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木烷妖惊觉抬头,那一双金眸泛着好看的光,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木烷妖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手脚竟也不自觉的收了起来,藏在了袖袍里,低着头,看着脚尖。
这样,若在旁人看,定是一个偷了花环的女子,被花环主人发现,而后羞愧难当的低头认错。
慕容卿言看着,连他脸上的笑容都忍俊不禁的现出来。
木烷妖则屏息凝神的听着身前男子的一举一动,在听到一声笑后不禁一怔,而后猛地抬头,怒视着眼前眼睛弯成豆芽的慕容卿言。
咬着薄唇快渗出血,羞愧难当,木烷妖瞪着慕容卿言,迟迟才才怒斥出声,嗔道:“不许笑!”
慕容卿言闻言立刻将折扇展开,挡住了脸,徒露出那双笑的开心的眼眸。
木烷妖依旧不放过般怒瞪着那双金眸,暗下咬牙,却又不好再说出什么,也只能就此沉言。
可那声音却不识趣,追问木烷妖,笑道:“莫非你未曾见过?”
“嗯?你有问题!”
木烷妖皱眉怒视,这凡人莫不是在嘲笑她!
慕容卿言自然是无视了木烷妖眼中的敌意,旋即若有所思的摇了摇江山画扇,笑道:“这花式最简……不如我教你!”
“不劳费力!”木烷妖冷哼道,傲然撇过头。
“……哦。”慕容卿言突然停了摇扇的动作,迟疑了几秒,方才回应道。
木烷妖皱眉,手心紧紧攥着袖袍,过了几秒又松开,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
她走,她听到她身后的慕容卿言也在走。
木烷妖冷冷哼了一声,步子迈的更快更大了,她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了。
“小妖……”慕容卿言的声音传来。木烷妖头也不回,自动过滤。“小妖……”
慕容卿言的声音依然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虽是努力克制,却一点也听不出正经的味道,偏生温柔。
木烷妖皱眉,加快步伐向前走。她若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个凡人身上,她想,这种温柔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凡人。
“……你……”
那声音顿了顿,最终还是提醒道:“京城在南……”
木烷妖心思被制止,终于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负手跟上的慕容卿言。
他那一脸谈笑风生,事不关己。
“我走错了?”
“这是向西……”慕容卿言委婉含笑说明。
“哦。”
木烷妖随意点了点头,想了想,走近慕容卿言,道:“你认路。”
慕容卿言眨了眨眼,菀尔一笑。
“你不是不认么?”木烷妖眸光透着探询的滋味。
慕容卿言弯起的眸子突然变大了,收回了折扇在手上一拍,故作灵光一现,恍然道:“啊,哎呀,……哎呀……”
“想起来了?”木烷妖眯起了眸子,双手环在腰间。
“……一时失忆……!”慕容卿言扬眉,纯净的瞳孔似在说真假。
木烷妖点点头,眸子透着危险的光芒:“哦,你是被驴踢了吗?”
“咦?”
慕容卿言再次睁大了眼睛,一只手拍了拍头,再次恍然:“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时撞的……”
那时?撞到墙面的那时?
说她是——驴吗?
木烷妖半边抬眸,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住了,侧头回眸,道:“带路!”
慕容卿言顶着一张笑,喏了一声向木烷妖走去。
与木烷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一抹得意洋洋的坏笑在唇边挑起,诉说着,胜利。
木烷妖跟在身后,看着眼前的红影,白皙的玉手的情不自禁的抚上头顶,一下一下触摸着头上的花叶。她木烷妖天煞。
她木烷妖永生永世都是煞。可她偏偏在今日,靠近了生命——
木烷妖的眸光带着迟疑,她猜不到,这令她自己都无可奈何的煞,是如何在他的手中,处理得似轻而易举。
“你是如何做到的?”木烷妖不禁脱口问出。
“嗯?”慕容卿言走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半侧头,笑问道。
木烷妖的目光变得坚定,道:“你有办法,是不是?”
一定有不用死的办法,杀煞。
“办法?”
慕容卿言再次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声,又似看见了木烷妖那双坚定的血眸,想了想,方才道:“哦……这个啊,血注吧。”
“谁的血……都可以吗?”木烷妖锲而不舍的问道。
慕容卿言看见了那双映着鲜血的眸,那眸子似将他的身影同化,让他瞧不到自己的一点模样,又如镜里看花,让他,分布出真假。
他抿唇不言,想维持沉默,步子却一步步慢了下来。
终于,在木烷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慕容卿言轻叹了一口气,墨发前倾,遮住了他那半边露出的脸庞。
木烷妖看他似认输的摊了摊手,无所谓的转头,一步踏上了青石长阶。
“哎……我……被驴踢了啊……”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稍微接受一下……
“别当真,那是谎话……”
带一点欺瞒答案吧。
夜色迟暮,一抹殷红色的斜阳照在山林中,悄然而来。风吹过道旁的绿柳,温暖沁人心。映衬着唯美红日夕阳,倒有几分无限美好的美态。本是碧色的天空浮动着的白色云朵也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般的嫣红,兽归乡,鸟鸣乐生隐匿。
红日将垂柳下的影子都照成了浅浅的红,翠叶上盖了暖黄之色,微风处处,渐大忽小。慕容卿言走在前,他的影子与他一身玄红色的衣袍倒是有上七分搭配。而他走在前,带领她穿过山丘竹林,摇着折扇自始至终都未回头看一眼。
凉风刮脸,让在他身后一直默默行走尾随的木烷妖有些不适,说不上来的不适。
这个背影隐约熟悉,仿佛她已经看过了几千年,他们仿佛不是初见,而这个凡人,会一直走在自己身前。
这种不适,正是她感觉上的,永远追不上这个凡人的脚步,这种不适,已不知是因她自尊心的作祟,还是他背影给她的奇怪感觉。这种不适让她蹙眉,却又说不出道道。
她暗暗叹息,或许这种不适只不过是因为对一个凡人的不自然。
她又看向前方的路,山路并不崎岖,好似是被这个凡人精心挑选而出的。
一路上,她虽是口口声声催促去京城,但她不懂路径,也只好跟着他瞎转悠。转悠,他的转悠并没有令她反感与反对。
白日里见鸟闻声,水木清华,风光旖旎。她与慕容卿言都行走在道路正中,几米外的葱绿枝叶如花似锦,赏心悦目。
许是多年来在她一直凤临谷对懒着,所见都只是堆堆枯草,荒野萧条,令她许久未能注意外界生机勃勃的美景,今外出被慕容卿言带着,一目共睹,还亲手相触,诚然快活享受。似仅是这一日的观赏,就已弥补了她天煞不近众生的所有亏损。
她忽的稍顿脚步,停了下来,慕容卿言好像脑袋后也长了眼睛,无奈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她的情况。所见她停滞不前,未落下的脚步迈向了一旁,精准的错开险些被踩的一株植被。
这条路不知被多少人走过多少千万遍,早已坚硬的如巨石,而这颗植被较小,从硬土地中钻出,生生不息,顽强的毅力令人叹服。
如今夜已将深,所见的周围将褪色,在暗夜中沉睡,过路行人定极少会注意到这等花草,若是踩上去,也不会察觉。而她注意了,毫不费力的注意到了,且细心的为这柱植被让了路。
慕容卿言眸中平静无波,金眸深如潭,偏生澄澈的很,令人不明其中藏着怎样的情感。
他优雅转过身继续前行,沉言无话,笑意却在眼角眉间温存。
为植株让了路的木烷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爽,她天生煞气,从不会在意这些弱小的不堪一击的生命,她生是毁灭,本应不留情面。而她方才居然……放了一颗植株一条生路!
不解气的撇嘴,就当她是失误。
木烷妖回神看着长路,想来若是再不入京城,他们就要露宿山林,抓捕鸟儿,饮露水烹食了。
木烷妖又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身影,总觉得那么熟悉,偏生又是怎样都无法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