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回到乡下,看到旧家前的那一片芒花地已经完全不见了,盖起一栋栋的透天厝。现在那些芒花仿佛都飞来开在了母亲的头上,母亲的头发已经花白了,我想起母亲年轻时候走过芒花的黑发,不禁百感交集。尤其是父亲过世以后,母亲显得更孤单了,头发也更白了,这些,都是她把半生的青春拿来抚育我们的代价。
童年时候陪伴母亲看萤火虫飞入芒花的情景,在时空无常的流变里已不再清晰,只有当我望见母亲的白发时才想起这些,想起萤火虫如何从芒花中霍然飞起,想起母亲脸上突然绽放的光泽,想起在这广大的人间我唯一的母亲。
感悟
花草树木装点了山川大地,高山大川扮亮了朗朗乾坤,亲亲情爱丰盈了我们的生命。亲情没有隆重的形式,没有华丽的包装,它逶迤在生活的长卷中,如水一样浸满每一空隙。它既无酒的浓烈。也无花的绚烂,但它清澈甘甜,无一丝的妩媚,走过岁月,浇灌人们的心田,滋润了人们的情感。亲情如水,那淡淡的情怀如永远无法忘怀的梦境,萦绕在无边的记忆中。
心灵的慰藉
佚名
看妈妈去了,顺便在路上拍了几张矿区比较显眼的地方。其实我很懒的,除了喜欢宅在家里享受清净,其他的做什么都没心思。每次过很久才去看妈妈,她也不抱怨我。她知道,结婚很久的人就会以新的家庭为重,再也不能如从前一样,说走就能立刻放下一切就走的。有家庭琐事牵绊着你,有家庭成员牵绊着你。
比如,本来打算过正月去看妈妈的计划就被一直无限期的拖延到现在。先是生了一段时间的病,然后天气一直也不见变暖活等等因素造成了未果的场面。
左思右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的。趁着温暖春风轻抚的好天气,草草吃了点早饭,上午10点多就到了矿区。姐姐正在发廊里忙着给人做头发,稍事休息,我骑上小木兰飞奔回家。
妈妈今年67岁了,属羊的。说起放在屋子里的很多滋补品,原来正月二十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有姨家的儿子,舅舅家的儿子,不约而同都来看妈妈和爸爸。妈妈是老了啊,妈妈是不常在身边啊,可是在女儿的心里妈妈从来未离开过分毫。妈妈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年轻的妈妈。姐夫的姥姥今年已经99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呢。
说是这么说,可是内心的担忧和惶恐却是日益加剧。可巧的是,妈妈向来在我走后从不挽留的。这次居然在我快骑出几百米后,忽然在身后大声喊什么,我只好停下来细听,“记得回来看看啊。”妈妈令人意外地喊着。“知道了,你怎么了这是!”我愤愤不平地笑着答应。
妈妈可真是的,明知道说这种话会让人难过的,害我一路上心情不好,回到家做什么事情突然间就会冒出来她的这句话,我就会控制不住情绪满眼泪花的胡思乱想半天。
亲人之间的感情远远不能用所有的语言能表达的,至浓处便是寂然无声。非到情境所至,方显自然本色。
我的苦难,他们自己的苦难只有自己承受,即使你会为他们难过,但是除了增加他们精神上的负累,并起不到任何解救的效果。
只报喜不报忧,大概只有如此才能让彼此的心灵有所安慰。
朦胧中记起一句佛语:父子至亲,歧路个别,纵然相逢,无肯代受。愿他们迷途开悟,离苦得乐。阿弥陀佛!
感悟
“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渗淡,未尝不呼父母也。”我们的父母养育了我们,而我们又给了他们什么呢。人生路上不可能都是鲜花铺路,只有在我们遇到荆棘,在我们最痛苦的时候才能想到那含辛茹苦的父母,觉得他们那里才是我们真正的港湾。父母是无私的,他们忙碌的一生只为自己的儿女好,他们付出无尽的爱却不希求一点回报。然而,是不是因为父母不要求我们回报,我们就心安理得地接受而不去回报吗?爱其实是相互的,我们不能只被爱而不去爱。我们要不断的健全我们的人格。“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人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了,为了不让我们今生有过多的遗憾,请从现在就行动起来吧——常回家看看!
坦然走过乞丐
毕淑敏
喜欢张爱玲的一个理由,是她说自己不喜欢乞丐。
凡人不敢说厌恶乞丐,特别是女性,那样显得多不善良啊!
乞丐是一个现象,它把贫穷和孱弱表面化了,瘫软地体现了出来。它把人的无助赤裸裸地表达着,让他人在同情之后,起了帮助的欲望和收获施予的喜悦。
于是乞丐就成了常说常新的话题,名著中的乞丐常常是睿智和淳厚的,平常人也有很多与乞丐有关的故事。听过一个女子讲述,她最终决定嫁给丈夫,是因为那个男人在看到乞丐的时候,总是一往情深地掏钱。某次竟把请女孩吃饭的钱悉数捧出,以至于两个人只能空腹沿江散步(女孩的钱只够两人回家的路费)。女孩认定男子值得信赖,很快和他结婚了。那个衣衫不整的乞丐不知不觉中成了红娘。当我对女孩见微知著的聪敏欣赏不已时,她脸色陡沉,说婚后不久发现丈夫狭隘虚伪,很快分道扬镳。于是那个乞丐又在浑然不觉中成了罪人。
我茫然了,不知如何对待这大城市眉眼上的瘤。某天和海外宗教界的朋友结伴走地铁。肮脏的老乞丐裹着污浊破毡,半跪半俯地挡住了阶梯,破旧草帽中,零星小币闪着黯淡的光。毡下像枪管一般刺出半截腿,该长脚的地方,却是一团褐色的腐肉。情景的惨和气味的熏,使人不得不远远抛下点钱,逃也似的躲开。
我知趣地退后了几步,和朋友拉开距离。依她的慈悲和博爱,无论捐出多少,都是心意,也是隐私,我尊重地闪开为好。
她端庄地走了过去,俯身对残疾老人说,请您让一让,不要阻了通道,您没看到人们都绕开你走吗?这让大家多不方便啊。老人抬起半张脸,并不答她的话,我行我索道:行行好,太太,给几个小钱……朋友悄然走了过去,不曾放下一枚硬币。进入地铁,找到站内的工作人员,她说,通道上有个乞丐,妨碍了交通,请你们敦促他走开。
我无声地看着这一切,心想不给钱尚能理解,比如恰逢心绪不佳,无有余力关顾他人,但找了地铁工作人员驱赶老乞丐,是不是也嫌过严?忍不住替她找理由,说:我看到报载,有些乞丐骗吃骗喝,白天在街上行乞衣衫褴褛,下了班之后,西装革履下馆子;有的干脆以此为业,几年下来,居然在乡下起楼造屋成了当地首富……想你一眼看出那乞丐正是这路人等?
朋友笑了,说我哪有这分神功。你说的那些事例我也在报上看过。具体到这位老人,没有证据,我们不可以随便怀疑。我疑惑道,既然你不认为他是坏人,为何不施舍?
朋友道:可我也不能判断出他是否真的贫病无告,难以自食其力啊!
我说,这却难了。每个人在掏腰包施舍之前,难道还要雇个私人侦探,一一查访乞丐们的收入情况吗?
朋友正色道,这正是现代社会的为难之处。农耕社会,谁个穷谁个真无助,十里八乡的人都心里有数。进入信息社会了,人员大量流动,我们知道火星几日几时几分大冲,一般人却无法掌握乞丐们的真实背景。
我说,那怎么办呢?有些乞丐挡住你的路,展示他们的残疾和可怕,吓得你不得不甩钱。几个人同行,若你袖手而过,就显出小气和不仁,压力也挺大啊。
朋友说,我是从不在马路边施舍的。那样不是仁慈,而是愚蠢。当然了,我不敢说马路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该救助,但救助,也要有现代的意识。你给了一点钱,他就叩头,他靠出卖尊严得到金钱,你收获了廉价的欲望满足。你的那几个小钱,是不配得到这样的回报的。他轻易地以头触地,因为他已不看重自我。那种靠展示生理恶疾,压榨人们的感官,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和逼迫。利用丑恶博得金钱,古来就被称为“恶乞”,被人所不齿。如果你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却助长了不良之风,不正与你善良的愿望相悖吗?
我听得点头,又问,那我们如何施舍呢?朋友说,要有正式的慈善机构来负责这些事务。它要接受各方面的监督,来有来路,去有去向,一清二白才能把好钢使在刀刃上,又省了普通民众的甄别之难。从那以后,我可以坦然走过乞丐身旁。对那些慷慨解囊之人不再仰慕,对那些扬长而去之人也不再侧目。
当然了,也积极向正规机构捐助并期待他们的清廉。
感悟
的确有许多沿街乞讨的乞丐,他们也真的未必是都丧失了劳动的能力。然而,当他们把他们孱弱、苍老、可怜的一面展示给我们的时候,我们大多丧失了判断力,动起了恻隐之心。但现在看来,施舍的确不一定是仁慈,有可能是做了一件愚蠢的事。认识到这一点,当我们的感官又受到乞丐们的压榨时,我们能不能像那位宗教界的人士那样,也能正视乞丐们的真实和尊严,而坦然走过呢?这需要眼光,更需要智慧。
夜雨诗意
余秋雨
听着窗外夜色中时紧时疏的雨声,便满心都会贮足了诗。要说美,也没有什么美,屋外的路泥泞难走,院中的花零落不堪,夜行的旅人浑身湿透。但正是在这种情境下,你会感受到往常的世俗喧嚣一时浇灭,天上人间只剩下了被雨声统一的宁定,被雨声阻隔的寂寥。人人都悄然归位,死心塌地地在雨帘包围中默默端坐。外界的一切全成了想象,夜雨中的想象总是特别专注,特别遥远。
夜雨款款地剥夺了人的活力,因此夜雨中的想象又格外敏感和畏怯。这种畏怯又与某种安全感拌和在一起,凝聚成对小天地中一脉温情的自享和企盼。在夜雨中与家人围炉闲谈,几乎都不会拌嘴;在夜雨中专心攻读,身心会超常地熨帖;在夜雨中思念友人,会思念到立即寻笔写信;在夜雨中挑灯作文,文字也会变得滋润蕴藉。
在夜雨中想象最好是对窗而立。黯淡的灯光照着密密的雨脚,玻璃窗冰冷冰冷,被你呵出的热气呵成一片迷雾。你能看见的东西很少,却似乎又能看得很远。风不大,轻轻一阵立即转换成淅沥雨声,转换成河中更密的涟漪,转换成路上更稠的泥泞。此时此刻,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会干扰这放任自由的风声雨声。你用温热的手指划去窗上的雾气,看见了窗子外层无数晶莹的雨滴。新的雾气又腾上来了,你还是用手指去划,划着划着,终于划出了你思念中的名字。
夜雨是行旅的大敌。倒不是因为夜间行路艰难,也不是因为没有带着雨鞋和伞。夜雨会使旅行者想家,想得很深很深。夜雨会使旅行者企望安逸,突然憬悟到自己身陷僻远、孤苦的处境,顾影自怜,构成万里豪情的羁绊。
不是急流险滩,不是崇山峻岭,而是夜雨,使无数旅行者顿生反悔,半途而归。我不知道法显、玄奘、郑和、鉴真、徐霞客他们在一次次夜雨中心境如何,依我看,他们最强的意志,是冲出了夜雨的包围。
如我无用之辈,常常会在大雨如注的夜晚,躲在乡村旅店里,把地图拿出来细细查看。目光在已经走过的千里之间来回,痴想着其间在夜幕雨帐笼罩下的无数江河和高山。这样的夜晚,我常常失眠。为了把这种没出息的惰怠心绪驱赶,我总会在夜雨中邀几个不相识的旅人长时间闲谈。
但是,真正让心绪复归的,完全不是这种谈话,而是第二天晴朗的早晨。雨后的清晨,铺天盖地奔泻着一种兴奋剂,让人几乎把昨夜忘却;又不能完全忘却,留下一点影子,阴阴凉凉的,添一份淡淡的惆怅。
在人生的行旅中,夜雨的魅力也深可寻探。我相信,一次又一次,夜雨曾浇熄过突起的野心,夜雨曾平抚过狂躁的胸襟,夜雨曾阻止过一触即发的争斗,夜雨曾破灭过凶险的阴谋。当然,夜雨也斫折过壮阔的宏图、勇敢的进发、火烫的情怀。
不知道历史学家有没有查过,有多少乌云密布的雨夜,悄悄地改变了中国历史的步伐。将军舒眉了,谋士自侮了,君王息怒了,英豪冷静了,侠客止步了,战鼓停息了,骏马回槽了,刀刃入鞘了,奏章中断了,敕令收回了,船楫下锚了,酒气消退了,狂欢消解了,呼吸匀停了,心律平缓了。
不知道传记学家有没有查过,一个个雨夜,扭转了多少杰出人物的生命旅程。人生许多关节点的出现常常由于偶然。种种选择发端于一颗柔弱的心,这颗心不能不受到突发性情景的执意安排。一场雨,既然可以使一位军事家转胜为败,那么,它也能使一个非军事的人生计划改弦易辙。无数偶然中隐伏着必然,换言之,堂皇的必然中遍布着偶然。人生长途延伸到一个偶然性的境遇,预定的走向也常常会扭转。因此,哪怕是夜,哪怕是雨,也默默地在历史中占据着地位。
如果人生和历史都是剥离了琐碎事物的构建,那么它们也就不属于现实世界。
于是人们每时每刻遇到的一切,都可能包孕着恢宏的蕴涵。诗人的眼光,正在于把两者勾连。夜雨中,人生和历史都在蹒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