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伟人传记丛书:隋炀大帝杨广
3516900000084

第84章 迷楼日日柳年年(2)

不一会儿云散雨收,皇上“嘭”地一声仰面向上躺下来,下面却依旧雄壮挺拔,还染上了一抹鲜红。那个宫女顾不得装扮,将衣裳抱在胸前,一踮一拐地走了回去。

杨广微喘着问:“丽娟,很有趣吧?”就坐起来,伸手要去拽她。

丽娟颤抖着往后退缩:“陛下,不!奴婢不敢!”“嗯?”杨广满以为丽娟在看了男女交欢的场面之后,一定会表现出期盼和顺从,没想到她反而更惊恐力拒,心中不免恼火,就厉声说:“过来,难道还非要朕亲自动手不成!”

丽娟哀求说:“陛下,饶过奴婢吧,奴婢实在不敢……”

她正说着,见皇上已站起身,雄壮挺拔着朝自己走过来,吓得她转身就走。杨广一看,这是要反了!大吼一声:“哪里去!”走到门前的丽娟听到吼声,撒腿跑出了醉忘归帐门。又听皇上喊道:“大胆贱奴,竟敢犯上!”她以为皇上要追出来了,又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便慌不择路地沿一条廊道朝前飞跑。跑到尽头,见一道朱栏横在前面,这时听到身后有人追来,刚待回头看看,慌乱中脚下一绊,身子冲向朱栏,翻了出去,摔落在楼下一堆嶙峋古怪的太湖石上。等几个内侍闻声赶来,丽娟已是鼻口流血,香消玉碎了。

虞世基慌慌忙忙跑来,见皇上还在闷闷不乐,就说:“这些女子刚刚送到不几日,还没有人教习,不明事理规矩,望陛下息怒。”

杨广说:“那就赶紧找人教习嘛!”

“是,是。”虞世基连连点头,却又狡黠地问:“不知陛下觉得谁最合适?”

杨广脱口而出:“秀凤就可以。”虞世基说:“她还在江都宫呢。”“叫她到这里来,马上就来!”“遵旨。”虞世基应着,转身要走。

“还有,今夜朕要在延秋月帐中安歇,这个醉忘归,太晦气了!”

“臣领旨,这就去办。”

虞世基退出去不一会儿,就进来十几个内侍,把一面面乌铜镜抬了出去。“散春愁”、“醉忘归”、“夜酣香”、“延秋月”四个大帐,皇上夜晚睡在哪个帐里,这三十六面乌铜镜就得摆放到哪个帐中。

夜色中,一骑快马出了迷楼,沿蜀岗东峰的山道急驰而下,直奔江都宫。

一个时辰之后,延秋月里又传出阵阵欢快的呼叫和淫亵的笑声。整个迷楼里,飘溢弥漫着浓郁的鲜花的香气,这回,是茉莉花香。

皇上又醉了。李渊攻入长安,立杨侑为帝的消息,一个多月之后才传到扬州,这时已是大业十三年的十二月。年关又要到了,过了年,按眼下长安的纪元年历,就是义宁二年了,而在扬州,似乎还要称大业十四年。

江南虽然气候温湿,没有北方那样的干燥严寒,但是江都宫上上下下,几乎每个人都觉得,今天的冬天要比往年冬天冷得多。

萧后由柳娣陪伴着,住在长阜苑内的归雁宫。长阜苑是江都宫苑群落的一部分,除了归雁宫,还有回流、松林、枫林、大雷等九宫。皇上就住大雷宫,与归雁宫比邻。

听到李渊起兵攻进长安的消息,皇上从迷楼回到了大雷宫。他经常到归雁宫来看看,有时还睡在这里,只是在这边过夜的时候不多。萧后每次见到杨广,总觉得他脸上挂着一种末日将临的颜色,那颜色是乌、灰、青、黄的混杂,暗淡阴沉,没有光泽,令人心寒。比起三十年前挥师平陈的晋王来,简直判若两人。是啊,皇上已经五十岁了。

萧后心里明白,他们再也回不了洛阳,更回不了长安了。且不说李密的几十万兵马围逼洛阳;中原至扬州的山川水路被遍地盗贼阻断,单是李渊坐镇长安,他也绝不会允许所谓的“太上皇”再返京师。不然,他立一个傀儡似的代王为帝有何用?当今的朝政大权已全在李渊掌握之中。

萧后也知道,她看到的这些,皇上心里比自己还要明白,或者说皇上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或许因为感到时日无多了,皇上才更加纵情声色,已经到了变本加厉,疯狂痴迷的地步。长阜苑虽不像迷楼那样曲屋自通,复道连延,但也有宫宇殿阁上百间,每间都有一位绝色的佳丽粉黛做主人,皇上每天轮流到一房做客,饮酒纵情,通宵达旦。萧后早就听说,皇上经常靠了万象春之类丹药的威力,一夜连幸十几位婕好宫娥,非泄不以为足。毕竟五十岁的人了,怎能比得当年。所以,皇上脸面上的那种颜色,不仅是岁月流逝、国事衰微的描画,更有他纵欲无度而涂抹。但萧后也最知道皇上的秉性,对这些事是绝不可稍加劝谏的,来扬州后的这一年多里更甚。眼见失德,心知不可,却不能说,也不敢说,萧后郁闷至极,除了找柳娣说话,便读书属文,竟写就了一篇五六百言的《述志赋》,以寄托情怀,而且自己还颇为满意:

承积善之余庆,备箕帚于皇庭。恐修名之不立,将负累之先灵,乃夙夜而匪懈,实寅惧于玄冥。虽自强而不息,亮愚矇之所滞……今天,萧后取出《述志赋》又读了一遍,然后抄写了一份,将抄好的文稿装进了一只木匣,吩咐侍女去把柳娣找来。

柳娣以为皇后又要跟自己闲聊,而她也正想去皇后那里说说话,便高高兴兴地来到皇后的寝宫。

柳娣进来,见桌上摆着笔砚,就问:“皇后,又写什么呢?”

萧后笑笑说:“哪能整天写呀!”柳娣又问:“皇上没有来么?”萧后摇了摇头。

“唉,”柳娣轻叹一声,说:“皇后,我刚刚听几个侍女说,昨天夜里皇上又玩出了新花样。那个秀凤给皇上一碗新制的花露,皇上说盛在碗里喝不香,就让秀凤脱光衣裳躺下,两腿分开,臀腰垫得高高的,然后将花露滴人秀凤阴中,再插进一根尺把长的竹管吮吸着喝,还连说香得很。就这样滴满了,再吸干,喝了三四回。眼看一碗花露要喝完了,最后一回,皇上大概吸得有点猛了,呛得咳嗽了一下,竹管直插到了秀凤深处,顿时那鲜血像泉眼一样汩汩地往外淌出来,堵都堵不住。御医救了半夜,血是止住了,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小命呢!”

萧后凄然一笑,说:“皇上有些过分了,女人那里边多么娇嫩,怎么好往里插竹管呢!咱们这位皇上啊,把那天大的才份都用在这上边了!前两天我听说,皇上给长阜苑殿阁里的宫娥下了道圣谕,从早到晚都不准她们穿胸衣内裤,以便随时御幸。起初我还不相信,就让人叫了一个宫娥来,掀起她的裙子一看,唉,不说这些了……”

要说皇上诸如此类的奇思怪想,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萧后耳朵里听得太多太多,如其说习以为常,倒不如说是麻木了。

这时,柳娣才发现皇后的脸色表情与往日有些异样,就问:“皇后,你找我来,不是光想说说话吧?还有什么事么?”

萧后被柳娣一问,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脸去,两眼望着窗户。窗棂上粘糊着雪白的丝绢,看不见窗外的景色,显然,萧后在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极力将眼眶中的泪水忍回去。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头来,对柳娣说:

“阿娣!”柳娣浑身一震,她很久没听到皇后这样称呼自己了,那是年轻时候的称谓,随着年纪一年年增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后早就不用这个称呼了,所以柳娣才感到吃惊:“皇后,你……”

萧后平静地说:“阿娣,来扬州之前,你曾说过想回家乡去看看。唉,来这里一年多了,也没顾得上这件事。我想,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柳娣大吃一惊,说:“皇后,你是说让我出宫,不再回来了?不,皇后,我那是跟你说着玩儿的,我不想走!”

“我托你办件事。”萧后说,“回到家乡安顿好了以后,抽点空到我舅舅村里看看。舅舅、舅妈大概都不在世了,你打听一下他们的坟墓在哪儿,去替我上几炷香,化些纸钱。”

柳娣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喊道:“皇后,我走了谁陪伴你啊?我不能走!”

“你想陪葬么!我都不想陪葬,可是我不能走,也走不了。谁叫我是皇后呢!”萧后指指桌上的那只木匣,“回去以后,如果有乡亲们问起,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就把那篇《述志赋》给他们看看,读读。对他们说,皇后啊不是一个好皇后,她没做好皇后。她应该是在河边青石上洗衣裳的小丫头,她应该是坐在织机前的老太婆,不该是一个永远不会年轻,也永远老不了的皇后。”

“皇后!”柳娣流着泪跪下来。“还有,我在匣子里给你放了一些金银细软,本想多给你一点,可是带多了出宫不方便,再说如今道路上也不太平。”

“皇后,我走了,皇上要是问起来,你可怎么交待?”萧后呵呵地大笑起来,她一边把跪着的柳娣搀扶起来,一边说:“柳娣呀柳娣,你以为此时此刻的皇上还会问起你吗?他如今都在想做长城公了!”长城公是陈朝后主陈叔宝死后,杨广赐给他的谥号。

有一天深夜,已经醉醺醺的杨广突然回到归雁宫,屁股还没坐稳便又叫内侍上酒。萧后劝他:“皇上还要喝到天亮么?”

杨广说:“当然,通宵达旦,这才叫通宵达旦!如今外面有许多人算计朕,没什么大不了的!最终也还可以做个长城公,可以痛痛快快地喝酒嘛!”

萧后明白了,皇上已经想好了后路,即便不做皇帝了,还可以像陈后主那样,过着衣食无忧、花天酒地的王公生活。

萧后捧起那只木匣,递到柳娣手里,说:“回去收拾一下,走得越早越好。什么时候走,都不许再来告别。”

“皇后,皇后啊!”柳娣哭叫着,双臂紧抱那只木匣又要跪下,被萧后一把拉住,将她推搡着出了门。柳娣站在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转身走了。

确信柳娣已经走远,萧后匍匐在桌上放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