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是个壁垒森严、等级分明的小集团,新加入者必须接受已建立的秩序和规矩,不按老礼出牌的新人意味着遗弃老朋友和老制度,从而也得不到老朋友和老制度的维护。
戴安娜就是王室家族中的小黑羊,她象征着问题和威胁。
王室希望她做的不过是一个标准尺寸的衣架子和百依百顺的妻子,为王室的需要而存在。
可戴安娜知道,命运对她的要求绝不仅仅如此。
她能够做得更多。
澳大利亚之行标志着戴安娜王室生涯的转折点。
尽管这与她几年后开始的转变相比还算不了什么,但毕竟预示她的内心世界缓慢苏醒。
戴安娜意识到她对公众的巨大影响力,自信、经验和王室身分会帮助她走进更广阔的天地。
即使眼泪和创伤仍然存在,查尔斯降尊纡贵的嘴脸仍然令她心寒,但最坏的一切已经过去,她会慢慢梳理生活的千头万绪。
1984年,戴安娜再次怀孕。
在等待的日子里,戴安娜发现查尔斯与卡米拉旧情复炽。
在戴安娜几乎与世隔绝地扮演她的王室新角色期间,查尔斯从来没有停止与高格罗夫一些老朋友们交往,现在不过是更进一步罢了。
深夜的电话,没有解释的缺席,其他一些虽然琐碎、但在他一向死板的日程安排中明显的改变,蛛丝马迹,处处可寻。
戴安娜知道,查尔斯非常想要个女儿,虽然超声波早诊断出还是儿子,戴安娜一直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亨利王子于9月15日出生那一刻。
查尔斯的反应彻底窒息了戴安娜所剩无几的留恋。
他以一贯冷冷的口气说道:“噢,一个小子,头发生了锈似的。”然后,转身走了。
他急着去打马球。
戴安娜心中有些东西完完全全死了。
1992年2月,查尔斯和戴安娜一起出访印度。
多年前,独身的王子曾站在带有罗史传说的泰姬陵前,无限向往地许愿说:“总有一天,我会和我的妻子一起来。”
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的妻子茕茕孑立在充满浪漫色彩的泰姬陵前留影,而王子只身前往德里,殊不浪漫地对着一群商界领袖发表演讲。
曾经甜蜜绮丽的憧憬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苦不堪言。
情人节之夜,查尔斯参加当地举办的马球赛。
比赛结束后,查尔斯与队友们站成一排,准备从戴安娜手中接过奖杯。
过去一周来,关于王储夫妇是否会在情人节亲吻的猜测,成了越来越令人紧张的巨大悬念。
以往,不管他们心里打什么主意,这对王室夫妇总是在公开场合的比赛结束后,互相亲吻,做惯做熟。
这一次,似乎也应该顺理成章,何况,今天是一年里最含情脉脉的日子,人头涌涌的摄影记者们火眼金睛地等着抓拍最美好的一瞬间。
空气中膨胀着凝重的期盼。
查尔斯没有留意到,戴安娜那对湛蓝的眸子中透着洋洋得意的狡黠,就在他的嘴唇快要碰到她的嘴唇时,戴安娜不疾不徐把头转向左边,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100多个专业摄影师和5000余兴高采烈的印度观众,亲眼目睹一个男人当众被妻子羞辱的残忍镜头:查尔斯跟着戴安娜偏转的面孔礼貌而殷勤地转了半圈,直到再也转不过去。结果,他的吻一半落在空中,一半落在戴安娜金色的耳环上。
哀莫大于心死,再也没有什么悬念,再也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了。
随之而来的斯宾赛伯爵的葬礼,标志查尔斯和戴安娜在公开场合的最后决裂,从那以后,几乎没有人相信这段婚姻还有什么回旋余地。
3月29日,斯宾赛伯爵去世,戴安娜正在奥地利度假,没能赶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
查尔斯执意要陪戴安娜一起回国。悲痛欲绝的戴安娜,实在不情愿在这样的伤心时刻,继续充当王室公共关系的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她老实不客气地对查尔斯说,现在想扮成一个体贴的丈夫为时太晚。最后,还是在女王亲自出面调停下,戴安娜才不得不妥协。
在机场迎接王储夫妇的传媒报道说,查尔斯在戴安娜最需要他的时候,无条件地支持了她。
事实却是差天别地。
他们一回到肯盛顿宫,查尔斯即刻动身去了高格罗夫别墅,撇下戴安娜孤身一人沉浸在悲痛之中。
两天后,查尔斯直升飞机赶去参加斯宾赛伯爵的葬礼,仪式进行到一半,他又乘飞机飞回伦敦,白金汉宫声称,王储有重要会议。
拙劣的托词恐怕连3岁的孩子也瞒不过去,在这么特殊的情况下,什么十万火急的国家大事重要到片刻不能推迟的程度?
尽管戴安娜宁肯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哀悼去世的父亲,也不愿查尔斯虚情假意地陪在身边,但公众还是被查尔斯的冷漠无情激怒,带着阔边黑帽子、红着双眼、压抑着悲痛的储妃凄艳无双的形象再次赢得公众舆论的一致同情与支持。
戴安娜与王子这段不美满的姻缘终于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终场的乐声徐徐响起,没有铺地的红毡,没有迷离的灯彩,男女主人公在光秃秃、赤裸裸的舞台上,不顾一切地作最后的表白。
1995年11月20日,戴安娜接受英国广播公司时事节目《广角镜》记者马丁·巴谢尔访问,剖白十几年王室婚姻的恩恩怨怨,承认曾患易饥症,曾试过伤害自己,曾与希维特通奸,对丈夫不忠。
在全球2000万观众面前,她道出自己不想离婚,希望主宰个人命运的心声。
查尔斯与戴安娜一而再,再而三地互揭、自揭“家丑”,令王室忍辱蒙羞,君主制声誉一落千丈,伊丽莎白女王终于忍无可忍,于1995年12月20日亲下懿旨,公开责令查尔斯和戴安娜“尽快离婚”。查尔斯谨遵母命,戴安娜被迫首肯,他们已经没有选择。
接踵而来的,是协议双方就封号、赡养费、孩子监护权等一系列问题展开刀刀见肉、针针见血的拉锯战,用查尔斯的话说,他们正走向“英国最血腥的离婚”。
根据协议,查尔斯将一次过付给戴安娜1500万英镑至2000万英镑的赡养费,并负担她每年50万英镑的私人办公室开销。
离婚后的戴安娜将失去“殿下”封号,但仍以威尔士王妃身分被视为王室成员,会获得王室邀请出席国家公开活动,不过,只能在女王同意下,使用公费出席任何活动或官式访问别国。
戴安娜和查尔斯会共同拥有两名小王子的抚养权,戴安娜可就有关小王子的事作决定。
戴安娜仍可继续在肯盛顿宫居住,她的私人办公室也将由圣詹姆斯宫搬往肯盛顿宫。
另外,戴安娜须签署一项“缄默条款”,不得在离婚后谈论任何使查尔斯或女王尴尬的话题。
1996年8月28日,半年多来的争执、劳气、讨价还价终于尘埃落定。白金汉宫宣布,王储查尔斯与储妃戴安娜的离婚申请于早上10时27分,正式生效。
随着手起印落,查尔斯与戴安娜15载恩怨情仇顿成过往云烟,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五、别了,英格兰的玫瑰
冲出王室的围城,戴安娜仍是一个可悲的女人,她甚至都很难谈一次平凡的恋爱。昔日,她为情人詹姆斯·休伊特所卖,《恋爱中的王妃》使后者净赚三百万英磅。现在,她还是感到困惑:那些追求者到底是冲着她头顶的光环而来,还是为了真爱?1997年6月30日,在接受美国《纽约人》杂志采访时,戴安娜表示她不想再婚,因为无人可以令她安心托付终身,独身不失为明智而且安全的选择。从她离开到车祸殒命这短短一年时间里,狗仔队查实的戴安娜情人便计有三人:巴基斯坦籍亿万富翁拉云利,巴基斯坦籍心脏病专家哈斯奈罕,埃及籍富家公子多迪·法耶兹。戴安娜的口味大变,入其法眼的新对象都是“有色”大富豪。她与前面两个老头子充其量只能算逢场作戏,与江湖诨名为“调情圣手”、“女人汤丸”的多迪·法耶兹则千真万确。多迪与嘴猴腮的查尔斯王子截然不同。
他身材魁梧高大,富有男子汉气概,待人殷勤周到,每个细胞都充满活力。在亚德里海滨,资深狗仔队员,意大利摄影记者马里奥·布尔纳捕获到身着泳装的戴安娜与金迪深情长吻的镜头,登在报上。证据确凿,不容狡赖。多迪比戴安娜大五岁,曾投资《烈战车》、《铁钩船长》等电影。其父为英国超级精品百货连锁店哈罗兹的大老板,身家超过三十余亿美金。看来,戴安娜这回是全情投入的,不仅将多迪介绍给好友,国际名模辛迪·克劳馥认识,还盛赞多迪是将她从黑暗世界带到光明世界的人。她信任他,因为他能为她提供她想要的一切东西。戴安娜一向以美国美人杰奎琳·肯尼迪为自己的精神偶像。杰奎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嫁给了世间最有权力的男人——美国总统肯尼迪,第二次嫁给了世界最有财力的男人——希腊船王奥纳西斯。戴安娜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她先嫁查尔斯王子,若能再嫁多迪·法耶兹,论风光,在20世纪的女界,她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然而,乐极生悲。
1997年8月30日,他们赴法国巴黎度假,晚上在旺多姆广场五星级的利兹饭店(法耶兹家的产业)用膳。迫于狗仔队员的紧盯不舍,为了躲避他们的摩托车“芭蕾舞”,翌日凌晨零时二十五分,多迪和戴安娜乘坐的奔驰280以每小时200公里的速度撞在巴黎第八区阿尔马隧道内第十三根立柱上。顷刻间,一对红尘恋人,双双奔赴黄泉。最可恶的是那些肇事的狗仔队员见死不救,只忙于拍摄下这组“历史性镜头”,与其说他们具备敬业精神,倒不如说他们缺乏最起码的人性。
对于戴安娜横死的原因,可谓众说纷纭。法国官方的鉴定是:狗仔队的穷追不舍和多迪的司机保罗酒后驾车造成事故。然而,至今人们已提出了无数种质疑。最具代表性的有14种,有人认为是谋杀;有人认为是地雷制造商所为;更有人认为她的死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在戴安娜去世的六年间,光各种猜测戴妃死亡和记录其生平的各国网站便达36000个之多。这些有鼻子有眼的推测最终都未能得到证实,戴安娜之死遂成为世界之谜。更离奇的是,在那起严重车祸中惟一幸存的保镖琼斯也丢掉了舌头,患上了失忆症,无法向外界吐露事情的真相。还是戴安娜的弟弟查尔斯·斯宾塞在悼词中所说的话更发人深省:“她曾被人尊称为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戴安娜,可是到头来她却成为了被猎杀的对象。”那些猎手是宿命,是好色之徒,是英、法特工,是爱尔兰共和军,地地雷商,还是宗教组织,已无须查明。
戴安娜辞世之后,她弟弟把她的灵骨接回自家的庄园,让她安息在这个远离尘嚣但又不感孤独的小岛上。
湖水不深,但很清澈。堤岸的外侧,是一圈长满绿草的斜坡,修剪得如同绿毯一般。紧挨着翠绿的斜坡,是条不足两米宽的石子小道,小道外侧是一圈百年橡树,枝叶繁茂,挺拔高大,犹如一队魁梧的卫士沿湖而立,时刻守护着小岛的安宁。
前来拜访的人们肤色不同,语言相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坐轮椅的、拄拐杖的,也有推着小婴儿车的。大家都沿湖边小道缓缓而行,不少人手中捧着鲜花,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湖中的小岛,寻找那位美丽善良的年轻女性的影子。然而,岛上没有华贵的坟墓,只有长满花草的一块平地,戴安娜就安息在这片沃土里面。唯一为她修建的是一座纪念碑,高约两米,碑体洁白,呈方柱形,顶端托起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玫瑰。
对戴安娜来说,这是她最理想的长眠之地。她曾在这里度过天真烂漫的少年时光,当时的她,就像一只自由美丽的小鸟。然而,这只小鸟后来飞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这段经历,虽使她变成了一代佳人,但也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她终于从那个笼子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自家的庄园里面,永远享受着故土的温暖。
奥尔索普庄园已成为世人的向往之地。每年7月1日戴安娜生日这天开园,8月30日关闭,因为第二天是戴安娜的忌日,家人们要单独地与她静静地相伴。过去4年,庄园的拜访者已超过50万人,门票收入全都交给一个以戴安娜名义成立的救助穷人的基金会,迄今,这个基金会已向英国和海外的250多个慈善组织捐助了4500万英镑。救助穷人和遭战乱之苦的人们,是戴安娜生前的一大追求。她死后,人们把她的事业继承了下来。
每一位拜访者都留下这样的印象:人们对戴安娜的怀念,没有因她去世多年而变得淡薄。这倒不因为她生前是位美貌佳人,也不因为她是英国的王妃,而是因为她在身居庙堂之时仍对社会低层的人们怀有一份真诚的爱心。湖滨有座乳白色的亭子,是半个多世纪前留下来的,戴安娜安葬此地之后,就改成了戴安娜纪念亭。亭子顶部刻上了戴安娜的名字,正中镶嵌着她的黑色剪影照片,左右两侧的汉白玉石板上刻着一些文字,左边是她弟弟为她所致悼词的一段,右边是戴安娜生前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什么比帮助社会上最羸弱无助的人会给我带来更大的快乐。这是我生活的追求和内容,是命运安排的。无论什么人遭遇不幸,都可以向我发出呼唤;无论他们远在何方,我都将飞奔而去。”或许,这算不上富有哲理的名言,却能在世人心灵的深处掀起巨大的感情波澜。
细细地琢磨着戴安娜的遗言,再看看拜访者们在亭前献上的一束束鲜花,你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人们给了戴安娜一个永生的荣誉——不凋谢的“英格兰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