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对寇准说:“大家都说往南方跑好,你看呢?”寇准严肃地说:“主张南逃的都是懦弱无知的人。现在敌人迫近,人心动荡。我们只能前进一尺,不可后退一寸。如果前进,河北各军士气百倍;如果回兵几步,那么全军瓦解,敌人紧紧追赶。陛下想到金陵也去不成了。”宋真宗听寇准说得义正辞严,没话可说,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定不下主意。
寇准走出行营,正好碰到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寇准冲着高琼说:“您受国家栽培,该怎么报答?”高琼说:“我愿以一死报国。”寇准就带着高琼又进了行营,重新把自己的意见向宋真宗说了一遍,并且说:“陛下如果认为我的话不对,请问问高琼。”高琼在旁边接着说:“宰相说的话是对的。禁军将士家属在东京,都不愿南逃。只要陛下亲征澶州,我们决心死战,击败辽兵不在话下。”宋真宗还没开口,寇准紧接着又逼了一句说:“机不可失,请陛下立刻动身!”在寇准、高琼和将士们的催促下,宋真宗才决定动身到澶州去。
这时候,辽军已经三面围住了澶州。宋军在要害的地方设下弩箭。辽军主将萧达兰带了几个骑兵视察地形,正好进入宋军伏弩阵地,弩箭齐发,萧达兰中箭丧了命。辽军主将一死,萧太后又痛惜又害怕。她又听说宋真宗亲自率兵抵抗,觉得宋朝不好欺负,就有心讲和了。
澶州城横跨黄河两岸。宋真宗在寇准、高琼等文武大臣的护卫下,渡过黄河,到了澶州北城。这时候,各路宋军也已经集中到澶州,将士们看到宋真宗的黄龙大旗,士气高涨,欢声雷动。
萧太后派使者到了宋朝行营议和,要宋朝割让土地。宋真宗听到辽朝肯议和,正合他的心意。他找寇准商量说:“割让土地是不行的。如果辽人要点金银财帛,我看可以答应他们。”寇准根本反对议和,说:“他们要和,就要他们归还燕云失地,哪能再给他钱财。”但是,宋真宗一心要和,不顾寇准的反对,派使者曹利用到辽营谈判议和条件。曹利用临走的时候,宋真宗叮嘱他说:“如果他们要赔款,迫不得已,就是每年一百万也答应算了。”寇准在旁边听了很痛心,只是当着真宗面不便再争。曹利用离开行营,寇准紧紧跟在后面,一出门,一把抓住曹利用的手说:“赔款数目不能超过三十万,否则回来的时候,我要你的脑袋!”曹利用知道寇准的厉害,到了辽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下来,由宋朝每年给辽朝银绢三十万。
曹利用回到行营,宋真宗正在吃饭,不能马上接见。真宗急着要知道谈判结果,就叫小太监出来问曹利用到底答应了多少。曹利用觉得这是国家机密,一定要面奏。太监要他说个大概,曹利用没法,只好伸出三个指头做了个手势。太监向真宗一回报,宋真宗以为曹利用答应的赔款数目是三百万,不禁惊叫起来:“这么多!”他略略想了一下,又轻松起来,说:“能够了结一件大事,也就算了。”他吃完饭,就让曹利用进来详细汇报。当曹利用说出答应的银绢数目是三十万的时候,宋真宗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直称赞曹利用办事能干。接着宋辽双方正式达成和议,宋朝每年给辽朝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不用说,这笔巨额赔款,长期成为北宋人民额外的沉重负担。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澶渊之盟”。澶州之盟后,宋辽罢兵,两国边境相对较为平静,宋真宗对寇准也更加器重,全权委托他处理朝中大政。
三、风雨宦途
寇准辅政,一向赏罚分明:举贤任能,破格用人;惩治邪恶,罢黜庸吏。有一次任命官员,属下拿着官吏名册,打算依次晋升。寇准却说:“宰相之责,在于提拔忠良贤才,罢黜奸佞不肖之徒,倘若按名册先后用人,这是一个小小官吏就可以办到的,那还要我这个宰相作什么?”由于寇准治政有方,到景德二年(1005),宋真宗给他加官中书传郎兼工部尚书。
自从澶州结盟之后,寇准也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了。因而也给人以可乘之机;他以后在上层集团的斗争中接连走下坡路,其根源也在于此,王钦若等佞臣自从劝真宗进金陵遭到寇准痛斥之后,一直忌恨在心,如今见寇准权重朝班,更是愤愤不平,时刻伺机倾陷寇准。景德三年(1006)的一天,宋真宗会见文武百官,散朝之后寇准先自运班,宋真宗敬慕寇准,泣目远送他出朝。
这一情景被王铁若看在眼里,他对真宗道:“陛下如此敬重寇准,想必是他立下保卫国家的大功吧?”真宗点头称“是”,王钦若出其不意地说:“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反以为寇准有功于国,究竟是何道理!”宋真宗感到惊愕,王钦若接着说:“城下之盟,为《春秋》所耻,澶渊之盟正是在大敌逼进城下而签署的盟约,陛下以大国皇帝的尊严,竟然订城下之盟,世上还有比这更大的耻辱吗!?”这话使宋真宗脸色大变,现出羞怒之色。
王钦若继续火上浇油,说道:“陛下想必听说过赌博的事,赌徒快要输光的时候,倾尽其所有来作赌注,这叫做‘孤注一掷’。澶渊会战时,寇准正是拿陛下来孤注一掷的,这岂不是危险吗!?”王钦若的挑拨,使宋真宗渐渐地疏远了寇准,不久,宰相毕士安病逝,寇准又失去了一位益友的帮助。
景德三年(1006)二月,真宗罢免了寇准的宰相职务,贬官为刑部尚书,出任陕州(今河南陕县)知州,同王旦为相,后来,寇准又改任户部尚书,兼知天雄军,有一次萧太后派遣的使臣路过此处,见到寇准后,明知朝廷忠奸不分,使贤臣蒙屈遭贬,却佯作不知,挑拔地说:“寇公德高望重,因何不在中书省做官,却到天雄军来呢?”寇准听了此言,感慨万端。但他却不动声色。巧妙地回答:“如今朝廷无事,不需要我居中任职,皇上认为天雄军是北门锁钥,非我执掌不可。”景德三年(1006)寇准罢相之后,王钦若、陈尧叟等人治国无方,惑主有术,更加上一班佞臣狼狈为奸,营私舞弊。大中祥符元年(1008),王钦若建议用封禅来“镇服四海,夸示我国”。封禅要有天瑞之应,他们合谋伪造“天书”,企图用以自欺欺人,然后就封泰山,谒孔庙,祀汾阳,尊道祖。三司使丁谓附会王钦若,奉献了《封禅祥瑞图》;经度制置副使陈彭年、内侍刘承等则协助陈尧叟讲古典,大修宫观;林特十分工于心计,为他们搜刮财贿。这五个人沆瀣一气,吹吹拍拍,扰乱朝纲,被称为“五鬼”。宰相王旦看在眼里,气在心头,然也敢怒而不敢言。大中符七年(1014)六月,枢密使王钦若、陈尧叟终因罪恶昭彰被免官。宰相王旦趁机推荐寇准,把他调进京师,委任为枢密使,寇准上任后又与五鬼之一、新任三司林特势不两立,多处发生冲突,林特当时正蒙厚宠,以河北道岁输绢足不够数,督促地方缴纳很急,寇准却在暗中帮助转运使李士衡从中阻挠,还请求惩治三司长官及其属吏。
由于不能满足朝廷的奢侈费用,引起宋真宗的不满,对王旦说:“寇准性情偏激和从前一样。”王旦不敢违抗圣意,只得批评说:“寇准喜欢别人感激他的恩惠,又要人惧怕他的威望,都是当大臣所忌讳的,而寇准却反而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这是他的短处。”王旦所说的的确是事实。王旦自己不仅能容忍寇准平日的挑剔、顶撞,而且竭力保护这个刚正、贤能的同事。他曾多次向真宗褒扬寇准,但僵局仍无法挽回。大中祥符八年(1015)四月,寇准终于又被免职,左迁为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判河南府,徙永兴军。天禧三年(1019)三月,为讨宋真宗的欢心,巡检朱能与内侍都知周怀政通谋,伪造了“天书”放在长安西南的乾佑山。
当时寇准已调往此地任永兴军长官,宋真宗很想得到所谓的“天书”,但一些大臣极言此事虚妄无稽,一再劝阻,真宗问王旦,王旦说:“当初最不信天书的是寇准,如今天书降世,须令寇准进献,官民才能信服,”于是,真宗命周怀政晓谕寇准,寇准原先并不愿做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但由于其女婿王曙从中怂恿,完全勉为其难。
当时,有个门生鉴于朝中群小猖狂、人情险恶,况且寇准又过于刚直,日后难以免祸,于是献计说:“您走到半路假称有病,上书坚决请求补为外官,这是上策;如果在见到皇帝时主即揭发天书是假的,就可以保全平生名声,这是中策;倘若进天书而晋身为宰相,是下策。”寇准功名心重,听不进门生的劝告,宋真宗见寇准进献“天书”,自然大喜过望,亲自将他迎人禁中,天格三年(1019)六月,王钦若因罪免相,寇准接任宰相,兼任支部尚书。当时陕州有个隐士、诗人魏野曾就进献天书一事,写诗讽刺寇准。寇准后来也深悔莫及,曾写律诗《赠魏野处士》,在诗中对自己身陷名利不能自拔感到懊悔。真宗天禧三年(1025),南郊祭天地,进寇准为尚书左仆射、集贤殿大学士。
此时真宗得风疾,刘太后参预朝政,寇准请屏去从人,奏说:“皇太子众望所归,愿陛下念宗庙社稷之重,传以帝位,选正直振奋臣辅佐。丁谓、钱惟演都是小人,不宜辅佐少主。”真宗认为寇准说得很对。寇准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起草表章,请太子监国,还打算请杨亿辅佐。后来这个计划泄露,寇准罢了太傅,封莱国公。当时周怀政惴惴不安,担心获罪,便策划谋杀大臣,请罢太后于政,奉真宗为太上皇,传位太子,恢复寇准的相位。客省使杨崇勋等将此事报告丁谓,丁谓当夜微服乘牛车到曹利用家商议,次日上明奏闻。周怀政被处死,寇准降为太常卿、知相州,徙安州,贬道州司马。
真宗起初并不知道,过些天问左右说:“我好久没有见到寇准,这是怎么回事?”左右不敢回答。真宗驾崩时也说只有寇准和李迪可以托付后事,可见真宗如此推重寇准。
四、运出朝廷客死雷州
寇准到达道州贬所以后,每天早上起来,身穿朝服升堂理政。公务之暇,他又专门起造了一座藏书楼,在里面放置经、史、佛、道等方面的书籍,常常在这里手不释卷地反复习诵。遇有宾客到来时,寇准热情招待,谈笑风生,经常是通宵达旦。这时的寇准,自然没有了当初庙堂显贵时的显赫际遇,但过得薄洒自如。然而,祸不单行,寇准再次遇到了麻烦。丁谓知道李迪与寇准的关系很好,担心日后大局变化以后,身为宰辅的李迪会将寇准推荐给新皇帝一于是,丁谓就勾结刘皇后,在当年四月再次把寇准贬为雷州司户参军,同时又凭空捏造李迪私结朋党,也把他贬为衡州(今湖南衡阳)团练使。
为把李达驱逐出京,丁谓简直是丧心病狂,不择手段,有人觉得不忍心,对丁说:“李迪如果死在贬所,丁公如何受得了读书人的舆论!”丁谓放肆地回答:“他日好事书生记述此事,也不过写上‘天下惜之’四字而已。”为了把寇、李二人赶上绝路,丁谓又挖空心思想出一条毒计:在传达刘皇后懿旨时,故意在中使(太监)马前悬挂一内插宝剑的锦囊,并有意让到穗飘在外面,使人误认是降旨赐死的样子。
李迪为人正直,一见就误以为是降旨赐死,便主动要求自裁,幸好遇到他儿子和宾客的救护,才避免了枉尽性命。中使来到道州时也是如法演试。
但寇准并不是傻子。当时寇准正在和郡中下属在府内痛饮,众人见到中使到来时杀气腾腾的样子,惊慌失措,十分惶恐,寇准却神色自若地对中使说:“朝廷如果是赐下臣死,下臣要亲自看看圣旨。”
寇准镇定自若地按规矩在院庭中进行了叩拜,然后升阶继续宴饮,直至日暮才结束。第二天寇准就打点行装南下了。乾兴元年(1022),寇准迁到雷州(今广东海康)。此时寇准已年逾花甲,乾兴元年六月,丁谓也团伙同内侍雷克恭擅自改动建造皇帝陵墓的计划,获罪名官,及后又查出他勾结女道士刘德妙欺君罔上的罪行;两罪并罚,丁谓被贬为崖州(今海南岛)司户参军一丁谓到崖州的中途要经过雷州,寇准听到丁谓到来的消息,就派人携带一只蒸羊,在雷州边境送给丁谓,一方面借以表示自己的胸怀,另一方面有将丁谓拒之于门外的意思。寇准听到家僮谋划为他报仇之事,叫他们赌博,不得出门,等丁谓走远了才罢。
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寇准优病交加,卧倒在病榻之上,他在病中写了一首诗,表达了他一生的志向和际遇,凄伦感人,诗题为《病中书》,诗曰:
多病将经年,逢迎故不能。
书惟看药录,客只待医僧。
壮志销如雷,幽怀冷似冰,
郡斋风雨后,无睡对寒灯。
九月,六十三岁的寇准与世长辞。宋仁宗任命寇准为衡州司马的诏书在他死后才到达。
寇准的妻子请求允许将寇准归葬到西京洛阳,得到了批准,灵枢经荆南公安,县人都在大路上祭奠痛哭,还为寇准立庙,逢年过节拜祭。寇准没有儿子,以侄子寇随为嗣。寇准去世后十一年,恢复太子太傅,赠中书令、莱国公,后又赐谥忠,仁宗皇材四年(1052),诏令翰林学士为寇准撰《神道碑》,仁宗篆书碑额“旌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