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静得很,木烷妖巡视看了一遍,由于变成了狐狸时视角有所改变,觉得一切都变了。不过如今再看,却更顺眼了几分。
阿白带她一步一步走上九十九阶梯,坐在沉香木桌前,深深地看她。
木烷妖不知他又要说什么,便也托腮平静地看他,片刻后,打了一个哈欠。
“还未瞧够?”木烷妖换另一只手托腮,脱开的手活动活动,“近几日在凡间遇着画功不错的凡人,”指着自己的脸打趣道:“实在不行,就让他把我这模样画下来如何?”
白无淰笑了笑,右手拿起墨笔,在纸的一角落下,边动笔时边道:“你来了也有四五日了,凡间那人早就不在了。其实,近年我的画功也是有进步的……”
正说时,墨笔停下,白纸角前便是一字:净。
木烷妖看着那字,微微蹙眉。曾好像……她也对谁做过这种简单的描绘。
白无淰将纸角撕下放在她眼前,收起墨笔,顿了顿,一只手在她呆了地眼前晃了晃。
“木头,说正经的,你当真一点都记不起当初救你谁人了吗?”
木烷妖从一个沉思陷入另一个沉思。
她只记得他背后地模样,她如何知他姓氏名字?她只记得他爱静坐不让他人靠近,她如何分辨其他?她只记得孟婆尾随左右。
她记得,可孟婆不说啊。
木烷妖从沉思中跳出来,她知道慕容卿言像他,但她无从确认……
等等……慕容卿言?
“哎呀!”
“啪!”
木烷妖突然惊呼拍了一下桌面,让对面的白无淰受震抬眼。
她记起来了,那时在一间石屋,这凡人也给了她一张纸,而她是踩了一脚,留了一个“丑”字,对吧?
这倒让她想起来了。
白无淰动了动眼皮,沉声问她:“想起来了?”
木烷妖点头,又摇头,白无淰居然了然,又道:“想不起也没关系,毕竟时日已过了那般久,若是哪日想起是谁救了你堕魔的这条命,便和我说一声,我也是要致谢的。”
堕魔的这条命?
木烷妖半歪头,原来阿白跟她所想的并非同一件事,当日她醒来便已在奈何桥下,真真是未见什么救命恩人。出奈何桥时她也问过孟婆此时,孟婆却逢问摇头,半点信息都不透露。她再三想了想,觉得倒也无谁能将她当时那条半身不遂的命妙手回春捡回去,便也作罢。
看来,如今她又要重新考虑这个因问题了。
白无淰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而后有许无奈地唤回她的思绪道:“你倒是总溜神,千年前飞的是男仙身上,如今又飞去哪儿了?”
阿白总学着那些老成的仙说她不对,木烷妖自当霉星已至又要受这张婆婆妈妈的嘴了,内地里却是温馨得很。
果然,白无淰见她又是一副不说话甘愿领罚的模样后,若有若无叹了口气,抬了抬手,揉着他自己的头发,边理三千烦恼丝边道:“养了你四百年也不见哪位仙来登门求婚的,如今你也有一千六百岁了,还是这副模样,我这是要养你终老了么?我倒是也不嫌弃你,可你这性子着实让我头疼……”
“阿白也会头疼?”木烷淡淡笑道,这二字似乎不应当从他口中吐出,自己性子如何,多半随了他。
“怎么不会?”白无淰反问,长叹一声站起身,悠悠走到木烷妖身后蹲下,按着她的肩道:“在我眼里,你永远只是能让我头疼的蠢木头。”
“那阿白的确是要头疼很久了。”木烷妖闻言闲闲追加,“谁说父子相随,我的性子与阿白也脱不了关系。”又笑了笑,舒服的趴在桌上,对身后的人指了指背,道:“你这手法我是极为受用的,嗯……捏完肩后锤锤背,效果绝佳。”
“呵……你这丫头!”白无淰的手顿了顿,转而更为用力的掐一把她肩头,无奈笑道。
阿白又笑了。
木烷妖满意的挑起嘴角的优美弧度,云眠女仙,怎样?我可未曾食言吧。
只不过,阿白并非因你笑的……知道你的灵狐其实是一只旧识魔女时,你会作何反映?这次我木烷妖,可不会做再将阿白送出去……这么蠢的事了啊。
天庭南天门。
身着战袍,手持伏魔刀之人,坐镇南天门。
云眠抿唇,手提比翼双剑面对伏羲皇,尽管伏羲皇仅是临坐未动,威镇八方的神气却依然令她额头之上的冷汗渗出。
云眠她惧这一代战神,但她无可奈何!
若不是,若不是从无淰宫中的卧底知晓当日的灵狐竟是木冥妖,她怎会过来将自己私自带凡尘入天庭之事公布于镇守南天门的伏羲皇?!
若不是木冥妖——
若不是木冥妖!
云眠咬牙,手紧剑柄。
“事如此,还请伏羲皇做主!”
伏羲鹰眼锐光逼视云眠,身姿不为所动,云眠额头的冷汗已豆般大的划下,让他看得嗤笑。
“云眠女仙,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私自带妖魔入仙界,慌骗南天门守卫,将妖魔送与他仙,留仙侍于他仙宫为卧底?还有……”
云眠猛地闭紧眼,不,不,这不是她所愿!她不愿这样,她不愿受雷刑,这不是她的错——
一切,一切都是因为木冥妖,如果木冥妖没有化成灵狐,如果木冥妖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如果木冥妖早就死了……就没有今天她的下场!
欠的是木冥妖未死,不是她的错,不是!
“伏羲皇……”她的声音在颤抖?不,该颤抖的不是她,是木冥妖,是木冥妖!
木冥妖——
你必须死!
“诸多罪行,足你走遍三次轮回。”
罪?不,不是她的罪,轮回?她不要,她在净居宫已经受够了,她不要再犯罪,不要再轮回,不要被贬官,她辛辛苦苦才坐上的宫主位子——
“我没有罪!”
她的声音从嗓子里嘶吼而出,没错,她需要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众仙知道她是无辜的!
“罪?伏羲皇,您要相信我……我没有罪,有罪的是她,我没有罪,我是清白的,有罪的是她,她该……死!”
她的发梢陡然在微微变白,伏羲冷冷将手中刀甩过,斩断了她那一截白发,猛地喝声:“云眠,你堕魔了!”
诛仙宫静的只有锤打的声音,静的几乎泯灭了呼吸的声音。
木烷妖静有些疲倦了,合眼正想睡一觉,身后的手突然停下了动作,轻轻拍她,“木头,有客人来了。”
语落,木烷妖耳边便听宫门外另一道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声到一处时,丝毫不掩其倦。
“报宫主,南天门伏羲皇,净居宫云眠女仙求见!”
伏羲皇与云眠女仙,这倒是很好的配对。不知如此配起来,到底是来探望,还是伏魔?
木烷妖懒懒的从沉香木桌上爬起,伸了伸懒腰,侧身轻笑,想罢,白衣身影渐渐幻成了他的模样。
“阿白,你耳朵真好用,何时与我换一下试试效果,如何?”
说罢,将白无淰的身影抹去,半转身,遥遥望一眼宫门,藏住了浑身的煞气,理了理衣袖。
“见。”
自从认识了一名凡人,她便喜欢上神配唱戏。
宫门因贵客而大开,木烷妖托腮望向缓缓前来的两道身影,小一点的提双剑,大一些的背伏魔,气势汹汹的前来也罢,竟连杀气都不藏一藏。
有损仙德。
木烷妖托腮的手收回,袖袍之中的指尖结冰寒,礼貌对伏羲皇一笑,说出的话不留情面——反正她为魔,无仙德。
“伏羲皇倒是不知疲倦的厚脸皮,前日晨起被拦在门外,此时竟又上门拜访,不知我这里是有怎样吸引伏羲皇的宝贝?”
说此话时过滤了一旁的云眠女仙,木烷妖余光瞥见,其脸色铁青到泛白。
伏羲皇深意看着木烷妖,快速在周遍巡视,不见其它身影后慢慢抽出背上的刀,低下,刀刃之面斜对高台。
“事已过千年,白上神就莫要记仇了。”锐利的眼眸在高台内侧看了几眼,接着道:“前几日云眠女仙无意带上来一只妖魔当灵狐送与上神,不知上神还是否有印象?两日后是宓上神婚典,我等最好清理妖气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