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我杀你?”
“因为我要你的命。”
“对我来说,这不是理由,因为我是基督教徒,不以恶报恶。”
“那你是不懂血亲复仇法?”
“我懂。”
“可是,你并不杀我?”
“不杀。我对你进行了自卫,你根本没有做什么。这就够了。我们基督教徒不实行血亲复仇。因此,在我们那儿,谋杀是一种死罪。你是受血亲复仇法驱使前来进行谋杀的。你要服从法律,我不能怪罪你。”
他像在梦中一样看着我,因为他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但是,”我接着说,“你想想,我是不是结下了血亲仇。我被关在里面,为了自救我不得不开枪,并且不知道坐在上面的是你的哥哥。我的子弹打中了他,这不能怪我。他知道我们手中有武器,还坐在那上面,是他的愚蠢。”
“长官,你说的有道理!”
“你的哥哥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我做的是什么?我让他生病了?侮辱他了?偷了他的东西?或者对他进行了抢劫?没有!我去那里是为了打听舒特的情况。他可以告诉我,也可以不告诉我,他有自由。那样,我会和和气气告别。我怎么成了他的敌人?”
“因为他的朋友是你的敌人,因为你想毁掉舒特。”
“我也没有这种想法。”
“你找他,杀死了他的连襟德塞利姆。你就要受到血亲复仇,在复仇中死去。”
“我没有杀死德塞利姆。他偷我的马,从马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脖子。”
“你应该让他逃走嘛!可是,你追赶他。”
“难道我不让别人偷我的马,就要陷入血亲复仇?听着,我对你们是尊重的,因为我认为,你们是勇敢的、胸怀坦荡的汉子。现在看来,你们只不过是一群懦弱的、专耍阴谋诡计的土匪强盗。你们是可怜的小偷。如果我们以后夺回你们掠夺的物品,你们就说,要对我们进行血亲复仇。什么逻辑!现在我看出了,你们的舒特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二流子,所有为他效力的人都是愚蠢的帮凶。我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好吧,起来,滚开!我不怕你。对我开枪好了,想时候什么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随你的便。哈勒夫,把他的套索解开!”
“本尼西!”小个子吃惊地叫喊,“你疯了?”
“没有疯。松绑!”
“我不干!”
“是不是要我亲自动手?他没有对我进行背后偷袭,而是当面与我斗。他在开枪之前,讲了一段动听的话。在他讲话的时候,只要我愿意,我是可以对他开枪的。他不是那种伪善的杀人犯。我也就不想把他当作那种人处理。把套索解开!”
哈勒夫走上前去,给这个米里迪塔人松了绑。这个人站了起来。他没有马上逃跑。他伸了伸被紧紧捆绑过的胳膊,走到我前面。
“长官,”他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你可以走。”
“没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
“也不要保证不再伤害你?”
“没有这么想过!”
“可是,我一定要杀你!”
“随时可以尝试!”
“你知道的,我今天晚上要去找我的朋友们。”
“我知道,也不会阻止。”
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现在很纠结。自负与忍让,仇恨与感激,相持不下。然后他说:
“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你会把我当做懦夫吗?”
“不会。如果是我,也会这样做,而且会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
“那好。我想接受你给予的生命。如果我为了放弃复仇,而让杀害我的人送给我一条命,别人不会说我的闲话。我们之间仍然是血亲复仇关系,但是暂时可以不提。我看见我的斧头挂在你的腰带上。尽管我知道,它本应是你的战利品,但是我请求你认为,我是自愿交给你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这是一个标记,表示血亲复仇暂时不提。一旦你把它还给我,血亲复仇就重新开始。”
“只要我保留着斧头,我们之间的战斗就不发生?”
“是的。在这个意义上,你愿意拿走我的武器吗?”
“我拿着。”
“我的马跑到哪儿去了?”
“在那边灌木林里。”
“那我就走了。长官,我想与你握手告别,但是你的手上沾有我哥哥的血。只有为了杀死你,我才能碰你。再见!”
“再见!”
他向那边走去,在远处再次回头向我打招呼,然后走到马身边,骑马走了。
直到现在,我还保存着这把斧头。血亲复仇一直在沉睡,大概是不会再醒来了。
矮裁缝高度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尽管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一定还认为,我会派人去杀死这个米里迪塔人。从他的表情我看不出,他对这件事的结局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
哈勒夫显然不满意。因为这次他的鞭子没有派上用场。姑且不说这种做法是不是得体,但可以肯定的是通过这一个行动,我就增加了一个仇恨更深的死敌。不过,我现在不用再担心他了。哈勒夫不敢指责我,就把他的气都发到所谓的裁缝身上。
“你这个做针线活的男人,你同意血亲复仇,不管其他。你到底怎么看?”
“他可以为了抢劫袭击你们,并杀死你们。他杀你们,也并不是为血亲复仇,而是作为强盗。”
“安拉是伟大的。但是,你们的品德是渺小的,”哈勒夫愤慨地说,“如果我向邻居保证,不偷他的南瓜,而是在第二天夜里拿走他的西瓜,这对邻居有什么好处?你们是一丘之貉!”
我打断这种对话,问道:
“到耶塞吕还有多远?”
“大约一个小时。”苏耶夫热情地回答。
“那么,我们可以在那儿休息一下。那儿有客栈吗?”
“有。我认识店主。”
“你觉得我们在哪个客栈过夜比较好?”
“在基利塞利。我认识它的老板。”
“到那儿还要多长时间?”
“从耶塞吕出发四个小时。”
“你为什么选择那个村子?”
“那很美丽的,位于穆斯塔法平原。那里的东西很便宜,人民富裕,这是最关键的。”
“从那儿到于斯屈布有多远?”
“八个小时。”
“好,我们就去基利塞利。”
裁缝作为向导走在前面,似乎并不关心我们。奥斯克和奥马尔跟在他后面,所以我就能够与哈勒夫谈话,而不会让他听见。
“本尼西,”哈勒夫好奇地问,“你不是也相信,他就是那个苏耶夫吗?”
我只点了点头。哈勒夫瞟了我一眼,接着问:
“你是讲过要打五十大板?”
“是的,但不是现在。”
“他得到的也够多的了。我很奇怪,你明明把他当做敌人,却告诉他那么多的情况。”
“我是故意的。”
“是呀。你看得比我们远,考虑的比我们周全。所以,你假装相信这个告密的裁缝。要是我,就狠狠打他一顿。”
“你错了。他在我们身边,就会把他的同伙对付我们的计划告诉我们。今天晚上,他们要发动一次行动。他们把这看作最后一击,发誓一定要成功。今天晚上,我们大家可能要被杀死。事情会如何发展,我也不知道。”
“我们会知道吗?”
“会的,而且是通过裁缝。从他的言行举止,我们会准确地得出结论。”
“看来我得仔细观察他。”
“那太好了。我不能亲自打听所有的事情。由于脚不方便,我又得待在房间里。外面的事情,你们三个必须多留意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要知道,阿拉扎、巴鲁德·埃尔阿马萨特和其他几个人在什么地方,他们什么时候与裁缝交谈,他们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样对付我们。”
“本尼西,这可是很麻烦的!现在,我们可以高兴的是,我们少了一个最恨我们的敌人。”
“你是说那个米里迪塔人?”
“是的。这个人今天晚上肯定不会来的。”
“但我认为,他会来。”
“来帮强盗?”
“恰恰相反,是来帮我们。”
“这个,我不相信!”
“我相信。他是一个好人。他之所以成为我们的敌人,仅仅因为我们误杀了他的哥哥,而不是因为舒特。我认为,哈耶达尔现在看得起我们,而看不起那些人的阴谋诡计。他知道,我给了他一条命。谁不爱自己的生命?因此,他觉得有义务感谢我们。”
“你对其他的人也会照顾吗?他们感谢你吗?”
“不。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可怜的无赖。如果他们也能像他一样坦荡胸怀,那我们与他们早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深信他会来。他的到来也许对我们有利。”
大约经过一个小时就到了耶塞吕。这个村子地势很高,没有什么特色。我们在客栈旁边停下,吃了一点酸奶加玉米糕,给马喂了料和水。
我注意到,裁缝一看见村子,就走到我们的前头去了,说是给我们预订休息场地。哈勒夫看了我一眼,摇着头问:
“你知道为什么?”
“他要先到客栈说好,不要叫他苏耶夫,而要叫他阿夫里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