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张了张嘴,那个‘娘’字,最终还是没能叫出来。
“不着急,我们不着急。”国公夫人虽然有些失落,却并没勉强,有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接受的。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她也不用担心什么了,还有的是时间。
罗锦点点头嗯了一声:“那个……那个。”叫国公夫人好像会伤了人的心,叫娘又叫不出口,罗锦一时口吃,最后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了,有些事静一静……”
“认亲是大事,确实是需要静一静。”
国公夫人还未说话,却从门外响起一记男声。
声音低沉,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感,正是先前去而复回的英国公,迈步而来。
外面的日头已经偏西。
罗锦和国公夫人在屋内叙话,不知不觉间其实已经很久了。
郭品瑶在不久前,已经被孟嬷嬷安排着,送出了国公府。
又打点了人,夫人早就吩咐下来,给今日在府中受了些轻轻擦伤的夫人小姐家中都送了去了慰问品。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帮国公夫人管理宅院的一把好手。
英国公也在这段时间内协助京兆伊王大人找到了那些蒙面刺客的真实身份,证明那些蒙面的刺客应该是来自南陵,然后又将那些黑衣蒙面人的尸体交了出去,由京兆伊王大人带回衙门,再写折子,将事情的原本上奏皇上即可。
一办妥那件事,他就带着儿子罗谨谕,折身来了自家夫人的主院。
然而,一进院子,听说夫人在东厢房与邵夫人说话,他就知道事情已经糟了。
闻声罗锦抬眸,去看进门的英国公,英国公正望向她,两道眸光撞在一起。
英国公棱角分明,五官坚毅,先前眸子里含的那份令罗锦赞赏的冷肃和坚定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一股复杂之极的情愫,还有一丝愠怒。
罗锦能分出,那复杂又陌名的情愫绝对不是认女儿的激动,反而,反而像是……
至于那分愠怒,随着英国公视线转开去看国公夫人,国公夫人像做错了事的低了头,却又倔强的抬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罗锦想,那愠怒应该是给国公夫人的。
摇了摇头,她真的被这一家人给搞糊涂了。
英国公看了一眼国公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回视线,气息一敛,却又是那个沉稳内敛,说话掷地有声的英国公了。
看着罗锦,面色沉静的道,“三天之后,本公自会将事情查明,你是本公的女儿,本公自会登门相认,给你应有的名份,本公的女儿,本公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
罗锦不禁想,可若不是……我若不是你的女儿呢,是不是,杀无赦!
只不过,这想法,只在她脑中转了一转,没有说出来。
国公夫人已经冲了过来,扶着英国公的手臂,紧张又激动,“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罗锦被这一幕弄得说不出话来,对这样的一份亲情,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加上,一边,还有一双殷切的眸光。
罗四芸看着罗锦眼巴巴的看着,“姐姐,你一定是小四的亲姐姐。”
罗瑾谕在来的路上,就听到父亲说起了事情的原本,他本能排斥罗锦当他的姐姐,不是不喜欢她,而是而是,有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他努力说服自己,母亲找姐姐很久了,小四也很喜欢她,他不该排斥的。
可是,那声姐,却硬是叫不出口。
罗锦恩着,应了小四一声,表情有些僵硬。
……
失魂落魄的罗锦带着一脸兴奋的柳烟,上了邵十一赶着的马车,回了恭王府。
柳烟在马车上,那是要多兴奋有多兴奋啊,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夫人是英国公的长嫡女,真是太好了,以后位份一定还能再往上……”
“以后有了英国公府做后盾,看哪个还敢小视夫人……”
从国公府出来就已经不早了,本来按国公夫人的意思是留罗锦吃了晚饭再走的,可罗锦那时候心情沉重,却是一刻也不想多留的。
再加上国公府到恭王府还有一段距离,是以,等罗锦回了院子,天色已是不早,恭王府公中的晚饭已经错过了。
回了府,入了泽华院,罗锦打发一脸兴奋的柳烟,说自己饿了,让她去弄些吃的,然后就进了屋子。
柳烟也没多想就出去了。
罗锦也没让唐嬷嬷进来伺候,一个人在屋子里,慢腾租屋的渡叔榻边,脱了鞋上了榻,双手抱着膝盖,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
她的脑子真的有些乱了。
若是这家人坏一些,打死她都不想认啊。
可是,偏偏有个小四在里面。
宁少诺却在这个时候进了屋子,走了过来。
罗锦没有用眼睛去看他,感觉到他进来,感觉到他挨过来,人就往他身上一歪,轻轻道,“邵洛,我今天……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哦?”宁少诺势利坐下,将她拥在怀中,脸上的惊奇恰到好处。
“英国公夫人告诉我,我是他们找了好多年的女儿,邵诺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脑子乱乱的。”
罗锦抬头,茫然的看着宁少诺,然后给宁少诺讲了她今天在国公府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说认亲的事,至于,那个什么郭品瑶被她拉下水,她提都没提。
宁少诺一直认真听着,并不插话,这时仿佛已从惊讶中醒神,笑道:“原来,你就是……英国公一直在找的孩子?”
罗锦不禁问,“他一直在找?”
“恩,找了很多年了。当年英国公府的事情,在盛京闹得很大,一句两句也都说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英国公府因为那事差点被满门抄斩。”那件事宁少诺自然是知道的。
十五年前的旧事了,害得差点满门抄斩一定是与政治有关了。罗锦也不想去过问那种过去了的敏感政治旧事,只低声的呢喃着,“原来是这样,那么乱的时候将我不小心给弄乱了,也是有的。”
语气中,却带了些微不可见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