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少诺拖着罗锦进了屋,脸是冷的,并没有试图安慰。
而是扶着罗锦坐下后,与罗锦面对面的坐下,拉着她的手,一本正经的道,“锦儿,不管你怎样看待我,我还是要再说一遍,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动情的女子,此生,我也只想与你一人长相厮守。旁人,对我来说,都只是零。如果不是零,有的也只是恨,想的,不过是杀!”
脸是冷的,声调也是冷的,可是罗锦却听出里面的几分担忧、几分无奈、几许深情,还有骨子里的偏执。
“可是……”
宁少诺用手指点住罗锦的唇,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他眼瞳窅黑深邃,幽深莫测。
被止了唇,罗锦也就闭了嘴。
宁少诺静静道:“可是,我既然只想对你一人好,也没有真心的想要娶那郭氏,为什么不坚持退婚?为什么还答应迎她过门?”
罗锦虽不出声,却在想,这话倒是问到她心坎上去了,既然不想与人家好,为什么还迎人家过门,又许了自己那个位置,那不就是明摆着要将人家好好的一姑娘家给算计了吗,好好的便要害人终生。
这些……怎么看,怎么着也是渣男所为。
那个宁可自己冲入大雨被淋得透湿,也要将山洞火堆让给她烤火怕她着凉!
那个背着她迎敌无惧!
那个铁铮铮的汉子!
那根声冷心却暖的木头!
上哪去了!
再看宁少诺,本来有些彷徨的眼波中就有了起伏。
宁少诺眼波明明暗暗,叹了口气,“你甚至……还想置问我,为什么这么自私?为什么这么无情?为了一已私欲便要害一个无辜姑娘,让她断送终生幸福?是也不是?”
既然他将她心思猜得这般准,她也无话可说,罗锦看着宁少诺点了点头,只等着他下面的回答。
宁少诺帮罗锦整了整衣领,“很多事,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觉得你知道得越少想得越少,人便会越快乐,如今看来,却是我错了。我既然已经将你拉入这泥泞,若再不将事局与心中所想告诉你,你左思右想,猜来猜去,反而闷闷不乐。”
罗锦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宁少诺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要从四五年前说起。”
罗锦见他垂眸间语气深重,便道,“你说,我听!”
“那年,爷刚满十五,父王身受重伤,不得不回京辽伤,前方战事又急,军中无大帅,爷披甲上阵,统帅三军,孤军深入,终得大胜。”
宁少诺说着那场大战只用了四个字,孤军深入,罗锦却能听出其中的坚辛,这古代的肉博近身战,哪一场胜仗,不是用命拼出来,哪一场胜仗,不是用鲜肉铺就。
“回朝时皇上为示恩典,封了爷战王,同时还给爷赐了婚。”宁少诺陷入回忆。
“那时,她才十三岁,在盛京名媛中已是小有名气。凯旋而归,意气风发,少年得意,美人相伴,爷自然是满腔欢喜。”
宁少诺说着话,面露痛苦之色。
此话说得并不假,当年他可不就是这样想的。
若不是意气风发,他怎会带着伤也要飞奔回京。
若不是少年得意,宁少桐为他办的那一场又一场的庆功宴,他又怎会被捧得得意洋洋场场大醉,以至所伤之处始终未得痊愈,终成病根。
若不是以为美人相伴乃风雅常态,他又怎会中了淫毒还不自知,夜夜不落空。
如今想来,少年得意,美人相伴!真是讽刺之极!
话中那个‘她’自然是郭氏,罗锦听到宁少诺承认自己被赐了婚时满腔欢喜,一时心酸,哪里还能分辨出他话后流露出的哀伤,咆哮而出,“既然欢喜,何必又要招惹我?”
宁少诺被这咆哮醒了神,并没恼怒,而是带着祈求,“锦儿,你听我说完。”
罗锦这才从他神态中感受到那股浓烈的哀伤,犹如重伤的困兽,不得不收了利爪,独自舔伤口,与当初在那山洞中掐着她脖子喝问她是谁派她来时,如出一澈。
是了,自己好像真的是忽略了什么。
当初他那股悲怒,愤恨、绝望是骗不了人的,那时的她,以为他既被村长所救无家可归,那必是大难不死,必是家破人亡,必是身负血海深仇之辈。
是后来的一些事,他一步一步从冷淡中走出,她自做她的营生赚钱,再回到王府,府中一片太平,还有那小三小四之说,让她忘却了初相遇。
到底是经了什么事,让去年,那个年方十八的少年如此悲愤欲绝。
心中关切,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宁少诺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
宁少诺却避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
半晌,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手负背后,头微仰。
用极冷的音调,幽幽道,“爷的背后有宁家卫,这你已经知道。宁家卫中多数都是与爷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听说爷被赐了婚的事,都闹着要去看看未来的主母是个什么样子,爷当时也好奇,便没有阻了他们,当然也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
“然而,爷满腔欢喜,结果等来的却是:她夜里私会男子,与一个见不得光的贼人偷偷摸摸勾勾搭搭。”她岂止是私会男子这般简单,爷是临死前才知道,她根本从未与爷有过肌肤之亲,包括洞房花烛那天,连生的孩子,也是别人的,一切全是假的。
宁少诺两眼通红,这些话却只能吞在喉咙里。后面的两句虽然都是他编的,却也并没有冤枉了那郭氏。
闭上眼睛,一幕幕脑中闪现。
当时,他身中淫毒,可郭氏和李氏每日里却都给他端些壮阳补身的汤药,前世的他曾以为,这是她们的体贴,最后才知,正是那一碗碗补身的汤让他体内毒火更甚,欲发失去理智……
想到临死之际,那郭氏站在宁少桐身后得意的笑,他喝斥她大胆,居然敢谋害亲夫,那郭氏冷笑说,她与自己从未过过肌肤之亲,何来亲夫之说。
又说,洞房那日,他大醉,身上毒火自然四起,她让一个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丫头穿了喜服盖了盖头,坐那等他,他一进屋,就想要宣泄,自然无从分辩……
于那郭氏,他在大婚前也未见过几次面,更未动过心,淫毒上头之际,自然根本不在意身下女子是何。第二天晨起,看见衣衫整齐的她已在一边伺候,自然以为,圆房的,是她!
然而,他们却始终忌惮他的雪狂大刀,一直不敢提前动手。
因为,便算是他受毒许久,他身边还有宁家卫,还有前锋营,还大军在握,凭一口气撑着,他一样能荡光南陵边界偷窥者。
直到最后,大局已定,他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