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满茫尔的搀扶中挪开身子,她亦眯起了血眸,阴森森的白火燃起,手中翻出及时退回才没有被天兵缴的摄魂清。
“太白金星。”木烷妖逞强的闪身到太白身后,用歇息时储存的力气勾起琴弦。
“本煞见你两日前携我鬼域生灵进天庭,本煞三生界的曼珠沙华记忆向来为之优等,千年不损不忘,你可想看证据?”
太白脸色差成灰色。
木烷妖眯眸的血色如沉淀般深了许多,冷冷开口:“满月何处?”
与天帝不同,她眯起眸子,显出的不是危险,而是杀戮。
太白金星又看见木烷妖眸中闪过的异彩,虽然羽睫低的几乎挡住了所有,但他却仍然可以清楚的看见,不知是他视力涨了,还是那异彩太过眩亮。
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这双眸,他似曾相识……
“在天狱……”太白大叹一口气,“十层西间。”
“轰!”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身脱离,西王母强攻被阿白拦住,天帝震怒,天兵尾随她而追,被孟婆红令唤出的饕餮吞入腹中,修刹满茫尔在令下,与伏羲拦截奔飞她而去的众仙……
然而,还是会有没拦住的。
“妖儿!”
是,只有他,会穷追不舍,却别有二心。
还不如一个凡人……
木烷妖苦笑,那个凡人,被她害哪里去了?凡间那么大,她又要如何寻找……
“妖儿!”
就这么一直向前奔,木烷妖记忆中是认得去天狱的路的,阿白曾带好奇心重的她去过,而且如果不止一次,罚了也不止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她精疲力竭,内脏仿佛被高温融化了。西王母的毒果然是想折磨她,直到折磨死她。
木烷妖忽的顿住脚步,眯眸看向眼前巍峨好大的白塔。
天狱在西天门,十层则是顶层,西间便是更近西天门。
她是妖魔,冲煞,只属离卦南天门可进出。
所以,这大概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除非她从西天门这方冲出去。
“妖儿!”
见她停住了脚步,身后那人也停止了追逐,闷闷的声音听起来极为不悦。
指尖缠上淡淡的妖起,被宓晨曦察觉。
“妖儿,你受伤了,太白伤的……”
“承蒙宓上神关心。”
木烷妖听见自己的声音充满反感。指尖生冰,悄然落下一滴血,霎时变成白若雪的结界,阻隔她与宓晨曦之间。
“妖儿!”宓晨曦惊了,连忙上前垂打结界,因为用力,血沾在白色结界上,如一点梅,又逐渐消失在白色之中。
“妖儿,别这样……我,我,妖儿……回来我身边,妖儿……我后悔了,我不能少了你,回来吧,好吗……”
她听着,而后向天狱十层飞去。
她没有时间了,必须找出满月。
“妖儿!”
“妖儿……”
“妖儿……”
木烷妖将转向天狱后方的那时,还能感觉到他在跟着,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要她回去?
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回过头,隔着结界看着白色一点点红被散去。
她不自然的开口。
“宓上神,为什么在我身临危险面对众仙责骂时不把我护在身后?”她想不够,她还有好多要问,“为什么在凌宵殿没有出手相助?”
还不够。
“为什么要剜走我的心?为什么要我死才能升位?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又要我回去?”
不够,不够。
“宓上神,你能利用的便要被你呼来唤去?想起来是好的,坏了腻了就扔掉,再想起来再捡回去?宓上神,事到如今,我对你竟还有利用的价值?从我身上你还想得到什么?难道你说的爱,就是漠不关己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不过如此。你宓星君墨子辰宓上神的爱,都不过如此。”
够了。
“宓上神。”她转身,白塔的光与她与结界,都是融为一体的,雪白的颜色,“冰碳不言,冷热自知。”
她向西间走去,听着他大喊她的名字几近发狂。
“木冥妖!你可记得你是我墨子辰宓晨曦的后!”
“木冥妖!你可记得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木冥妖!回来!”
“木冥妖!我许你一世长安,我命令你回来!”
“木冥妖!木冥妖!”
“木冥妖!我命令你回头!回头!”
……
回头……看看他。
宓晨曦一下一下用拳头砸,这个如她一般,雪白色的结界。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可是他的妖儿……再也回不来了。
他用尽一切办法吗?他也想冲上去抱着她……他想过,并非没有,而是,她的问题,他到底能回答出几个?
在她脱口问出的那一瞬,他觉得他的脑袋快要爆炸,他忍受不了,这么多的疑问……他竟伤害过她这么多次吗?
挽回?
那是谁给他的权利……
“你就是宓晨曦?”
冷漠的,没有温度的。
“就是那个弑爱的上神?”
血淋淋的,揭开他的伤口。
很疼。
妖儿,我知道了,真的很疼。
“结界?你想进去?”
漠然的,问他。
宓晨曦半转身,是修刹。
修刹惊疑:“你哭了?”
他不答,又转头,退后几米,看着结界不语。
“我理解,是疼的?很疼?”
似乎这女子的话就只有问句,脑袋里全是问题。
“南弘……”他嗓音喊的沙哑,所以他又重复了一遍:“南弘,在这里。”
修刹怔了。
“他……多少年了?”
一点都不像魔界战将。
“五千年。”
他转身,猛地迎来修刹一击,玉笛与短剑相滑的声音刺耳难听。
“我要见他,和我打!”
打了,结界破碎也就有理由了。
宓晨曦呆呆望着结界。
就有……理由了……吗?
“打。”
木烷妖很费力才闯进西间,她未想,天狱的窗牢这样坚固,令她费了很大力气才进来。
西间很宽敞,很静。
木烷妖堆身靠着墙,嗯,这样还能凉快一些。
脑袋里还想着那么多问题,却偏偏闯进去慕容卿言的脸。
半晌后,她站起身寻找。
西间没有什么被押来的罪人,牢笼是重铁,覆了仙气,所以罪仙出不来。
她在西间的一面墙上轻而易举的拿到了钥匙,刚回头,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他叫南弘,以前阿白带她来,曾在第二层看见过他,他还教过阿白剑法。
“南弘……?”一身旧袍还是千年前的模样,只不过更静了,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木烷妖眯着眸,想了想,找到了匹配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南弘?”她不敢碰他,靠着墙,问他。
南弘睁开眼,似乎有些惊奇她的狼狈模样,微笑的弯起了嘴角,话中确是感叹。
“是小木头啊……许久不见,你似乎过得并不好……”
嗯,是不好。
木烷妖无声,想了想,费力的挤出一个平和的笑。
“南弘,见到一只鬼了吗?”
“这么急着走?放心……他们杀不进来。”
木烷妖摇头,宽慰他,“你还是这样敏感……日后,也许我就能日日看见你了……”
南弘笑:“修刹不会莽撞,我了解她。”
“南弘,我们赌……”木烷妖咬咬牙,唇边还是露出了血,指尖点了点,滑在白玉墙壁上,“我赌你赢不了她,你会心甘情愿……”
南弘愣了下,苦笑笑她:“傻丫头……”
南弘是星君,后被贬为仙,南弘本是司命星君,后被贬为南弘上仙。
可南弘从未看过自己的那本司命书,阿白带她来时听他说,他三千多年前,差点死了。她笑他活该。
南弘却说,这样才是命。
的确是。
就在结界破裂时,西间墙壁破裂时,一束光照到南弘时,木烷妖看着修刹哭花的脸,信了。
“南弘……”木烷妖掐着自己腰间伤口上的肉,让自己尽量清醒,“知道满月吗?”
“他啊……那孩子走了。”南弘闭上眼,躲避突如其来的光,或是那张令他难受的面孔道。
走了?
“去向?”
“不知道啊……”南弘的话,被淹没在一声大骂中。
木烷妖忽然觉得轻松了。
满月走了,走了,不在天界。
那就随他去吧,走哪里都比在天界的好。
扶着冰凉的玉壁,渐渐直起身子,眯眸,看着眼前突然闯进的身影。
“五千年。”修刹的声音颤抖,哭腔含泪,对着静如常的南弘吼:“你骗了我五千年!”
木烷妖听过,南弘说,他爱过一个女子,是魔。
南弘缓缓睁眼,那光太强,还会让他有些不适,他恬静安详的笑:“是,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