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似……她只能跟着命运的尾巴看,不能主宰。
“跳进去,就结束了。”
“跳进去……就结束了?”这是天,云雾缭绕,仙气萦萦。眼前是火炉,就如书册描绘天庭道德尊炼丹的火炉般,双通两炉口,上绘百草精灵,一顶弓起的金盖掀起,其中的熊熊明火张牙舞爪,似乎在挑战她的勇气。
宓星君不理她一句重复的反问,袖手将她留在火炉前,挑衅又诱惑。
“你是一皆凡人,若在常时死后会再步入轮回,你若跳进去,可以免受轮回。”成灰化为天地尘埃,这就是结束。
点头,沉思,又低头看着脚下仙云。
轮回之苦?
她知道,路回草千金难换,只是他少了一颗路回草又会如何?她能代替路回草的位置?还是说,只要她跳进去了,路回草就会回来。
宓星君许是见她踌躇罢,盯着她眼眸,嗤笑讽刺道:“看来你并不满意。”
宓星君只知道她是凡人庶女,他眼里的凡人便如淤泥粪土,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我不知道是那位仙子给了你路回草,许久不想问是不愿追究,今日你是否要告诉我了?凡人。”
是那位仙子?
她抬起头,宓星君眼神轻蔑,微抬头视她,无法践踏的尊严,如此高傲。
告诉他无妨,左右都是她的错,如今已是结下了梁子,又有何不敢说?
“木仙子。”直视宓星君的眼眸,她想着何时能见他满身狼狈,该是何等英姿。
“木?”宓星君睥睨看她,沉思片刻,疑心难掩。“在我所记,确是有木仙子,但似乎不是进贡的仙。”他意味深长的看她,赞叹讽刺,“没想到木仙子私自做这等事,此事日后我定参她一折。帮助一个凡人,可不是怎样的好事。”
只能说他孤陋寡闻。
她淡淡的看他,眼神中自认会有名为不屑之情。宓星君从未问过她名字,想必也不知木仙子的名字,所说孤陋寡闻,怨他自傲到眼中容不得沙粒。
“本星君改变主意了。”宓星君突然拉她转身,离开火炉。
她任由他随意拉,猜测他要带她去何处。许是去找木仙子?
然而,她种种猜测都泡在见到另一个躺在冰床上生命垂微的女子身上,成了不堪一击的弱水。
“看清楚,这是本星君爱的女仙,黎落晴。”
她看着,点了点头,并无其它多余的情感,只是认真仔细的看着,这个面如死灰的女仙,她定要记在心里。
她仔细的看,不留神,一只手穿透了她左边的胸膛,血淋的剜出了她的心脏。
“路回草可以就回她,但她可是一直想要颗心。”
宓星君隐居药林千年,不曾几次在凌霄殿露面,所以,看起来还是什么都不知的。
她呕出一口血,宓星君的手也抽出,她倒在地上,宓星君也将她的心脏移了去。
罢了,罢了,劫数,劫数。
天界的光是亮的,亮的刺眼,在她眼中却越来越黑,沉的如雷云。
意识消失后,她醒来,被绑在一个地方,她低头看胸腔,有一个洞。
宓星君挑了她筋骨,断了她四肢,将她扔去火炉几番烤,却留了她残缺不全的意识。
最后,埋入了土。
她醒来,身子骨都在作痛,醒来后知道是劫尽了,她连累了一个凡间女子的身躯,搭近了自己的心脏……想起心脏,她连忙去摸,果然,再无跳动的声音。
失心后,她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仿佛简单的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走。
她不吞忘劫枣,阿白说她逞强,斜她一眼后不再说话,只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她冷战,几日后,阿白把黎落晴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黎落晴,身份不明,弥罗宫小仙,将升弥罗主位。
一个来历不明的仙,她轻出一口气,好在她仔细见了黎落晴的模样,否则,日后她的心去了哪,她都不知道。
又如何?她是恨,可恨只会令她忧愁,只待那日吉时,她再去将心取来。
宓晨曦木讷的看她,看她嘴角挑起轻蔑的笑,他却不明何为。
“实话,宓上神,昔日我落魄在你手下被你迫害时,你可知我所说的木仙子是谁?”她悄然改变话题,盘问头胀脑乱的宓晨曦。
应是晓得罢,她直觉,宓晨曦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何人,天庭那是许多仙僚对她都有偏见,不外乎那些闻声的仙子。神女在他们面前不过是假面的低位,心底里,她还不过是个女娃娃。
“不知道。”宓晨曦回答的干脆利落,让她略有许吃惊。“我……”他没说出口,她牵动了一个笑,满是嘲意。
“实话,宓上神在日后可曾拜访过本煞?龙宫一见,宓上神非要讲得故事说的明白,历劫女仙,你应是不忘的。”
她可以记得他所有的话,重的轻的随口一说的,这一点在她重视他这个人时,便已刻意留意了。
真是不幸的命。
宓晨曦看着她,眼中抹过一丝凄惘。她不相信他,以前……他的话是不会重复两遍的。
“是他仙告诉我的。”
“伏羲皇么?”她轻轻地问,“还是敖广?还是黎落晴!”
她不可否认骨子中的那股恶意,是,她再见黎落晴时恨不得立刻取回心,可在她身子中的心,可还干净?取回心,一并取了黎落晴的命?
她自知之明是有的,若非贪恋这上神的心思,她绝对可以狠下心与他为敌。
虽说如今已是敌,但这概念只存在她脑海里。
不存在他脑海里。
贪恋这点挽留的情绪,从未有过的尾随,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第一见在鬼域时恨不得他死,粉碎了他高尚自尊,她还是愿意救他一条命。
她的心思已然从他身上撤离,她固然恨他恨得入骨过,但后来,却渐渐如阿白所说的,坦然了。
坦然了,不就是一条命么,救了算她闲来积德。
“黎落晴?”宓晨曦不可思议的反问,似乎要捍卫他所爱过的女仙的地位脸面——这自然是她在想,结果他却更加疑问:“当时弥罗宫主也在?”
这句问的她微愣,后来想想,心底暗笑,且越想越想笑。
妖魔不如凡人,因某些原因将记忆忘了,也许刻意也许非本意。仙人也不如凡人,挑伤情的忘了。想罢宓晨曦,因黎落晴死去活来的次数不在少数。
真是可怕。她轻笑一声,并不在意,视线从枝桠微微下滑,仅是随口一提,“黎落晴,宓上神不是最爱她么。”
宓晨曦愕然一瞬,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宓上神将她忘了?”
她挑笑问。他却只能心中默然相对,他忘了?他怎么会忘?不,他爱的人,不是只有木冥妖么?
他若还有所爱,那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宓晨曦皱起眉宇,“妖儿,我……”
他什么?说忘了?
宓晨曦不说,她却猜到了,目光视线一寸一寸的移下来,低头摆弄着地上石子。一个石子与另一个石子相撞,这一大一小相撞,只发出了闷闷的撞击声,石头都未碎,也未少了什么缺口。
她拿起石子扔给他,拍了拍手心的黄土,“就算互不容,结果非存则伤。宓上神找了存法子,若是哪一日记起,恐是两败俱伤。”
似正如她,与那个凡人,相看两生厌,不如不见。如此不见,至日后哪日偶遇,不是相忘,便是行同陌路。
她垂下眼眸,所是一千几百年,就这么一个稀罕她这么久的男人,她还给赶了。
行同陌路……若还有机会,她不想如此做,但她更不想他恨她……
宓晨曦接住石子,正逢她话音落下,两石表面也同响了“咔嚓”声。
“你是真的爱我吗?”她脱口问,又说,“我以前应是喜欢过吧,若说爱慕也并非虚假,只是,那时我所爱慕的是墨子辰,哪里是宓上神?”
墨子辰许她一世长安,宓上神将她退下万劫不复。原来她要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守护,只是这守护一分一毫都蒙了胧纱挡住了真实,她等真实显露,又让她那般厌恨。
见他愣着不回,她笑笑又说,“墨子辰与你总是有些不同的,我对墨子辰与你也是有几分不同的。倘若今日站在我面前的是墨子辰,我会杀了他,掠夺他的心扔到猪圈。今日你现在我面前,我亦是恨你。但这种恨是不同的,许是因为,我从未喜欢过你。”
宓星君,宓晨曦。
墨子辰,宓晨曦。
宓上神,宓晨曦。
即使这一切都是一人导演,还是有不同的。就像去年的桃花只在树中生长,今年她得到了真正的桃花,明年的桃花满满围着她。最令她欣喜的,不过是第一眼的桃花,满园的桃花只会引来她对不见桃花时的感慨罢。
“坐下吧,宓上神,我想同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