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城市黄昏里的一只候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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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民工大嘴(2)

王科长老婆在客厅里开空调,想要驱散烟雾。王科长在外边打电话,听声音是打给老板的。说了一会儿,王科长把手机递了进来。锤子愣了下,还是迟疑地接了。电话里是老板的声音,老板说马锤子,你跑那闪啥牛逼啊,你懂啥叫辩证法吗你?还不干粗活,我告诉你啊,别惹人家不高兴,答对不好主人,我就扣你的工钱,这就叫辨证。锤子晕了,知道是王科长告状了。锤子说,老板,我是闹着玩的,我现在就尥了蹶子干。

手机递出去,锤子就蔫了。大嘴低声笑,锤子说,你小舅子让人家撸成紫茄子色了,你还有心笑?大嘴说,锤子不是我说你,别整那虚头巴脑的事,装啥啊,咱出来就得好好干活好好挣钱。锤子说,干个屁,累死累活能咋的?这年头越受累越不挣钱。你看看,外边那王科长,五十四岁了,老婆嫩得快他妈的出水了,上哪讲理去?大嘴不敢再训锤子,大嘴知道锤子的脾气,越训越逞强。不理睬他,一会儿他自己就没劲了。锤子突然说,不对啊,这小娘们一掐一苞浆,他还划拉老板的女人干吗?大嘴不知道锤子在胡说什么,使劲砸墙。砸得自己都心疼起来,这雪白的瓷砖还干净整洁呢,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城里人有俩钱真是烧的。

王科长一天都没有出去,今天是星期天,他一直和老婆呆在卧室里。偶尔出来打个电话,压低了声音小声嚓咕,谁也听不清楚。期间,有两个电话是老板打来的,都是先跟王科长唠,唠一会儿递进冒烟的厨房,嘱咐加威胁锤子的。锤子放下手机后。明显加快了干活的速度,埋头一通狂砸。大嘴趴厨房的窗子前透气抽烟,锤子几次催促。大嘴说,你也是臭干活的,凭啥命令我?我干活不藏奸,也不能活活累死。

中午的时候,王科长给买来了盒饭,五盒饭五盒菜,挺合两个人的胃口的。锤子吃了两盒后,还觉得没吃足,撑死人别占盆,一使劲把剩下的那盒饭也吃了。王科长和老婆没有在家吃饭,安顿好两个人就出去了。他们一走,锤子揉着肚子就奔沙发去了,扎进沙发里,“吧嗒”一声就把电视又摁开了。大嘴在王科长要出门的时候,进了厨房砸了几锤子,直到把王科长的肥脸砸得鲜花怒放。王科长对两个人一上午的表现很满意,就连大讲国际形势的锤子也乖乖就范了,王科长彻底胜利了。

锤子招呼大嘴歇会儿,大嘴开始不敢。趴厨房的窗户上看见王科长开着车没影了才放下心来。大嘴也拿了报纸出来,是该歇歇了,抡了一上午的锤子,胳膊和手腕子都酸了。再说了,刚吃得饱饱撑撑的,猫不下身子,一往下猫身子,怕把饭菜控出来。大嘴看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期间还打了呼噜。锤子把大嘴弄醒了,锤子说不让你干活叫你丰富一下业余文化生活,你咋就知道呼噜呼噜睡呢?也不看看国际风云变幻,心赶上倭瓜大了。大嘴的觉来得方便,走得也快,眯一会就管事就能解乏。听锤子埋怨反驳一句,看啥啊,你拿着遥控器不撒手,老摁个没完,你倒可一个台看啊。我眼神不好,一会儿刘老根,一会儿公安局的,我都看串皮了。锤子吃吃坏笑,说,还可一个台看,咱有那么多工夫吗?王科长一回来,小夹板马上就得给咱套上。我这叫啥?叫浏览,咱村住的那地太别扭,收一个台还好乱晃荡,挨个台看过了是过过瘾。大嘴说,哪个台也没看成,还过啥瘾啊?我去干活去了。大嘴进厨房又叮当凿了起来。锤子说,我这叫舅舅搂着外甥女,凑合一会儿是一会儿。我使劲地记台标,就是想回去在乡亲们面前展示展示。你看,这CCTV杠8,就是中央八台。

大嘴趴窗子看一眼,使劲喊:锤子,别西西踢胃了,王科长回来了。果然,楼下一声轿车的喇叭声响起来。锤子快速地关了电视,跑进厨房,抄起锤子用力砸了起来。砸了半天,房里也没有人回来。锤子骂,上了鬼子的当了,王科长根本就没回来。锤子又出去到客厅,摸起遥控器刚要摁,门开了,王科长和老婆一起进来了。王科长问,干啥呢?还想看新闻?锤子差点哭出来。尴尬地瞅着王科长两口子。

王科长老婆拎了一大包好东西,对王科长说,德财,我给菲菲送去了。王科长老婆进卧室了。王科长这回挺客气,问锤子中午吃得可好,饭菜够不够?锤子回答得挺踊跃,还不着边际地把王科长夸了一通。

下午的活很紧张,厨房的瓷砖必须砸完,顶上的大白要用水洇湿刮下来。锤子干得很狼狈,踩着椅子上顶上刮大白,弄了一脖子。王科长对两个人的活计很满意,老板来的电话也是一通表扬。活计进展得快,得到的表扬又货真价实,锤子又开始活跃起来了。锤子说,他下一步要有个大举动,那就是回家盖房子,把厕所安屋里。冬天拉屎都不冻屁股呢。也买坐便器,坐着拉屎省劲呢。说着说着拉屎的事情,俩人就都有了想拉屎的想法。当然这样的想法暂时还不那么强烈,只是隐隐地想也尝试一下在坐便器上痛快地拉一把,感受一下坐着拉出的屎是不是香的。两个人正在憧憬着,王科长推门进来说,把卫生间也砸了吧,都换新的。

锤子自告奋勇拎锤子就先进去了,很快他就满脑袋水淋淋地跑了出来。锤子进了厕所,看见墙上一根管子上有个按钮,就随便地摁了下去,结果头顶上的淋浴器里喷出了凉水。把锤子浇个透心凉,锤子一着急,往回使劲扳按钮,结果又扳大劲了,热水又喷了出来。锤子架不住烫,才冲了出来。锤子遭了点小罪,不过却赢得了王科长两口子的好感。两口子足足笑了有两个小时。锤子想,用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代价,换得了他们的欢笑是值得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欢笑是来得很及时的很关键的。锤子心里琢磨的是如何到老板那把一年的承包费解决了。彼此的距离迅速被拉近了,连王科长的老婆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厨房和厕所里了。王科长的老婆很开心,一下午都在寻找着再次出现的笑料。

让王科长老婆失望的是,锤子和大嘴都强忍着没有让她看上笑话。俩人在下午的后半段时间里,基本上在跟已经到了屁股门的屎做斗争。本来是想坐在坐便器上拉泡屎的。可是,锤子刚把湿衣服脱下来,王科长就自己赤膊上阵,当啷一锤子把那个拉屎的盆盆砸了下来。然后用一片塑料把坐便器下面的下水管道塞上了。王科长说,这塑料不能往外拔,怕垃圾堵塞了管道。王科长说,好了,难题被我公关了,剩下的由你们来完成吧。

锤子和大嘴在王科长塞管道的时候,觉得他塞的是自己的**。坐便器没有了,那就说明这屋里已经没有拉屎的地界了。

两个人憋得辛苦,工作速度大不如上午了。王科长视察了两次,也觉察出来了。王科长说,抡不动锤子了,可以往楼下运垃圾。这话正和两个人的心意,要运的时候,又为没有工具犯愁了。王科长说,活人还让尿给憋死了,从窗户上往下扔。锤子心想,再过一会,说不定真要被屎给憋死了。那个坐便器被三个人抬起来,一二三喊着,从窗子上扔了出去。楼下传来一声巨响。不大一会儿还有几声谩骂。王科长老婆趴着窗子搭言了,先是讲理,后是指责,然后就是对骂。在三个环节里对骂是最精彩的。王科长的老婆长得花容月貌,想不到骂人的水准也是相当高。锤子和大嘴听得心惊肉跳,锤子的媳妇在村子里横骂一条街,鲜有敌手。想不到跟人家王科长老婆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了,根本没有办法相提并论。锤子跟大嘴说,看见没,这就是城乡的差别,人家骂的话趣味性浓郁多经得起推敲啊。

战斗进行得很激烈,王科长两口子都下楼骂去了。这样,充分缓解了锤子和大嘴的内急。俩人都在运气,不敢抡锤子,抡一下,屎就会向大门口移动一毫米。总算对付过去了,那边的战斗也平息了。王科长说,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早上早点来,抓点紧把活干完了。王科长这人讲究,还给了十块钱打车钱,回去五块,明天早上来的时候五块。

回去的五块钱俩人都没有省,出了小区俩人就迫不及待地打车。上了车,司机问到哪,俩人异口同声说去厕所。司机师傅就奇怪地瞅两个人,像瞅外星人。到了公共厕所的时候,俩人疏忽了,大嘴下车就把钱给了司机。俩人提了裤子回来找车的时候,车不见了。司机以为他们到终点了,把车早开走了。锤子埋怨大嘴没经验,打车没到地方咋能先给钱啊。大嘴说我憋得难受,忘了告诉司机还没坐完呢。俩人在街上大骂了出租车是憋犊子。值得欣慰的是上完厕所身子轻松了,骂完,俩人幸福地走着回工地去了。

锤子睡得死,天还没亮,就被大嘴弄醒了。大嘴说,咱俩溜达先走着,水泥袋子我都准备好了。锤子翻个身说,你有病吧,这才几点啊?大嘴说,走到那正好亮天。锤子明白过来,说,王科长不是给咱五块呢吗?大嘴说,就不能省下啊。锤子说愿意省你省,把我那两块五给我。大嘴不理他,抱了水泥袋子就走。锤子追出来,说,反正也被搅得没觉了,一起走吧。俩人在路上谈得比较友好,集中讨论的话题就是如何做到多吃饭还能不上厕所的方法。最后达成了共识:早上不吃饭,攒到中午一起吃。这样,中午既省下了一顿饭钱,还就可以不拉屎了,是一举两得。

俩人还就今天的工作明确分了工,从五楼往下扛垃圾,很不现实,太沉也显着智商偏低。要想省力气,那就得趁着早晨,偷偷往下扔垃圾。为了以防万一,一个人在下面看着,拿上衣指挥,挥一下扔一袋子。大嘴觉得锤子办事没啥大准,怕砸到了别人,坚持上楼上扔。

进门还挺顺利,小区的保安在睡觉没人理睬他们,单元门竟然也没锁。上了五楼门口,大嘴敲门。敲了一会儿,门开了,是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不是王科长。问:你神经病啊,大清早的敲什么敲?大嘴吓够戗,知道走错门了,对不起都不会说了,折身跑下楼来。锤子问,你跑啥?有鬼啊?大嘴说,我走错门了。那男的横着呢要揍我呢。锤子也害怕了,埋怨说,你这人也是,咋毛毛愣愣的呢?净给我惹事。咱今天不敢上楼了,要是让人家给堵住就坏了。正说着单元门开了,那个男人急急地出来了,奇怪的是看都没看一眼两个人就匆匆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