跌倒。女售票员倒处变不惊地边卖着票,边固执地叫着:“哪位同志请给这位抱小孩的让个座?”但是仍未有回应。
女售票员挤到一个染着栗色短发的女孩身边示意她起来让个座,仍是不带什么表情。女孩很不情愿地起了身,乡下女人终于抱着孩子坐下了。下车时,我已对那位衣着俗艳的女售票员改变了印象。因为为了一个衣衫陈旧的乡下女人,“哪位同志请给这位抱小孩的让个座”?这句话她固执地重复了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