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快赶上了亚尼克夫妇的车子。现在宫殿居民已经看不见我们了。于是我们把阿迦那里得到的一千皮阿斯特给了亚尼克,作为新婚礼物亚尼克说什么也不肯要,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将钱放进自己的口袋。两人不停地说了许多感激的话语。我们使他们俩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足以补偿最近几次事件中他们给予我们的帮助。
路上很脏,我们只好慢慢骑。遇到小水流,我们就涉水而过。幸运的是,老天没给我添什么麻烦。
哈勒夫把马控制在我的身边,先开了口:
“你想赶在敌人之前到达,本尼西。会成功吗?”
“不会,现在我决定改变计划。当我以为敌人在魏察附近的卡拉诺尔曼的时候,我确实认为比敌人早到的好处多。但自从证明我的看法有错以来,我们完全没有目标,就只能追踪他们了。但是我们很快会知道卡拉诺尔曼客栈在哪。”
“一定是在于斯屈布。你觉得呢?”
“是的。否则,它就在这儿与城市之间。但我认为这根本不可能。”
“于斯屈布大吗?”
“我猜不会超过三万人。”
“这么说,我们所寻找的足迹消失了。”
“伊斯坦布尔大得多。我们在那儿没有找到我们要的东西。而且在我看来,我们不能进于斯屈布,因为我们的五位‘情人’都害怕城市。你想,马纳赫之前是那儿的税务官,是从官位上被赶走的。他怕在城里被人发现。他们很可能绕过于斯屈布,到了对面再上通往卡尔坎德伦的公路。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么,卡拉尼尔万客栈就要到这个地方后面,沙尔山脉孤独的深谷里去找。”
现在,我们到达克里瓦里耶卡,汹涌的河水漫过了河岸。瓦尔达尔河的各支流从山里带来大量洪水,使得其干流水位很高。现在要想从老桥上过去是很危险的,因为水已经平了桥面,桥墩在汹涌的大浪强有力的冲击下似乎在摇晃。桥的两端,水已经漫过路面半米。看样子,昨天的暴雨倾泄在整个沙尔山脉和库尔贝奇卡平原地区。我们正在摩拉瓦平原中部,它曾经以肥沃闻名。半小时后就可到达古里勒村,该村靠近克里瓦里耶卡河右侧的支流。这条河的水也漫过了河岸,看起来也不安全。老百姓都在水中,想办法渡水。
为了到达于斯屈布,我们本应该保持过去的方向,先到卡拉基诺瓦。那条路几乎是笔直的。这儿路过的人很多,我们要寻找的足迹混杂在众多的足迹中,要过了村才能显示出来。
我们在村子的背后,看不见足迹。我知道,这儿没有第二条公路。被寻找者会不会还在村里?那儿有一个小客栈。那栋房子我们也看见过。可是,我们从旁边过去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回去打听。客栈就在水边,水几乎到了门前。有个人在门前忙着堵水。我向他打招呼,他没有说感谢的话,只是投过来不友好的目光。
“你们这儿来了不速之客。”我说这话的时候,指着那些水。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客人呢。”他挖苦地回答。
“还有比水患火灾更糟糕的吗?”
“是的!”
“你是店主?”
“是的。你是不是也想在我这儿住店?我看见你们过来的。为什么回头?放心骑下去吧!”
他拄着锄头,不信任地从侧面观察着我。这个人有一张诚实的脸,不像厌世的人。他的克制态度必定有其特殊原因。这个,我想像得到。因此我说:
“看来,你似乎不太喜欢我。我怎么得罪你了,以至于你在回答问题时如此不礼貌?”
“礼貌是人的一种装饰品。这话是对的。但是有人对这句谚语不理解。”
“你把我算成这种人?”
“是的。”
“你完全错了。有人在你面前诽谤我。”
“不要费力了!我认识你。”店主用一种蔑视的手势说,“你如果聪明,就离开这个村子。你不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在那些地方,人们都害怕你和你的人。你看,那个人!你看,有君主的人在我身边。”
从门背后走出一个穿军服的人。两人很相似,这使我猜测,他们是兄弟。他也是不友好地看着我。
“什么事?这个外国人想干什么?”他问店主。
“我不知道,”店主回答,“也不可能知道。我已经对他说了,要他离开。”
“我会向前走的,”我解释说,“但是,我一定要打听点事情,希望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的问题能够回答,我们愿意。”士兵说,“我是于斯屈布的军医,现在在我兄弟家作客。在你提问之前,我想有必要告诉你这个情况。”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因此,我打听道:
“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五个骑马的人在你们这儿住店?”
医生肯定地回答。
“一个人受了伤,你给他包扎了?”
“是的。或许你知道,是谁把他打伤的?”
“是我。”
“这就对了。那些人对我们说了。”
“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知道得比我们多。如果你没有别的要问,我们就和你谈完了。”
他转过身去。
“等等,还等一会儿!”我说,“我当然可以想像得到,有人欺骗了你们,但是我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方法。你是为苏丹服务的医生,识字。请看看这个证件!”
我拿出我的证件,递给这位医生。他的目光刚落在图章上,就深深鞠了一躬,并惊讶地回答:
“这可是君主的图章!这样一张委任状只有得到君主的特许才能颁发。”
“当然!我很荣幸,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是这张证件的经常持有者?”
“是的。你会相信,你把我的为人与他们所说的相比吗?”
他想了想,并且对他的兄弟说:
“我们对这位长官的态度是不对的。他不是别人所描述的人。这是你的证件,请收起来。我们受骗了。他们说,你们是强盗。”
“我想到了。他们才是强盗呢。你们大概听说过两个阿拉扎吧?”
“听说过,是两个路霸。他们闹得从科拉比山、巴斯特里克山到多瓦尼察平原这整个地区鸡犬不宁。人们抓不到他们。你为什么问起这两个强盗?”
“因为他们到过这儿。你没有注意那五个骑马人的马?”
“注意了。有两匹斑马,那是两匹漂亮的马。安拉!我想起什么啦!这两个强盗骑斑马,这就是他们称之为阿拉扎的原因。”
“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们在此之前在这儿住店!”
“对!你们接待了那两个阿拉扎。另外三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我们可没有想到!他们自己是强盗,而且他们对你很坏。他们把你们说成山里人、抢劫犯。他们说,他们和你们在基利塞利的客栈相遇。由于发生争执,你们偷袭他们。我给那个胳膊中了两颗子弹的老头包扎了伤口。”
我简单地向军医报道了那次事件,从他那儿听到,那五个强盗是到于斯屈布去了。
“但是,我在公路上没有看见他们的足迹。”我说。
“他们上了去鲁美利亚的路。”他答道,“他们认为,由于下雨,公路太脏。而到鲁美利亚去,他们就可以一直走草地。”
“但是,我们走的是一条弯路。这对于一个伤员来说是重要的。我可以肯定,他们不想去于斯屈布了。在那儿,他们可能会被捕的。因此,他们骗你们,让你们不向我们告密。去鲁美利亚的路好找吗?”
“不难。过桥后向右拐。那五个骑马人的足迹很容易发现,因为路面松软。”
我告别了他,回到等待我的同伴身边。
“我们的敌人不想去于斯屈布,而是前往鲁美利亚。”
“往鲁美利亚?”亚尼克问,“那么,他们离开了公路。你想跟上他们吗,长官?”
“是的,我们必须在这儿分手。”
“可是,我们说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的?”
“现在改变了,我们发现,我们旅行的目标不能到魏察附近去找。另外,你先要把你的安卡送到她父母身边。我们不能等你回到我们身边来。时间很紧。你们不要为我们担心,而是要关心你们自己,过着幸福的生活!”
与这对怀着感激的心情夫妇告别的场面,十分感人。
我们过桥后就拐弯,可以清楚地看见,在长满青草的沙面上,有那五个被追踪者的足迹,修好的路是没有足迹的。
“你知道鲁美利亚的情况吗,本尼西?”哈勒夫问。他又在我身边。
“不多。这个地方可能在公路边,那条公路是从克普吕吕沿瓦尔达尔河到于斯屈布的,河对面是铁路。”
“啊!或许我们可以乘坐一下火车。我如果去看最美的女孩汉妮,一定会自豪地对她说,我坐过一次火车,那火车是用烟拉着走的。”
“不是用烟,而是用蒸汽。”
“一样吗?”
“不一样。因为你可以看见烟,蒸汽却是看不见的。”
“既然蒸气看不见,你怎么知道有这种东西?”
“你看见音乐吗?”
“看不见,本尼西。”
“按照你的说法,音乐也是没有的。很难用几句话向你解释清楚蒸汽的性能和作用。为了让你懂得我的话,你一定要学习基础知识。”
“本尼西,你是不是想侮辱我?难道我不是经常证明,我是具备基础知识的?”
“可是,你没有物理学。”
“那是什么东西?”
“是与力和自然规律有关的。”
“我了解所有的力和自然规律。如果有人侮辱我,就会为他准备一条非常简单的自然规则:他为此得到一记耳光。当我给他这记耳光的时候,那就是我给他的自然力。也许我是不对的。”
“你是对的,即使你不对,也是对的,亲爱的哈勒夫。此外,我很抱歉。你不能向你的女中之花讲述你乘过火车了。”
“为什么?”
“第一,我不知道,铁路是不是通车。第二,我们必须追赶我们的敌人。而敌人不乘车,所以,乘火车是不可能的。”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还说得过去,我们前进的速度也还可以。半个钟头以后,我们看见鲁美利亚村出现在我们前面。在左边,公路从克普吕吕经过卡佩坦利客栈;在右边,它通往于斯屈布,并且继续延伸。
我的目光沿这条公路由近而远地扫视过去,看见一个骑马人,他似乎飞快地从卡佩坦利客栈过来。在这种泥泞满地的路上这么快地奔跑,一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我拿起望远镜,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就把它递给哈勒夫。他举起看了一眼,马上就放下。
“安拉!”他惊叫起来,“这是苏耶夫呀。”
我当时对那个所谓的裁缝阿夫里特说,他会马上离开基利塞利。果然没说错。
“跟过去,”我提醒说,“苏耶夫想给其他人报信,不能让他得逞。他知道,他们往哪儿去。”
“可是,我们不可能跑到他前面去,”哈勒夫回答说,“他已经太靠近村子。不过,过了鲁美利亚,我们可以赶上他。”
“如果有一座桥横跨河流,我们可以赶上。可是如果过河用的是小船或汽轮,他就会领先。我得先走一步。”
烈马飞快的向前跑去。苏耶夫还没有发现我们,可是我注意到,他的马受惊了。他拿出鞭子打他的马。他了解我,并且想赶到我的前头。他虽然比我更接近那个村子,可是他的老马却无法与我的阿拉伯马相比。我只听见呼啸的风声,马越跑越快。仅一分钟,我就上了苏耶夫骑过来的那条公路,到了他与鲁美利亚之间。由于怕我,他不敢从我旁边经过,绕道是不可能的。因为,在我的左边,瓦尔达尔河里流淌着汹涌澎湃的黄色洪水。我在公路中央勒住马,等待我的同伴。苏耶夫也停住了脚步,站在我后面大约四百米的地方。
“真是匹好马,本尼西!”哈勒夫跑过来的时候,笑了。“一匹马跑得这么快,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但是,我们干么?你想与那个人谈话?”
“如果不迫使我说的话,我不吭一声。”
“我们犯了一个大错。”
“什么错,哈勒夫?”
“我们给苏耶夫是笞刑,这样他还可以骑马。如果我们不打他的脚,而是他的臀部,这样的话他就既不能步行,也不能骑马。”
“用那种方法也是一样,因为穆拉德会派别的信使。快走吧!”
我们继续前进。苏耶夫慢慢地跟着我们,我想他肯定肺都要气炸了。
鲁美利亚似乎比古里勒大,从公路边一直延伸到河边。瓦尔达尔河呈现出一派危险的景象。浪越打越高。河水溢出了河岸,把周围的草地和青草统统淹没。河的对岸正在修筑铁路。我们看见一列铺轨车慢慢开过来。许多工人用锄头和铁锨干活。铁路路基附近是一长排木板棚,肯定是给工人们作临时住所的。
没有桥,只有渡船。渡船是一个平底船,用绳索锚固在河岸上。摆渡船工用坚实的杆子撑着它前进。“怎么回事?”我们在鲁美利亚第一栋房子旁边停下来的时候,哈勒夫问,“我们现在过河?”
“不。”我回答,“我们骑到旁边去,看苏耶夫怎么办。然后,我们跟着他。我们不知道他的同伴在哪儿。这个侏儒就会不情愿地充当我们的向导。”
“不,本尼西,他够聪明的,会把我们往错的路上引。”
“不,你必须想到,他的脚痛得非常厉害。他虽然骑在马鞍上面,脚不必用力,但是骑马会使他产生痛觉。他想尽快达到目的地。即使他打算把我们引入歧途,也不能引得太远。好吧,我们到旁边去!”
我们离开了一小段路,苏耶夫与我们有一段距离,这是他所希望的。这样,他就可以从旁边过去,去上渡船。这时,我们停下来,我的脸不看他,装作对他并不注意的样子,但是他知道我们是故意的。苏耶夫的做法很独特。他并不上渡船,他摧马向前,又打回原路,同时仔细地看着对面的铁路,似乎那边的繁忙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这个告密者不想,”哈勒夫笑道,“他比我们乖巧。”
“再看看。他装作只看铁路工人,可是我发觉,他经常往旁边看,看旁边那栋白粉墙的楼。那儿有一根杆子,插在门口,大概是用来拴马的。也许那座建筑物是一家客栈。他打算住进那家客栈。我们装成要过河的样子。”
我们走向渡船。有一条小路,是用木板铺成的,以便旅客不打湿脚能走过被淹没的河岸。这条小路是为步行者铺设的,所以我们在水中走了一段。水面贴到了马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