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站在她面前,伸手用湿透的长袖遮住她的头。
温暖动人的笑。
后来,那一滴一滴,滴落在她身下的水泊中的,已分不清是冰水,还是泪水。
木烷妖没有心。
可她竟然——
莫名其妙的,掉了眼泪。
碧绿成荫,湖水澄澈见底,虽是湖水却川息而流,妙不可言。
湖对岸,一颗树单独生长,树干粗却并非那么粗壮,反而有些伶仃,枝桠上挂着绿叶,无花无果,看起来单调不已,偏生惹人注目,别有一番滋味。
前方不远一间灰石屋,虽是看起来简陋,但还是要比凡间草屋好上许多,石屋大都是用瓷器装摆,所以木烷妖才没走几步便会撞上什么东西。
不过,在木烷妖看来,这屋子真不该设——山间这样美,多了人的干涉,显得杂乱。
木烷妖默不作声的跟在一红一黑两个身影之后,再次重归于光明的她又不禁赞叹这几天她栖息的地方。
在赞叹的同时,她心里也不得不盘算着一些其它的事。
例如,从这里出去,找到不归家门的满月。
满月一时不来,很可能因他事所拖,若是二时找不到,那就有些不对了。
木烷妖抬眸望了一眼前方,打量着前方的一红一黑的身影。
红的暗色似血,黑的漆如夜。
那两道身影在一起,但是蛮般配。
“喂!”
这是那黑衣人的声音,木烷妖挑笑,口口声声说再也不敢,声声不屑的毛病却未改。
木烷妖挑眉,正想趁机打散他的神气,红眸眼底一丝精光。
木烷妖并不注意他,反而低下了头。
你越想对我冷嘲热讽……
我就越想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近魔意。
黑衣男子微皱眉,难不成她打了自己一次还长了脾气?
心底冷哼一声,男子再次不屑叫了一次,“喂,叫你呢!”
木烷妖依旧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依旧低头,时不时看一下路边风景。
半晌,四周沉寂得甚至可以听清呼吸的声音。
见木烷妖依旧不答,那黑衣男子一怒,两撇眉毛都好竖起来,怒道:“好你个小小妖魔,当本君的话是耳旁风吗?”
“嗯?”
木烷妖这一次毫不犹豫的抬起头,那红眸深的,竟让身为魔尊的他都为之一震。
这红眸,映了多少鲜血,这红眸,此世间他只见过一个人拥有——
这红眸……跟那人的那样像。
同是孽。
木烷妖看见那黑衣人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不禁抿唇,随意瞥一眼红衣玄袍的慕容卿言,而后淡漠道:“杀不了,给当狗,嗯?”
——慕容卿言!本君若不杀你!老子就做你的狗!!
那黑衣人俊美的面容,突然随着他嘴角的一丝抽动而被迁的抖了抖……
他真不该同情这个狡诈的女人!
“你可把自己当成了这阴险男人?”那声音气的咬牙切齿,声音竟有咆哮之意。
木烷妖却一脸泰然,丝毫不为乱带了帽子的事而尴尬,反而是半转头,红眸凝视着那个趣味盎然看着好戏的男子。
虽是看着,话,却是对黑衣男子那张气的扭曲的脸说的。
“敢问…魔界魔尊名……犬,夜,叉?”
黑衣男子愤恨走着,又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到地上。
而慕容卿言只是菀尔一笑。
木烷妖再次挑眉,而后扶了扶快要干的广袖,恭敬对黑衣男子做了一辑,道:“木烷妖做事死板,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多宽恕了……犬……犬夜叉!”
“你,你,你……”
黑衣男子转身,指着木烷妖淡然自若的嘴脸,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黑白分明的眼眸无意瞥了一眼身旁含笑的慕容卿言,握着的拳头抖了抖,终是没有抱出恶言,恶狠狠的瞪着木烷妖。
“……叫,叫老子魔尊!”
黑衣男子连声音都气的发抖。
木烷妖随意点点头,目光稍微离开看了一眼黑衣男子涨红的脸,而后又转回那一拢红衣身上。
慕容卿言察觉般转头,与红眸视线对视了几秒,而后抿唇一笑,清冽如水的声音从唇齿中传出,温人心弦。
“无妨,也是你的宠物……”
声音刚落,黑衣男子的嘴角又猛地抽搐了两下,黑着脸,想要说什么,却又只能咽回肚子里。
木烷妖看的有趣,她盯着那人看,本以为会说什么反驳的话,未曾想到,这人竟然顺着她那两句话接了下去……
一步,踏过一道门槛。
木烷妖抬了抬眼帘,却并不多看,站在了门口。
“小妖……”
那温文儒雅的声音含笑,金色的眼眸一探见底,他挑起了嘴角,改口笑道:“是女妖……”
木烷妖迟钝了一秒,愣了愣,才看到黑衣男子不耐烦的从屋内翻出的一袭暗红玄袍。
玄色与玄色的相配,玄喜,这凡人穿成这模样莫非是因为新娘子成婚当日跑了……?
奇怪的凡人。
木烷妖转身走了两步,想了想,又转过头,那屋里的一道玄色身影正笑着看她。
木烷妖微微蹙眉,这男人,是笑面虎吗?
笑着可真是不累得慌。
“我要出去。”她直视他,用命令的口吻道:“放我出去。”
“谁囚禁你?”黑衣男子不屑插嘴,脸上的阴云还没有散去,“想走就走!本君正好不留你!”
想走就走么。
木烷妖抿唇,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卿言一眼,想了想,转过头,身一闪,只留下一个幻影便消失在原地。
而木烷妖这一走,不到半分,就又回来了。
黑衣男子撇了撇嘴,露出一抹讥笑,看着木烷妖停留在门外的背影,对一旁的狡诈男人说道:“司命书上写的丝毫不差,待哪日我得偷来看看太白那老儿的性子……日后也好——”
“玉泉,知则失趣。”
慕容卿言寥寥一句打断了黑衣男子的话,笑着看着门外背对他们而立的白色身影,眼眸中闪烁着光亮。
绝玉泉冷哼一声,厌烦的拍了拍黑袖,打趣的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你七缘阁向来不留人吧,今日倒是来了兴致?”
慕容卿言淡淡一笑,整理好衣领,方才笑道:“这是我的任务。”
“没想到你竟听命一小小上神。”黑衣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盯着慕容卿言的金眸,似想非要从中得道什么讯息。
慕容卿言故作惊咦的扬眉,发丝末梢的水珠经他突然一动而滴下,滴在那刚刚换好的干爽的玄袍之上,渲印出了一朵朵深红的花洒。
手中不知从哪里多了一把折扇,扇面绘江山,而他那若无其事的一摇,就仿佛整个江山都在他谈笑间。
“那魔君……是为何服从我的?”
他笑谈江山,却从不插手,仿佛不屑。
黑衣男子一愣,而后皱起了眉头,眉宇之间隐藏着一丝不快,转了话题:“你一定是和那上神赌了很多次……”
“嗯?”
“要不然你不可能输吧?”
“哦……”慕容卿言了然,而后灿烂一笑,“是我让他。”
黑衣男子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突然睁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表情仿佛震撼到无以复加。
让?恨神恨得砸墙的一个男人竟然会让神明一条路?那到底是怎样的仙!
“你……你……你……”他今天学会了磕巴。
“我?”慕容卿言笑,他这宠物没什么不好,就是在三天三夜的大雨中学会了口吃,目前还未完全改过来而已……
黑衣男子一愣一愣的指着慕容卿言,口中吞吞吐吐震惊到无以复加:“……你……”
“嗯?”慕容卿言依旧笑。
黑衣男子咽下了一口唾沫,迟滞一会儿,方才淡定的放下了手,身影渐渐在空气中唤成了黑烟。
“你竟然不恨……”
慕容卿言继续笑,笑的温暖而柔和,金色的眸子清澈而浓深,让他起不了疑心。
黑烟一叹,渐渐变得模糊,疏散开后向身后的窗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