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钟,苏耶夫就以一种类似笞刑的方式,被绑在板凳上。
“你看清楚了吗?你的家真正是一个刑场。这,我对你说过。”哈勒夫控制着阿迦,“我们受够了。现在,必须让你们领教一下,谋杀我们的下场。”
“不知道。”老头说。
“住嘴!会轮到你的。我们从这个穷人开始。他把我们带到这栋房子里来。他知道,我们要被谋杀。还用刀子想要刺杀你,本尼西!下令吧,要把他怎么办!难道你不觉得,他应该被处死?”
“应该。他该死。但是,我们想让他活。可以让他成为另一种人。为了鼓励他改恶从善,他可以得到已经答应给他的笞刑。”
“多少下?”
“五十。这个数是我昨天答应给苏耶夫的,他知道的,并且视为一种特殊温和与恩惠的。”
“可是,那指的是鞭子。”
“你认为笞刑比鞭挞轻?”
“我对此不能作出判断,”哈勒夫哈哈大笑,“直到现在为止,我既没有挨过鞭挞,也没有受过笞刑。”
“好。我们就定为五十。”
“谁来动手?”
“你原因吗,哈勒夫?”
其实我期待他拒绝执行这个任务。我没有看错我的这位可爱的伙伴,因为他做出一种高姿态,说:
“谢谢你,本尼西!需要使用鞭子的时候,我乐意效劳。可是我不喜欢笞刑。鞭子是统治的象征。我飞舞的是鞭子,不是棍子。这种是刽子手干的活,可我不是侩子手。”
“你说得对。你来决定由谁来执行吧。”
“这个,我愿意干。如果大家愿意的话。胡穆姆是裁缝的同伙。他可以给他五十下,作为尊敬和兄弟情谊的象征。”
在场的人都为我鼓起了掌。我使了个眼色,哈勒夫便对胡穆姆说:“你听到了所讲的话?过来,给你的朋友赠送正义的救赎吧!”
“我不干!”这位侍从拒绝了。
“不要这么快就作出决定,我劝你为自己想想。这五十下是分配好了的。如果你不给他,就归你自己。我以我父亲的胡须发誓。快动手!不要犹豫,否则,我来帮忙!”
胡穆姆看出,他是躲不了的,便走近板凳,拿起一根棍子。这时,哈勒夫警告:
“我再说一遍,只要我看出你不用力,你自己就挨一鞭子。我会在一旁数着!奥斯克,去向长官要他的鞭子,你站在这个好心人另一边!我抽一下,你就跟着抽一下。这是鼓励他把工作做得更好。奥马尔可以计数。”
现在的胡穆姆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宁愿宽恕他的同伴,可是,他右边站着哈勒夫,左边,奥斯克手里拿着鞭子。他自己受到威胁,只好硬着头皮服从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执行笞刑,所以他知道怎样打不痛。
苏耶夫没有说一句话,一动不动。眼睛里闪烁出像刀锋一样犀利的目光。穆拉德不敢看他,他的嘴唇在颤抖,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是都忍住了。当胡穆姆打完第一下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住手!我命令!”
“不要说话!”我驳回他,“我想更仁慈地对待你们,仁慈的超出你们想像。但是,如果你没有征得我的同意而讲话,即使是一句,我就把你送到于斯屈布,交给法官处理。我们可以证明,你想谋杀我们。你要是以为,这个国家的法官会在我们走后把你释放,那我就要提请你注意,在于斯屈布,有好几个西方国家领事馆,他们有权对你进行最严厉的惩罚。放聪明些,别出声!”
穆拉德缩成一团。他知道我所说的官员的威力。因此,他再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告密者得到了五十大板。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在打一棍时,我就闭上眼睛。观看这种抽打,不是一种享受。我很内疚的是,在这儿没有行善。这对于我们,对于我们的同代人,都是不够公正的,缺少考虑的。
正如所提到的那样,苏耶夫没有吭一声。可是,当最后一板落下的时候,他叫喊起来:
“浇拉基酒,往脚跟上浇拉基酒,快,快!”
现在,穆拉德敢说话了。他命令安卡取拉基酒。她拿来了一满瓶。胡穆姆抓住瓶子,先把瓶颈放进被打者的嘴里。苏耶夫喝了几口。然后,这种烈性液体被浇到伤口上。他只是发出轻微的痛苦的呻吟。这个人具有超越常人的毅力。要么,就是他过去经常受笞刑,养成了这种享受的天性?人们给他松了绑。他爬到穆拉德身边,把腿盘起来,头插在膝盖之间,蔑视地把背对着我们。
“本尼西,这个人的事完了。”哈勒夫报告,“下一个到谁了?”
“胡穆姆。”我简短地回答。
“多少?”
“二十。”
“由谁?”
“你说了算。”
“穆拉德·阿迦!”
哈勒夫做事干净利索。一个罪犯一定要打另一个罪犯,这种做法可以挑起他们之间的仇恨。阿迦不干。
“胡穆姆一直是我的一个忠实仆人。我怎么能打他?”
“正因为忠实地为你服务,你才要用这个手感来证明你的满意。”哈勒夫回答。
“我不会让人逼迫!”
“如果阿迦不想给他的仆人二十大板,”我坚决地说,“他自己就挨四十。”
这话起了作用。这个仆人被绑到板凳上去的时候,拼命挣扎,但是一点用也没有。他的主人态度坚决,不想去拿棍子。可是两根鞭子比他的胳膊强,每一鞭的力量都很大。胡穆姆挨打时不像苏耶夫那样有男子气概。每打一板,他都叫喊。但是,我看出,仆人们一个个都表示满意,并且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我。他是阿迦最宠爱的仆人,一定是没少让其他仆人受苦。他也要求用烧酒浇伤口,然后爬到附近的角落里,蜷缩着。
“轮到谁了?”哈勒夫询问。
“穆拉德·阿迦。”我回答的声音很大。
阿迦手里还拿着棍子,站在板凳旁边,他气冲冲地跳回去,叫喊着:
“什么?怎么?我也要受笞刑?”
“当然!”我强调地说,尽管我另有打算。
“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你错了。我是有此权力的人。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你让我们到你家,难道不是为了谋杀我们吗?”
“开玩笑,这不是真的!”
“昨天在你那儿,向你报告我们和他们同伴的消息的,是不是你的弟弟马纳赫,被撤职的于斯屈布税务官?”
“你大概是做梦啦。我没有兄弟。”
“我可能是做梦了,梦见你和他谈话,要我们住进老母塔,要你的仆人胡穆姆在那儿装神弄鬼。”
“长官,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但是,胡穆姆知道这些事情。我从他吃惊的目光看出来了。刚才,他还发出了这种目光。他对我知道这些秘密感到吃惊。幽灵的计划没有实现,你们就想出一个主意,上塔楼,把我们杀死。”
“安拉,安拉!你老谋深算!”
“那两个阿拉扎要杀死我。巴鲁德想杀奥斯克,因为他拐骗了他的女儿谢尼察,他们之间就结下了冤仇。你的弟弟马纳赫接受了哈勒夫。苏耶夫表示愿意要奥马尔的命。米里迪塔人退出了,因为他与我有和约,并把斧头交给了我。你可以看见,这斧头就在我的腰带上。”
“安拉!他什么都知道!是他的魔眼告诉他的。”胡穆姆惊讶地嘟囔着。
“不,不,他什么也不知道!”穆拉德大声说,“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刚才我才知道他们的名字,长官。”
“他们一起到了塔楼上面。事先,你们大家,九个男子,在塔楼附近的空粮仓里。”
“空粮仓,哪来的空粮仓!”
“少在这装傻,我告诉你,我亲自爬到谷草中间,监视你们。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转过身,惊恐地看着我。
“米里迪塔人走之前与穆巴拉克争吵了吗?”
“我,我,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地说。
“好吧。我们来问这个苏耶夫,他也许知道。如果他不回答,那他的舌头就继续挨板子。”
这时,这个间谍向我转过身,像野兽一样龇牙咧嘴,眼睛里发出愤怒的目光,并且恶狠狠地说:
“混蛋!你看我怎样对待你和这次笞刑?你听见我呻吟了吗?你以为我是怕你,只要毒打就会说出实情?”
“如果你真有勇气,你就说!”
“是的,我是有勇气。跟你说的一样:我们想杀死你!我们没有成功,但是,以安拉的名义发誓,你不要走得太远,否则,你们的尸体将被乌鸦吃掉!”
“他在胡说八道!”穆拉德叫喊着,“笞刑的痛苦让他变得不清醒!”
“懦夫!”苏耶夫恶狠狠地说。
“本尼西,问问这个仆人,抓住他的胳膊。”
“放过我,你这个魔鬼哈勒夫!我承认一切,一切!”胡穆姆破口大骂。
“是不是像我的本尼西说的那样?”
“是,是,一模一样!”
“他的神智也由于痛苦而不清楚了!”穆拉德喊叫着。
“现在,”我决定,“我给你带来另外两个证人。亚尼克,说实话,你的阿迦是不是有罪?”
“是的,他想谋杀你们。”这位仆人说。
“无耻之徒!”阿迦吼叫着,“你诬陷我!”
“安卡,”我继续叫人,“你看见你的主人在蛋糕里下灭鼠药吗?”
“下了,”她答道,“我看得非常清楚。”
“安拉,你在胡说什么!长官,我以先知和所有哈里发的名义发誓,我完全是清白的!”
“你发了一次丑恶的伪誓,你——”
我的话被打断了。这个转而信仰伊斯兰的亚美尼亚人用这样一种伪誓亵渎先知的名字和哈里发的思想,引起了在场的穆罕默德信徒极大的愤慨。哈勒夫拿起了鞭子。房间里一片愤怒的吼叫。胡穆姆不顾脚痛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吐了他主子一脸的唾沫,并且高声责骂:
“呸!你永远受诅咒吧!你的懦弱把你送进地狱!我为一个这样的主人服务,真是感到耻辱。我要离开你。可是,事先我们要了结!”
苏耶夫已经站到阿迦面前,同样吐了他一口,并且叫喊:
“你和你的老年将成为耻辱!你的灵魂丧失殆尽。你将从所有信徒的记忆中消失!从此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两人回到各自的位子上。他们的良心可以轻易地接受谋杀任务,但是亵渎先知以及接班人会激怒他们的整个心灵。
穆拉德站在那儿,好像挨打一样。他的双手掩着额头,手臂突然伸向空中,痛苦地说:
“安拉,安拉,我错了!但是我会改正错误。我承认要谋杀你们,并在食物里放了毒!”
“安拉,穆罕默德!”他一再叫喊着。
哈勒夫走向他,手重重地搭在他肩膀上,对他说:
“你又发誓,这是你的幸福!我的长官本来是不相信我的,但是我以先知的胡须发誓,在你离家之前,你生命就将结束!你认罪吗?”
“认罪。”
“那么,你就能够忍受我们对你的惩罚。本尼西,他要挨多少板?”哈勒夫问。
“一百!”我决定。
“一百!”老头尖叫一声,“那会把我打死的!”
“那是你的事!你的脚后跟挨一百板!”
阿迦几乎崩溃了。我看见他膝盖发抖。他既是一个大恶棍,又是一个懦夫。
“行行好吧!”他哀求着,“安拉会回报你的!”
“不会。如果我用这种方式违背他的法律,安拉会生我的气。如果我免掉对你的处罚,苏耶夫和胡穆姆一定要忍受,他们会说什么?”
“对他用笞刑!”苏耶夫叫喊。
“他挨一百!”胡穆姆同意。
“你听着!”哈勒夫说,“安拉要做的事,我们也要做。来吧,把你的身体躺到板凳上来,我们好捆绑。”
他抓住穆拉德的胳膊,把他按倒。这个胆小的老头像虫子一样弯着身体,哭得像个小孩。我示意奥斯克和奥马尔,他们把他抓得紧紧的,按在板凳上。他虽然极力反抗,还是被绑得紧紧的。他的骨瘦如柴的赤脚弯曲着,好像已经感觉到预料中的痛苦一样。
“谁行刑?”哈勒夫问。
“你自己。”我决定。
他想反对,可是我默默地使了个眼色。他懂我的意思。
“高兴吧,穆拉德阿·迦,”哈勒夫一边去抓棍子,一边说,“开心吧,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是我把受惩罚的乐趣传递给你的。这一百好像是一千,它会把你的灵魂中的大部分罪过清除掉。”
“仁慈!恩德!”阿迦恳求着,“我愿意付钱免打。”
“付钱?”哈勒夫笑道,“你开玩笑!谁都知道你是最小气的。”
“不,不!我不吝啬。我给钱,要多少给多少!”
“我们长官是不会同意的。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免一板,你付多少钱?”
“一板一个皮阿斯特。”
“就是说总共一百皮阿斯特?你耍我呢?如果你受笞刑的话,愉快付给我们一万皮阿斯特,痛苦付给两万。总共是三万。而你只付给我们一百!不要脸!”
“我给两百!”
“闭嘴!我没有时间听你的吝啬话。我必须开始。”
哈勒夫走到老头的脚跟前面,装做用棍子要打的样子。
“看在安拉的份上,别打!”穆拉德呻吟着,“我再多给!我给许多,多得多!”
当然是一场戏。笞刑不是计划的高潮。我也承认,我不是很喜欢这场戏。但是,我想请读者不要说这是非基督教义,更不要说是粗野。但说实在的,这种行为是不值得称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