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烷妖突然无法抑制的流泪,那些眼泪仿佛变成了涌泉,从泉眼迸出。
木烷妖跪在阁楼里,双手双手死死的抓住慕容卿言方才还在的窗框。
——木冥妖,如今你大阵已破,所以你也肯出来了?
天帝的声音,讽刺而不屑,饱蕴嘲笑。
如魔咒,木烷妖抬起头,迎上天帝的目光,她眼底黯淡,更深了一层殷红。
天帝身旁,是一名手提比翼双剑的女仙,木烷妖认得她,她是云眠女仙,净居宫主,当年,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交心的女仙。现在,这名女仙提着比翼,斩断了玉馥的身腰,踩在脚下,耀武扬威,示她与自己刀刃相向。
木烷妖默言,泪水直下,变成了几滴血泪后停留在脸庞。
——妖儿。
木烷妖听见那声音就在自己身旁。
——乖,妖儿,同我回九重天,可好?
——妖儿,去向天帝承认错误,只要说,你不认识这群凡人,也不认识绝玉泉就好,天帝就会宽恕你的罪。
她的罪——莫过于害了他。
木烷妖转过头,看见一身蓝色的宓晨曦,抚着她的秀发,安慰她。
木烷妖冷冷的挥过冰刃,舍掉了那截白发。
“是你杀了他?”
木烷妖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终于从口中发出。
宓晨曦手中攥紧那截白发,看她,语重心长。
——他妄想为你挡下窗外千万的天兵,招来了这些狐朋狗友,你知道他浪费了天庭多少力气?这是他自寻死路,也是他该死,他的命!
宓晨曦望了一眼在床榻之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人,面上已经毫无血色。冷笑一声,向着走去。
——妖儿,就是他牵绊了你的思维吗?既然如此,只要让他永远消失就好了吧?你就愿意和我回九重天了吧!
木烷妖瞪大了双眼,双手刚要动,就见那还带着温文尔雅笑意的尸体在顷刻间燃起了熊熊火焰。
木烷妖踉跄的冲上前,双手疯狂扑打着烈焰。
——妖儿,他不过是一个凡人,怎值得你浪费心情?
那火焰再度猛烈的燃烧起来,无情的焚烧着他的脸庞,他的指尖,他的青丝三千……
木烷妖颤抖得看着,突然平静了。
脸上的血泪显得她无比狰狞,她再不加一点犹豫,将这具烧的黑焦的尸体拥入她怀里。
很痛。
痛得她,早已不能呼吸。
抽搐的疼痛,撕裂的疼痛,至极的疼痛,以至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妖儿,这不是你!
——快说你爱我……
——心死身僵,不见荒荒。
“咚!”
木烷妖猛地睁眼,一眼所见是窗边梁木,抬头时窗外夜色还未褪,一声猫叫呜咽。
木烷妖眸色一寒,自己怀中无它物,想起方才处处场景,猛地从倚位上窜起,几步大迈到那重薄纱前,一手翻进,到那睡梦中的人的鼻前。
手指面上微微扑上热气,湿漉漉的湿气。
木烷妖绷紧的身弦在这一瞬如瘫垮般松懈下,长长得呼出一口气。
还好,都是梦。
木烷妖隔纱看他,与梦境中的他,与那人相似的他。
自己的苦寻,也不差这一百年吧。
那张如玉无暇的脸颊,呼吸节奏而轻微,细长的脖颈旁盘睡着一条乌黑的蛟龙。
——他妄想为你挡下窗外千万天兵……
——妖儿,就是他牵绊了你的思维吗?
不忍嗤笑。
这一个凡人吗?想保护自己这只无法无天的魔女吗……
被他……牵绊了思维吗?
仅仅是思维吗……
转身不再看,走到了窗前,方要坐下却又站了起来。脸色苍白……是什么病状?让她想想……
木烷妖摇身一变,而后身姿一闪,从窗轻盈跃出。
不如调换吧。
她可以活几万年,不差这区区百年。
——妖儿,就是他牵绊了你的思维吗?
重纱帘后,蛟龙如黑曜石的眼缓缓睁开。
“怎么样,兄弟,我说到做到了吧!”
“嗯,这场梦非常好。”
那笑着的人睁开金眸,望向白衣女子离去的窗外。
不知那女子,何时才能发现她瞳中的血色在改变呢?
笑着的人又闭上了双眼。
“她怎么变成了你的模样出去?”
蛟龙惊奇道。
“无妨,随她丢吧,明日我不带脸出去就好了。”
慕容卿言浅笑。
“针灸?”
城中一处药铺前,木烷妖接过一个牛皮包裹的物件,大大方方的打开,看着其中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银针,对一旁的药童好奇的蹦出这么一句话。
药童恭敬的站在一旁,面上因木烷妖的一句问话沉了沉,低声略嘲笑的问道,“姑娘不知针灸术?”
说罢,挑衅的看着木烷妖。那表情似在说,纵使天大地大,也不应该没人知道针灸吧,这毕竟是一出生就用过的医具!
“针灸……”
木烷妖将手中的东西掂了两下,那些针虽不大,可聚合在一起却是颇为沉,超出了自己的预算。
淡瞥一眼药童,完全当那嘲笑的音调是他话语的伴奏,木烷妖将一根银针从中取出,淡淡回道:“不知道。”
自己了解凡间时,这药童不照样没出生。
可怜的药童本想等这位从未开门就坐在店中到现在的姑奶奶说“知道”,而后由物价高为缘由将她请出去,可不料她这样一说,却弄得药童半天没反应过来,下巴险些掉在了地上。
难不成这天下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真的有不知道针灸的人!
药童回神后盯着木烷妖的一头墨发,一身红衣,一双金眸看了许久。
暗中啧啧咂舌,真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看的美人胚子了,连最常用的医具都不知道,以后要丢多大的脸?真不知是哪家的贵府养出的大小姐。
药童想了想,犹豫一会儿后从一方的桌案上取了一本厚厚的纸书,翻出了页数,而后规规矩矩放在木烷妖眼前,博大精深的对其侃侃而谈。
“姑娘且看书页右侧上数第七行,开头四字略,从第五字起,一直至后翻十七页,皆记载着针灸术的历史与治疗,再二十三页则记载着针灸术的用法,书中明确,还请过目。”
说罢,药童还很同情的看了木烷妖一眼,周到的翻过十七页,叠了一角,又翻过了二十三页,再叠一角,最后翻了回来,放在木烷妖眼前后退到了一边。
木烷妖瞥了一眼书面,挑起好看的眉梢,毫不客气的用手中的针插了上去。
“姑娘!”药童陡然变了脸色,惊恐的抢过那本书,怜惜之心从眼中流露出。
这一本书要五文银子啊五文银,他做两天的药童,才能赚够五文银子,可这么一针下去,五文银子就白白打了水漂啊!
药童心底埋怨罢,抬头怒视木烷妖,心中的不满很完美的发泄出来。
“姑娘若是来搅乱的,还请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木烷妖又从牛皮中抽出一根银针,看得药童心都在打黜。
“我只不过是试针,你的态度怎么这样恶劣?也不怪这家店冷清,你一直处在药童的位子上。”
细看了看针交,纵使被如此说,却还是对药童一笑,最起码……要维护那凡人的良好形象不是?
药童则在心底恨恨的呸了一口。
试针?针灸术向来只为救人一命,乱用穿针也是没有医德!
态度恶劣?也不看看自己呆了多长时间,这已经是最客气的逐客令了!
冷清?居然还冷清?
药童一脸不爽,“姑娘大可以去城中随意问问,鸳鸯堂是城中最高档的药房,平时都是官爷小姐来往,怎能被姑娘说成冷清?况且,我是药童是事实,求学不精又干姑娘何事?”
“你药房卖的东西很贵?”
木烷妖又抽出一根银针,问道。
“这本书就五文银子!”药童脱口愤恨道,“姑娘以为很便宜吗?”
木烷妖将银针插回了牛皮的布袋,抬头看着药童,无心与其争辩,便所问非所答的道,“若是面色苍白,是什么症状?”