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在县城。参加工作没几天,父亲便从百余里远的乡下风尘仆仆地赶来看我。那天,我坐在4楼办公室里正和一帮同事说笑,听见隐隐约约有人在楼下放着沙哑的嗓子喊:“碾子碾子”我俯窗朝下一望,见是父亲,刚要应声,身旁的同事们哄然嘲笑说:“咱们这个单位能有啥碾子?碾子是什么东西?”我脸一红,迅速把已涌到喉咙口的应声又重新压回到肚里去。我看见门卫正神色严厉地同背了大包小包的父亲说什么。同事们饶有兴趣地不停逗乐说:“碾子是山旮旯儿里的货色,是原始的东西,山里的东西能跑到城里来?那不是沟里的石头滚上山吗?”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的逗乐声和哄然的笑声,我心里针扎般难受,但又生怕大家知道了我就是“碾子”,只好不露声色地坐着,心里七上八下地祈祷,让父亲快点走,千万别上楼找我!
一会儿,门卫跑上楼来,推开办公室门笑着问我:“你知道咱们单位新分配来的谁叫碾子吗?”我立刻回答说:“根本没听说过,肯定是这老头找错单位了!”
门卫下楼,我感觉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一会儿,我看见父亲背着大包小包,在门卫的吆喝下,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单位大门。看着父亲那苍老的枯瘦背影,我的泪渐渐涌满了眼眶。
父亲的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佯装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匆匆地追赶父亲。
我劝父亲折回来,跟我一起回单位去。父亲自责地说:“怪我糊涂了,在单位里怎么能喊你的小名呢?如今,我再去单位,会给你弄成大难堪的。唉,也怪你的大号太绕嘴,咱乡下人总记不住。”父亲把大包小包交给我说:“我只是把东西带给你,你没啥事,我就放心了。”
父亲在车站附近的旅店歇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匆匆搭车回去了。
从此,父亲再没到过我的单位。后来到县城几次,都是匆匆办了事,远远地站在大街上朝我工作的单位望望,就不声不响地回家了。父亲不再喊我的乳名,开始喊我的“大号”,但他喊得蹩脚,永远喊不出城里人喊我的名字和他喊我的乳名的那种自然。
从父亲喊我儒雅的“大号”里,我越来越感到一种疏远和陌生,越来越感到一种凄凉和孤单。乳名的亲近和自然,乳名的慈爱和温暖,乳名的质朴和浑厚,乳名弥漫的人间亲情和爱意已不复存在了。我越来越怀念那个乳名。父亲,您什么时候能再那么无所顾忌亲切地喊一声我的乳名呢?
心灵感悟
爱是不会变的,即使子女因为爱慕虚荣相见不相认。不会变的,父亲有博大的胸怀,什么不能容忍,何况是子女的缺点错误?为了子女的脸面,为了子女的前途,作为父亲,什么难堪,什么尴尬,都不会在乎!什么困难,什么险阻,都能克服!这就是父亲啊,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父亲!让我们喊一声:父亲,我们爱您!
我只要一句祝福
包利民
去年夏天,我和一个朋友在哈尔滨车站办事。站前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一片嘈杂。由于要找的人不在,我们便在一个阴凉的地方等着。这时一个30多岁的妇女走到我们面前,怯怯的,还没等开口,朋友对她一挥手,说:“没有零钱!”她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在车站这样的人很多,有时的确很让人厌烦。于是和朋友发了一通感慨,回头间发现,那个妇女不知何时又来到我们身边。见我看她,她忙说:“我不要钱,也不要东西!”我们一愣,问:“那你有什么事吗?”她说:“我想请你们帮个忙!”我和朋友交换了一下眼神,问:“帮什么忙?”她用手一指不远处,在那边的柱子下,斜倚着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又瘦又小。她说:“那是我的女儿,今年7岁了。她从3岁开始就随我四处走,有时钱花没了,我们就在人多的地方要点钱。我们是出来找她爸爸的,她爸爸在外边打工,一走就是7年,没有消息!”说着,她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我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她笑了笑,露出一口很白的牙,说:“今天是阴历六月初九,我女儿的生日。可怜她从小就跟我在外面跑,从没好好地过一次生日。去年过生日时,是在沈阳,我给她买了几个橘子,她以前从没吃过橘子。那天她忽然问我:‘妈,别人家的孩子过生日时,都有人说生日快乐,怎么没人对我说呢?’我就告诉她,等来年过生日时,就会有人对她说的。她就开始盼着过生日,可是,一上午我求过许多人,没人理我啊!”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大地上,我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我和朋友来到那个小女孩面前,她有些惊恐地看着我们。我俯下身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她看了看妈妈,小声说:“我叫琳琳!”我说:“今天是琳琳的生日,叔叔祝琳琳生日快乐,天天都快快乐乐的!”这时朋友在旁边轻声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琳琳愣了好一会儿,笑了,大声地对妈妈说:“妈,妈,真的有人跟我说生日快乐了!还唱歌呢!”她的妈妈也笑了,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拿出50元钱,对琳琳的妈妈说:“给她买些礼物吧!”琳琳妈妈赶紧推开我的手,说:“我不要你的钱,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看把她乐的,她都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呢!”我问琳琳:“你会写字吗?”她说:“我会,妈妈常教我的!”我拿出自己的钢笔送给她,说:“叔叔把这支笔送给你,以后就用它写字吧!”她看着妈妈,见妈妈点了头,才小心地接过钢笔,轻轻地抚摸着。朋友把他带的一个小本子也送给了她,她高兴得哭了。
临告别的时候,琳琳忽然对我们说:“叔叔,我能亲你们一下吗?”我点头,俯下身来,她在我们的脸上亲了一下,说:“妈妈说了,等找到了爸爸,我就可以回家上学了!”目光中满是憧憬。
我的心生起了浓浓的感动,这些年来奔波劳碌,已很少有让我感动的人和事了。眼前这个小女孩天真的笑脸却直印进我心中最柔软的角落,让我的眼睛慢慢地濡湿了。是啊,人与人之间真的不需要太多的物质交往,有时只是一句轻轻的祝福,就会唤醒生命中许多的美好,让生活变得焕然一新!
心灵感悟
生活中人们总是太关注物质交换,反而把其中一些最美好、最容易让人感动的言语忽略了。其实人们心灵深处总是希望有人能够记得自己,一句简单的问候,一句温馨的祝福,就能够带给人以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安慰。这很简单,也很容易做到,但很少有人记得这样去做。
请别忘了给身边的人一句简单的祝福与问候,他们需要你的关心和支持。
生命中的花溪潺潺
包利民
皮尔斯12岁那年,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从此,他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无情的车轮不仅夺去了双亲的生命,也碾碎了他美好的少年时代。
于是在这座德国北部的小城中,大家常常能看见这样一个小孩,他面色阴沉,眼中射出冷冷的光。是的,皮尔斯开始憎恨这个世界,憎恨每一个人。那些日子,他不去上学,整日里东游西荡,欺负那些爱笑的小同学,给别人的汽车轮胎放气,夜里投石头去打路灯,他用种种极端的行为去发泄愤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出现了。那是一个60多岁的老妇人,当地人都叫她琼丝太太,颇受尊敬。琼丝太太第一次闯进皮尔斯的生活,是在皮尔斯痛殴一个小男孩的时候。琼丝太太当时对他说:“这么可爱的小男孩,你为什么要打他呢?”皮尔斯说:“因为他总是笑!”琼丝太太惊讶地问:“笑有什么不好吗?”皮尔斯冷冷地回答:“因为我不喜欢笑!”琼丝太太弯下腰,抚着他的头说:“孩子,笑是心上开出的一朵花,是美丽的,你也要常笑啊!”皮尔斯一把打开琼丝太太的手,转身飞快地跑了。
没想到,这个琼丝太太竟然缠上了皮尔斯,经常是在皮尔斯做坏事的时候突然出现,唠唠叨叨地讲一大堆废话,这让皮尔斯极为恼火。有一天他悄悄地跟踪琼丝太太,知道了她家的位置,于是夜里便潜了过来。他本想扔石头砸玻璃吓吓这个令人讨厌的老太太,却忽然发现她家的门顶有一盏极亮的灯,于是立刻改变了主意。他一扬手,石头飞出,正中那盏灯,灯灭了,传来一阵碎片落地的声音。
皮尔斯有些兴奋地躲在黑暗中观察着,琼丝太太出门来了,她抬头看了看,便回屋里搬出一只凳子,颤颤巍巍地踩着凳子更换灯泡。一会儿工夫,灯又亮了。皮尔斯又捡起一块石头,想了想觉得这样容易暴露,便停了手。第二天夜里,皮尔斯又来到琼丝太太的门前,轻易地打碎了那盏灯。而琼丝太太依然像昨晚一样,艰难地换上了另一只灯泡。这一下激起了皮尔斯的斗志,心说我天天晚上来,看你能坚持多久。
于是一场拉锯战开始了,让皮尔斯不解的是,这个老太太家里到底预备了多少个灯泡。终于,在第十二天的夜里,当皮尔斯打碎灯泡,琼丝太太更换时,被残留的玻璃划破了手,并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皮尔斯一见祸惹大了,转身欲逃,却听琼丝太太叫他:“皮尔斯,你过来一下,我知道是你!”皮尔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琼丝太太对他说:“我屋里有灯泡,快去拿来帮我换上!”皮尔斯还在犹疑,老太太说:“快去呀!你想让我控告你吗?”当皮尔斯换上灯泡,琼丝太太才在光亮中艰难地站起来,她不顾手上的伤,对呆立着的皮尔斯说:“你以为我每天换灯泡是为了和你较劲吗?我可没糊涂到那个程度。你看,这段路上没有路灯,夜里经常有车经过。你还记得你父母吗?他们就是在这条路上被车撞倒的,那以后我就在门顶安了这盏灯,我不想再有人被车撞倒,也不想再出现你这样的孩子!”
那一刻,皮尔斯的心里轰然一声,忽然就落下泪来。是的,琼丝太太对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潜移默化地感化着他的心灵,只是他不愿去面对,不愿去承认。那一点一滴的关爱,就如雨水般浸润着他干涸的心田,又如春风浸润着他心底的坚冰。就在这一瞬间,心田开出了花朵,坚冰融化成清溪。他知道,在这清溪花影之中,生命中的美好自此长流不绝。
心灵感悟
凄清的夜晚,群星为月亮做伴;寒冷的冬天,太阳给大地取暖。它们向人们讲述着爱的故事。使万物欣欣向荣的正是关爱,使人与人心心相连的也是关爱,这是世间最洁净柔美的温情,无需修饰、无需雕琢。
当一个灰暗孤单的心灵,与一份明亮无私的关爱相遇,所有的日子都被悄无声息地照亮了。被关爱呵护的心灵不再孤单,被关爱笼罩的岁月纯净快乐。
父亲的菊花
致远
父亲上了年纪,眼花了,耳也背了,身体与智力都江河日下,可偏偏他的好奇心与日俱增,像3岁小孩,有事没事老爱缠着我问这问那,没完没了。即使耐心给他解释,他也听不明白什么,我简直是在受煎熬。
两年前一个晴朗的秋日,难得我有空,于是搀着老父亲去公园散步。老人得了健忘症,看见几盆鲜花开得正灿烂,兴奋地指着问我:“刚子,那是什么花?”刚子是我的小名。“菊花。”我马上回答。“什么?”“菊花。”我加大了音量。“你说什么?”“那是菊花!听清楚了没有?”我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地吼叫,有点儿生气。父亲突然间发现了我的不快,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追问。
两个月后,父亲驾鹤西去。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我在箱底发现了一个泛黄的本子。我好奇地翻开,原来是父亲几十年前写的日记,其中一页的内容吸引了我:“今天是刚子两岁生日,我带他去公园赏菊,小家伙不停地东张西望,对什么都表现出强烈的好奇,指着一盆花问我那是什么。我说是菊花,可他记不住。我耐心地重复着,怕他不耐烦,每一遍都尽量轻柔地说,并且不断地鼓励他。儿子真聪明,我只教了5遍,他就记住了那是菊花。真是太开心了!那一刻,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父亲……”
那朵菊花,曾经是父亲的幸福,如今却是儿子心里的痛和悔恨……心灵感悟谁都可能有过那么一段年少,我们厌恶父母的唠叨,不愿跟他们交流,我们觉得父母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的想法。直到多年以后,我们也为人父母,回首时才发现自己当年的错误多么不可饶恕。
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两个人,无怨无悔不计付出的那两个人,是他们给了我们最多的爱,而我们常常给了他们最少的耐心和宽容。回家帮爸爸沏杯茶,帮妈妈做做家务吧,这些微小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却已是幸福的全部。
玫瑰树根
[智利]加·米斯特拉尔
地下同地上一样,有生命,有一群懂得爱和憎的生物。
那里有黢黑的蠕虫,黑色绳索似的植物根,颤动的亚麻纤维似的地下水的细流。据说还有别的:身材比晚香玉高不了多少的土地神,满脸胡子,弯腰曲背。有一天,细流遇到玫瑰树根,说了下面的一番话:“树根邻居,像你这么丑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呢。谁见了你都会说,准是一头猴子把它的长尾巴插在地里,扔下不管,径自走了。看来你想模仿蚯蚓,但是没有学会它优美圆润的动作,只学会了喝我的蓝色汁液。我一碰上你,就被喝掉一半。丑八怪,你说,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