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大殿里刚刚的喧哗声,猛地一下便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望着大殿中间的那名老者,拳头一下子握紧。
赵谌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老者他倒是认识,乃是萧瑀,炀帝的小舅子,萧后的弟弟,萧氏一族更是南梁后裔,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算起来也是李二的人了。
但正因为如此,萧瑀的出现,却让赵谌有点儿莫名其妙,这时候明摆着,就是李二在做给下面的各世家看的,你姓萧的,不支持也就罢了,居然还率先跳出来反对。
这不明摆着,猪八戒倒打一耙嘛!
大殿上的李二,眉头同样微微一皱,目光有些温怒的望着大殿下面的萧瑀,沉吟了许久,这才望着萧瑀冷冷开口道:“左仆射有何异议?”
萧瑀仿似没听到李二话音里的冷意,闻言后,对着李二微微躬身一揖,说道:“山东之事,长安侯功不可没,此事,老臣也是自叹弗如!然,老臣以为,陛下此番封赏长安侯,未免有些功过饰非了!”
功过饰非!这话可就有点严重了,这不明摆着是说,赵谌功劳是有,然而,再大的功劳也无法掩饰其错误吗?
萧瑀的这话一出,大殿里顿时像炸了锅,分坐两旁的群臣,一个个的站起身,密匝匝的往大殿中间一站,对着李二躬身一揖,齐声附议。
看到这样的场景,赵谌嘴角微微撇了撇,脸上露出一个冷笑,这样的场景,早在山东时,老秦就已经在信上给他描述过了。
这次从山东归来,赵谌心里其实也已经预料到了,这次朝会,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啧,长安侯得罪的人可是不少哦!”一旁的老李纲,大有一种看热闹的姿态,偏过头望着赵谌,‘嘿’的一笑,对着赵谌幸灾乐祸般的说道。
“老头你看我笑话?”赵谌闻言,收起脸上的冷笑,吸了吸鼻子,迎着李纲的目光,毫不客气的问道。
“没那闲工夫!”老李纲对于赵谌叫他老头一称,显得极为不满,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的扔下一句话,转过头去。
“你看那么多人都上去附议了!”赵谌看老头儿说话有趣,故意望着老头儿,使劲刺激道:“要不你老也上去附议一下呗,人多才热闹啊!”
只不过,赵谌这话一出,老李纲却是理都不理,仿似根本没听到一般,目光望着大殿中间的群臣,看的无比认真。
一群人站出来附议,李二的目光,微微扫过群臣,最后却还是将目光停在萧瑀的脸上,稍一停顿,便开口问道:“何来功过饰非,朕为何不知?”
“陛下!”李二话音落下,萧瑀还未开口,倒是颜师古已经抢先开口道:“据老臣所知,长安侯奔赴山东之前,在这太极殿上,长安侯以募捐为名,收了百官以及陛下的两万多贯钱,再加上又在东市上同样以募捐为名,收了万贯,然,据老臣得知,这些钱长安侯却并未带去山东!”
“不错!”颜师古此话一出,立即便有一名站出来,附和着颜师古的话,说道:“据老臣所知,这些钱非但没有带去山东,而且,长安侯反过来,却将这些钱交由一名胡路的人经商之用!”
“此事,老臣也有所耳闻!”旁边又有人,站出来附和道:“如今,长安城里新建有四座阁楼,内里富丽堂皇,可谓是日进斗金,便是用赈灾的钱,修建起来的,此事还望陛下明察!”
“此事,还望陛下明察?”下面附议的一大帮人,听到这话,立刻对着大殿上的李二躬身一揖,齐声说道。
明察什么?坐在大殿上的李二,听到这话,目中闪过一道悲哀,这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些人都站出来附议,却没刻意忽略了山东的粮食。
今日的朝会上,可谓是百官出来弹劾赵谌,若是换做以往,这个时候,程咬金跟老秦两人,早就站出来吵上了。
然而,今日的这两人,却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犹如泥菩萨一般,坐在那里,对于大殿中的群臣弹劾,竟然是不闻不问。
老李纲原本伸长脖子,等着程咬金跳出来,等了半天,也没见程咬金站出来,刚想回头打趣一下赵谌,却忽见身旁的赵谌,站起身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话,而后便走向了大殿中间。
而这句话就是:“看前面黑洞洞,且看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看到诸位大人,齐齐出来弹劾本侯,本侯心里也觉的此事做的甚为不当!”就在众人面向李二时,赵谌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随后便见的赵谌缓步走上前来,面向众人说道:“因此,本侯决定所得善款,全部拿出来,归还诸位!”
将善款,拿出来归还?
赵谌这话一出,大殿上的人,齐齐一愣,俱都望着赵谌,有点茫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听到赵谌这话,却是嘴角微微一撇。
“不错!”赵谌望着众人,表情淡然的道:“事实上,山东之事,才不过刚刚开始,接下来还有春播,春播过后到秋收之间,百姓还需要大量的粮食。既然,诸位大人及时的指出本侯的错误,那本侯也从善如流,听从诸位大人的教诲,将所得善款,尽数拿出,至于先前的赈灾,便当是功过相抵了!”
说着话,赵谌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当着众人的面翻开,大声说道:“这上面所得全部善款为三万六千五百四十贯钱,稍后本侯便让家人送来,却不知那位大人愿意接下山东之事?”
赵谌这话一出,大殿里的众人,登时一个个脸孔憋的青紫,袖袍里的拳头使劲握紧,看待赵谌的目光,就像是跟赵谌有血海深仇一般,却无人站出来说话。
区区三万多贯,能买的多少粮食,怕是仅仅是春播所需的粮食,都卖不来的,更何况,便是再有钱,又能到何处去购买粮食!
“没人出来吗?”赵谌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微微一顿后,大声道:“这样吧!三万贯也确实为难诸位大人了,本侯再加两万贯,总共五万贯,那位大人愿意接手?”
赵谌这话一出,无异于当众狠狠的打了他们一个耳光,三万贯赵谌拿着赈灾了,如今五万贯他们却仍是办不到!
“十万贯如何?”看到所有人都只沉默,赵谌终于望着众人,微微笑了一下,突然将钱加到了十万贯,大声问道。
方才站出来附议的人,此时,一个个握紧了拳头,望着赵谌,然而,却依然无人站出来。别说是十万贯了,再多十万贯,他们依然也办不到!
赵谌的目光扫过众人,而后停在颜师古的脸上,心中冷笑一声,望着颜师古道:“本侯方才看到颜中书慷慨陈词,显见是对本侯的作为,极度不满,那山东之事,便交由中书大人执掌如何?”
“老夫身为朝廷中书一职,到底不如长安侯,对那商贾末流之术精通!”颜师古闻言,目中闪过一道怒意,却还是强忍着怒火,对着赵谌不冷不淡的说道。
“商贾末流!”赵谌听到颜师古这话,顿时冷笑一声,说道:“那依着中书之言,本侯此次赈灾,就该当规规矩矩,不该碰这商贾之事,一文钱一分货的赈灾,是也不是?”
不等颜师古开口,赵谌继续说道:“按照中书之言,若是本侯一文钱花出去就该是一文钱的效果,若是花出去得到三文钱的效果,那就是错误,是也不是?”
“信口雌黄!”赵谌这话落下,颜师古还未开口,倒有旁边一人,忍无可忍的道:“身为朝廷重臣,自当以身作则,方能教化万民,若是连朝廷重臣都要自甘堕落,行那不齿勾当,那天下万民又当如何?”
有一个不怕死的!
赵谌闻言,对眼前说话的人,微笑一声,做出请教的态度,客气的拱手问道:“那倒是请教这位大人,不知大人所说的教化万民,到底是如何个教化?”
赵谌这话一出,下面众人中,早就有按捺不住的人,已经跳出来说道起来,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将教化二字说的头头是道。
“教化教化!”赵谌听的众人七嘴八舌,终于有点不耐烦的打断,毫不客气的说道:“诸位对于这教化倒是深谙,却要问一问,除了这教化,诸位可还有教给百姓的东西吗?”
“百姓遭灾时,你们除了让陛下轻摇薄税,可曾出过让百姓如何吃饱肚子的放方法?”赵谌目光扫过众人,毫不客气的道:“我听数月前,山东之事刚刚发生时,秦程两位国公,先一步凑够几大车粮食运往山东,在场喜欢附议的诸位大人,可曾有谁附议的?”
“一个都没有!”赵谌目光冷冷的望着众人道:“那时候,你们只顾着在这里不停的争吵,不停的附议,附议,实际上根本就没将百姓放在眼里!”
“嘴上说着赈灾,实际上却一个个自私透顶!”赵谌毫不客气的道:“此次赈灾,要你们拿钱时,一个个简直跟要了你们的命一样,百姓若是靠你们去赈灾,怕是早就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